陆开被压在刘长喜身边最得宠的位置,叶蔓蔓见他喝得快,微微蹙起眉来。
井绣在一旁注意到,于是调笑,“怎么啦,心疼?”
叶蔓蔓知道她是在气自己,一沾上陆开自己总是落不到好,井绣也是怕了。
“他自己开心,我有什么心疼?”
井绣看她一会,正色问,“如果他不开心呢?”
叶蔓蔓看着同刘长喜推杯换盏的陆开,心里也在问自己,如果他不开心呢?
这些年当他不开心时,都是怎么过的?
等到新人出来敬酒时,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最提防的那桌人竟然已经喝趴了。
刘长喜轻轻吹散保温杯中热气,他的左边趴着乖得跟小猫似的张兆京,右边坐着同样在喝茶的陆开,看上去也那么的乖巧,刘长喜说一句他就笑一下。
没人见过陆开喝酒,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这样是不是喝多了。
祁真的事情完全交给了倪方去办,他抱着凌钥哭得感天动地,遗憾自己没有赶上凌钥的婚礼,亲手为她操办,凌钥说她结婚时他们才上大学操办个屁。
女生们比起来体面得多,他过去敬酒时她们正围着井绣讨论代购的话题,差点都没顾上理他这个新人。
林珑就……
“你们这些人真他妈的不客气。”
新娘子给他背后一个暴锤。
“算了算了,看在你们钱都没少给的份上,接着聊吧。等我蜜月回来,找你们一个一个好、好、聊。”
他被老婆拉走了。
别桌有人吃得快,新人敬过酒就走了,空着七七八八的空位,只有这边两桌气氛依旧,是知道这一别下次再聚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叶蔓蔓嫌弃地拿起井绣给她的六个核桃,发现坐她对面一位男士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也是刚被刘长喜叫去公关的其中一人,凭着坚强的毅力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这人名叫赵天硕,上学时跟祁真走得近,叶蔓蔓对这人印象不深,却不知他一直盯着自己是有事还是喝多了已经离神?
叶蔓蔓就也迎着那目光,等待对方开口。
然后见对方一愣,还真的张口欲言,叶蔓蔓便集中些注意力。
谁想到眼前一黑,一只大手由后罩上她的脸,阻断了她的专心。那人身上酒气裹胁着熟悉的气息,叶蔓蔓紧张不起来,却有些气恼,不知他这又在搞什么。
那人气息压上来,呼吸间的热气就在她颈间,说话却是对着对面的赵天硕。
“你看她干什么?”
语气沉沉,颇为不善。
赵天硕喝得太多,舌头发僵,又被童年阴影的男人一吓,一时间竟觉得委屈。
“看看怎么了!”
他就是觉得昔日学神和印象里完全不同,多看两眼也有罪吗!
谁知陆开听闻,那不高兴的小情绪都要溢出来,相当执拗强调,“不许看!”
“就看!”
“就不许看!”
……
叶蔓蔓看不见,光用听得这羞耻对话也叫她面红耳赤,这是什么小学生吵架现场?被录下来当威胁陆开大概这辈子都直不起腰了吧。
她扒下脸上大手,眼看这两人就差隔着她互吐口水,厉声道,“你老实点!”
陆开把头埋进她颈窝,不服气地蹭了蹭,黏黏糊糊小小声,“他看妳。”
现在众人就都知道陆开喝多是什么样了。
黏人。
黎思思抱着刘小婧差点兴奋得晕过去,有生之年系列啊!!
叶蔓蔓觉得他这样由后揽着自己的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令他坐下。陆开乖乖地笑了下,在她旁边坐下来,一双眼温柔水润挂在她脸上不放,给赵天硕实际演示什么叫“看”。
赵大硕气得大叫,说他要打架,旁人说你可真有出息,将他架走。
陆开往这一杵,女人们无法再快乐聊天,偏他本人并不觉得这万花丛中一点绿有什么不对,在叶蔓蔓无语的表情下贤惠问,“妳还吃开心果吗?我给妳剥开心果吧。”
叶蔓蔓长出口气,将自己的六个核桃推给他,让他喝掉。
陆开鼻子都皱了起来,无比抗拒,“我不喝牛奶!”
叶蔓蔓竟没了心思哄他这不是牛奶,对喝醉的人有什么好解释?她冷笑,突然很想欺负这个降智的陆少爷。可没料到怎么欺负都还没想好,单是见她那有些薄情的笑,陆开已警觉地哆嗦下,举起杯子柔声哄她,“妳别生气,我喝。”
未及拦,他还真仰起头喝得一滴不剩,到头也没品出那并不是牛奶,而是嘴边挂着点白,闪着那双深邃的眼在求表扬。
叶蔓蔓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下,心头一下又软又痛。
很没有道理地,她开始自责起来,她叹陆少爷可真是宝刀未老,总能将她拿捏得死死。
“真棒。”她用一种对待宫丽时才出现过的语气说。
陆开闻言喜笑颜开,在身上摸了摸,竟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放进她手心。
叶蔓蔓好奇他竟然还将喜糖装口袋里了,低头再一细看人不禁怔怔发愣,他给自己的并不是婚礼喜糖,是她曾经爱吃的那种。
叶蔓蔓定了定神。她想,这个混蛋一定是在装醉。
“快,奖励我。”他腻腻地催促着。
叶蔓蔓哪想到好心让他喝杯六个核桃惹这么大祸,她认命为他剥开糖纸,将那颗粉粉的小硬糖塞进了他嘴里。
陆开含着糖,终于满足,弯眼对她笑。
看他笑,她也觉得开心,那开心是在刀尖开出的花,虽艳丽也极为脆弱。
“好吃吗?”她也弯了眼,一双浅色眸子闪闪的。
陆开眨巴眨巴,疏朗眼睫颤了颤,反歪头问她,“妳要吗?”
“还有吗?”
他似是认真想过,极缓慢地点了下头,“有的。”
“好啊。”她说。
陆开突然凑上来,一只大手绕去她脑后,将她特地吹过的发型压扁,对着她的嘴吻了上来。
一时间万籁无声。
他语气天真,真不该被骗。
叶蔓蔓眯起眼,一颗糖被顶进了她的口中,带着甜甜草莓味的湿热的吻。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自己唇上停留多久,感觉总会将时间拉长。在他离开时,不忘在她唇上舔了下。
叶蔓蔓直接将那颗糖吞了下去。
“好家伙。”
叶蔓蔓僵硬转头,看到的是一桌子老师……他们兴致盎然,刘长喜更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脸上挂着笑,发出那声惊叹。
她真想给陆开一刀。
“我……他……”
她曾在学校惹过不少事,如今能见她结巴,老师们深感慰藉。
张兆京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妳快把他带走吧,算是为我们好。”
陆开只是亲完后一直拉着她衣角,笑得纯良,对所有人惊异反应置若罔闻。
十分的自得其乐。
……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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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珑的朋友从外地赶过来的不少,他为这些人在楼上都留了房间。
陆开像个十分好拐的无知幼童,捏着叶蔓蔓手肘蕾丝袖口,没有所谓“喝醉酒的死沉死沉”,还很轻盈地跟着上了楼。当然如果换个人扶他,他就会变得“死沉死沉”。
房间是标准的双人间,陆开没有什么行李,她也只有一个包。
叶蔓蔓踢掉高跟鞋,回过头将他仔细打量,危险眯眼,“这里没人,别装了。”
陆开仿佛听不懂,就低头瞧着她笑,脸颊有抹不自然的红。
他今天虽没穿得姹紫嫣红骚气外露,可光是特地打扮过的陆医生也足够将小姑娘糊弄得脸红心跳,此时往后梳过的短发凌乱地垂下几缕,将将搭在那双深邃又有些迷醉的眼上,薄唇微翘,永远是副勾引人的姿态,可谓魅力全开。
叶蔓蔓在他脸上定了几秒,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视线,自己嘀咕着算了算了,管他真的还是装的。
她将他带去单人小沙发坐下,左右瞧这天真无邪散发魅力的男人不顺眼。他人虽坐下仍拽她袖口,见她有要走的趋势,更是要整个人都扑上来。
“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脸!”
陆医生眨眨眼,依依不舍松了手。
叶蔓蔓不可能真的不管他,虽然看他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样,可要真没人看着,万一滑倒撞到头,万一泡澡淹死怎么办?
陆开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将自己怎样编排,她转进了浴室。他看不到她,便开始心慌起来。
于是她刚将毛巾拧好,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标杆样站得笔直的男人。
这是新添了什么毛病?
她将毛巾递过去让他自己擦,又盯着他刷了牙,陆先生顺从的不可思议,叶监督大为满意,可以放心让他上床睡觉,也许她还能跟井绣约个宵夜坐今晚飞机回t市,明天还要上班。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刚洗漱完的男人不悦地蹙了下眉。
“我好了,该妳了。”他说。
前半句她懂了,后半句没等她懂,那湿毛巾已经照她脸上招呼了过来。
叶蔓蔓大为震怒,当她是玻璃吗擦玻璃也得用点玻璃水啊!
“别……疼……”
她后知后觉这个卑鄙的人将她圈在洗手台边上,一只手托上她后脑,认认真真用那粗糙毛巾在她脸上划拉。
她气得踩他一脚,可惜自己脚是光着的,踩上他的脚就像上前迈了个台阶,并没给对方带来丝毫痛感,反而因离他更近而被顺势搂了腰。
陆开笑咪咪,极近地看她被擦红的脸颊,在上面叭哒亲了口,将他搂了紧在怀里,还陶醉地晃了晃。
叶蔓蔓就很不合时宜想起了句“妹妹抱着洋娃娃”。她万分无奈,下巴搭他肩上被动地跟着他晃。
听他胡言乱语念叨什么“蔓蔓,蔓蔓,妳真好看”。
“好了好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啊。”快放她走啊喂!
这次轮到陆开震怒,他忽然一个用力竟就将她直直提抱了起来,双脚兀然离地的恐惧让叶蔓蔓下意识搂上他肩膀。
陆开大步出了浴室,一路不满抱怨,“上什么班,陆医生给妳开假条,上个屁的班!”
你是精神科的喂陆医生……让你开假条怕是以后真都不用上班了。
她被扔在床上,背后一软,胸前一暖,陆医生栖身压了上来。
酒店的床垫很不错,在两个人成年人的重量下微微凹陷又弹起,叶蔓蔓的唇被那个不讲道理的人再次吻上。
和那个一颗糖的吻不同,他像是要把全世界的糖都给她,吻得认真又拼命,身体将她压得严丝合缝,惟恐她有半分反抗意图。
叶蔓蔓确实被动,手脚被擒,连喉咙深处都被他舌尖骚扰,令她全身战栗,麻痹的感觉一路窜上大脑,发麻的头皮适时被他指腹安抚,他的手指插在她发间,成了点点滚烫热源。
很快又烫又麻的奇异感让她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偏肌肉又紧张地绷得僵直。这其实有点矛盾,而她知道原因。
她感知到了危险,又不打算去抵抗这种危险。
他的身体贴合着自己,根本没打算玩什么欲盖弥彰,简直直接得叫人发慌。
在唇齿相离时,两人都很沉地吸了口气。
陆开鼻尖不知足蹭她脸颊,不规矩的手由红透耳根划下,落在颈侧。
她胸口起伏,就听陆医生蹭到她耳边哑声低语,“妳心跳太快了,慢慢呼吸。”
跳动的颈动脉上是他带着热度的指尖。
……
这人好烦啊!
“是被你压的,你好重!”叶蔓蔓无名火起,“起来!”
陆开仿佛听到什么接受不了的噩耗,一把将她熊抱,胳膊由她身下穿过隔得她背疼。
“我不!”他像要把她压进床垫里,头也使劲往她颈窝钻,老大不乐意地任性,“让我抱抱妳,抱抱都不行!我都好久没抱过妳了!”
叶蔓蔓被他语意中那带些可爱的委屈扎到,她的心真的疼了下。
他似觉得自己不够信用,反复低而决绝地强调着,“我就抱抱,什么都不做,真的。”
叶蔓蔓被他缠着绑着,无力认命地被他带跑了重点。
她想,真的好久。
“那你抱着吧。”她像个木乃伊,全身没一个自在地方,但她的话是在空中漂浮的,自由得像一朵乱跑的云。
正跑进陆开的耳朵里。
他收紧的力道放轻了些,有些小心翼翼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胡乱嗅她耳根,她忍着痒没有躲,他便带上了些感叹,“妳怎么这么好?”
叶蔓蔓盯着天花板单调的白,一切的旖旎和□□都在陆开逐渐放松的身体、逐渐平稳的呼吸中沉淀下来,平静安宁。
我这么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没有让你失望,是不是?
待他那七分醉在折腾中蒸腾成十分,人终于是抵不过酒精睡死了过去,叶蔓蔓费力抽出手顶着他前胸将人推翻过去。
她必须用全身力气才能推动他,所以当他翻了个身时她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调换姿势,叶蔓蔓趴在他身上,在他睡梦中不满的呢喃僵住身体,没敢立刻动。
她就那样上半身压在他上方,注意等他再次睡沉。
她明天还要上班的,总算还能赶上晚上班机。
她这样想着,对着陆开的脸绽出个浅笑,因他嘟了下嘴,像在嫌弃她的心理活动。
上什么班呢,陪我睡觉!
叶蔓蔓越想越可乐,她犹豫了下,轻轻将脸压在他胸前,也去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是间温暖的房子,她能听到日晒花开,没有四面漏风,没有不断的潮汐。
她不自觉地学着他,双臂收拢将他抱紧,想再细听那稳健鼓点。
渴望着。
就一小会吧,她想,真也很久没有抱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