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蔓着一条藕粉色连衣裙,裙边至膝,抹胸以上是蕾丝镂空的高领半长袖,将一条连衣裙分两个部分,两部分结合自然,衬她肤色如雪似玉,浅淡五官偏长在深邃脸型上,只需简单几笔,勾勒出一副精致带着点混血感的面孔。
要不是她本人气质独特,林珑几乎要认不出她。
其实她外貌没怎么变,就连身高和体形也还是那样,只不过同学两年,没人见过叶蔓蔓穿裙子。
林珑觉得自己身为新郎,对着别的女人这样看实在不太好,可他真不是出于什么色心。
他那感觉怎么说呢,就跟才头天意识到自己的女同学是个女的一样……
“操。”林珑结结巴巴,眼见叶蔓蔓没去桌子那,在两桌人见了鬼的神色中稳步朝这边而来。
有种偏向虎同行的洒脱,不愧是他蔓蔓姐,什么打扮都是换汤不换药,让你猜到算她输。
“那什么,”林珑咳了声,“陆、陆开、陆哥。跟你说个事,你得做好思想准备。是惊喜还是惊吓,兄弟我拿捏不谁,你得自己定。”
陆开怎么注意不到身边人视线所至都有些古怪,可他偏不回头,就笑着看林珑,问他怎么说。
林珑组织半天语言,组织到叶蔓蔓人已到近前也没组织出个头绪,心下一横说不管了不管了,都过完两次本命年的人了,还能当场撕起来不成?
叶蔓蔓自挎包掏出个蓝色小绒盒,在林珑不解又略带惊悚的搞笑目光下轻轻碰了碰陆开胳膊。
陆开毫不意外地转头接过,与她相视,两人一个浅笑,一个则有些无奈。
“你可真会使唤人。”叶蔓蔓平淡语气有分不觉流露的熟捻。
“多谢。”陆开手没焐热,又将那小盒子朝林珑递去,“你的贺礼。”
林珑像台被烧芯片的机器,干巴巴地“啊?”了声。
“你不是说,让我亲手做点什么,送你当贺礼。”
是,他是说过。林珑想了起来,手臂如流水线的机械钳,接过那小盒子然后不知所措。
叶蔓蔓可能多年未见,觉得他这人就这样,或是结婚当日太紧张,并没把林珑的异样放在心上,她又掏出个小盒子递过去,说,“新婚快乐。”
“哎呀,哎呀,”林珑受宠若惊地接过去,“你们还分着送啊,太破费了!”
……
叶蔓蔓看陆开,后者摇头,表示自己同样不解。
叶蔓蔓送完礼物,不想耽误新郎时间,离开那边去找井绣。
却发现以井绣为首几张或熟悉或有些生疏的面孔都呆滞如林珑。
搞得她有点不太敢过去。
林珑一手拿个盒子跟举哑铃一样,还是张兆京心理素质硬点,疑惑看陆开,“你们……”
陆开问,“我们?”
张兆京不悦,“别卖关子。”
陆开出了口气,非常善解人意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但效果显然不好,那两人都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他倒因此有些得意。
林珑急需见到他的新娘子,消化这一惊人八卦,他匆匆离开。
陆开和张兆京回去,见一张大圆桌不知不觉已经满坑满谷,只有叶蔓蔓身边空着一把椅子。张兆京今天将自己折腾得十足骚,没想到落得这样结局。
他直面自己惨淡命运,平静对身边人陈述,“要么你坐,要么我坐,你坐我腿上。”
“这么拼的吗张总?”陆开打趣他。
张兆京憋着没说话,那边刘长喜招了招手,笑呵呵,“那边的眼镜小帅哥,过来跟我坐!”
嘘声一片,大家掌声欢送张总。
陆开堂而皇之在唯一一把椅子坐下,左边叶蔓蔓,右边乔遇知。
乔遇知向他伸手,“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陆开点头称是,转眼他就被自家老婆拉去一边,井绣简直满脸震怒,看着她的好老公仿佛一个潜伏自己枕边多年的叛徒。
井绣又问叶蔓蔓不是说不来?
对此叶蔓蔓也很无语,只含糊告诉众人她今天的飞机,这是下飞机直接赶来的,明天还要回去。
但她的确是想借假没请到不来的。
要不是陆开的那通电话。
他说,他要送给林珑的礼物落在家里忘了带来,能不能她来时顺便拿过。叶蔓蔓都觉离奇,她一不认识他家,二没有他家钥匙,就算真有这心也无力。
陆开于是发了她个位置,那地点离他工作地很近,靠海也很近。他说租住在当地小院,院门锁着,但院墙很矮,以她的身手随便就能翻过,翻过院墙能看到两间屋,靠右那间是他的工作间,那门是不锁的,礼物就在里面桌上。
叶蔓蔓对那信息怔愣良久,不敢相信陆开叫她去翻他家墙头。
而她最后还真的那么做了。
她这一天,开车,□□,赶飞机,参加婚礼。
所以说,他真的很会使唤人。
这就是他追人的态度?
叶蔓蔓不住冷笑,旁人不懂,陆开是懂的。他给她杯里倒满饮料,无耻道,“一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吧?先垫垫。”
一桌人吃着干果,话没断过,倒比其他同学桌都要热络。有人给陆开递了根烟,陆开没接,说是戒了。
“那你现在改喝酒了?”叶蔓蔓随意搭言。
没想到陆开十足意外看她,“妳怎么知道?”
叶蔓蔓总不能说“我也有嘴欠的时候”,她瞪他,“总归学不了好。”
一桌子互相看看,闹不清这两人到底是熟还是不熟。
叶蔓蔓想到陆开变化细说其实挺大,比如他的那工作间,里面有许多她见都没见过的大型机器,也难怪不用落锁,那种东西就算想偷都搬不动。里面还有许多半成品的木制工艺,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会做的东西可多了。
她不禁好奇问他打听起他这小众爱好来由,陆开也没有瞒的意思,说木工是跟他在美国时的房东学的。
那时赫晴将他送去美国,放在寄宿家庭,那家人本就是她朋友,帮了他不少。
两人不知怎么就大方聊起他在美国的生活,陆开笑说还能怎样,不就是学习。
这话说得,一桌子竖耳朵听的人都面面相觑,直道惭愧惭愧,又知道陆开成了精神科医生,一堆人要跟他加微信,诉说生活苦闷,压力太大,随时要崩。
陆开似乎习以为常,都没有拒绝。
过后叶蔓蔓小声问他,“你们这行难道还要拼业绩?”
陆开看她,高深莫测,“我自己疯得厉害,难道还要看着别人疯?”
他所说“疯”指什么,叶蔓蔓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突然提起。
像是为再将这句话按实,陆医生笑了笑,“妳别忘了,还差我一个答案。”
叶蔓蔓往嘴里塞了颗开心果。
婚礼仪式开始,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祁真为林珑那肯定是真心付出,典礼内容花样百出,什么声光电无所不上,就差吊根绳子让林珑表演空中飞人,直把黎思思看得热泪莹框大呼上当,当年自己结婚怎么就没这个排场?你们男生搞小团体到底要搞到几岁!
林珑和新娘站在舞台最耀眼位置,林珑一改平时那种直愣愣的憨,笑得颇有些英气,体育老师的身板将他一身西装撑得潇洒得体。
众人小声议论新娘真是要好看死人,谁想混这么多年,倒是林珑成了真正的“伯贤的希望”,生是伯贤人,死是伯贤鬼。
后来又听说那新娘是物理老师,本垂涎羡慕的目光层层剥离,带着恐惧直呼“高攀了高攀了”。
另一桌,他们曾经真正的物理老师露出森森冷笑。
新人表演过后交换戒指,在掌声中祁真步上台中,宣布典礼结束,并为自家婚庆做了波宣传。
会场的灯又全部亮了起来,新人为敬酒下去换衣服,到了大家最喜欢的吃饭环节。
叶蔓蔓这一天真是饿着了,对先上的凉菜伸出筷子。
“不行!”井绣隔着两个人成功定住了叶蔓蔓的手。
但质疑她这种诡异行径的并不是本人,而是陆开。
他疑惑的目光和叶蔓蔓警告的视线同时落自己身上,井绣吞了口口水,嘿嘿一笑,“这个拍黄瓜乔遇知最喜欢了,他在国外,都吃不上黄瓜。”
乔遇知……
陆开看他,他僵着脸点头一笑。叶蔓蔓将盘子转给他,他哆嗦着手成了在座最尊贵的第一个吃黄瓜的人。
叶蔓蔓等啊等,直等到热菜上了,并且不油不荤,才敢先用来填胃。
同桌人开了酒,在座多少都倒了些,然后集体起立转身。
那桌正用餐的人们放下筷子,都笑眯眯地看他们。
张兆京逃命一样离开刘长喜身边,暂时回到他真正的队伍里。祁真看这边动静,赶紧也举着杯子大老远跑来。
新人敬酒前,这两桌已经开始声势浩大喝了起来,旁人瞧着新鲜,打听之下才知道,婚宴变成了师生答谢会。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今天……”祁真呼哧带喘,一句话还没利索就被凌钥截断。
凌钥捏着杯子笑,“要敬就敬,哪那么多废话。”
“别呀,我还没说完呢!”祁真不服,又运了口气,“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没你这么大儿子!你们想不想知道林珑当老师是什么样子?”凌钥问。
整齐的一声,“想——”
“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把老婆追到手?”凌钥又问。
“那可太想了!”
凌钥杯子一举,“赶紧的吧。”
大家哄笑起来,为听段子都利索地把杯里酒清了。
两桌热络地合成一桌,刘长喜放过他的保温杯,端着玻璃杯晃过来,拍了拍陆开肩膀,“小子,回来多久了?”
“五年了。”
刘长喜“哦”了声,点头直道“不错不错。”又问他回来五年了,就是不走了的意思吧?陆开答“是”。
他问,“还回锦城吗?”
这次陆开没答,他很微妙地往旁边人身上望了眼,旁边人笑了下,轻轻碰刘长喜杯壁,接话说,“老师们看上去精神不错,都不见老。”
刘长喜视线自他俩脸上扫过,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笑了起来,“还行吧,熬过了你们那届,就觉得世上没什么困难事了。”
所以,她省第二的事一直被念叨这么多年是真的吗?叶蔓蔓不会往枪口撞,她礼貌微笑。
刘长喜拉着陆开,却跟她打招呼道,“这人我先借去用用哈。”
叶蔓蔓表示您尽管拿走。
刘长喜又点了几个人,通通拉去了他们那桌。
那几人起先摸不着头绪,战战兢兢。到了方知,刘主任是拉他们去陪酒的。
黎思思神秘地靠过来,位置早被打乱,几个女人凑一起,她问众人,“你们听过刘主任与保温杯的传说吗?”
众人齐齐摇头。
黎思思认真道,“传说只有拿着保温杯时的刘主任才是刘主任,而当他拿起玻璃杯时……他就是刘长喜。”
“刘长喜是什么样的?”
黎思思眼神一瞟,大家跟着看去。
张兆京已经脱了他那件花里胡哨的外套,里面衬衫解开两料扣子,脸上挂笑对刘长喜道,“棋逢对手!”
刘长喜摆摆手,老练摇头,“你远远不够看。”
老师们围了一桌见怪不怪,凌钥吩咐祁真再去拿些酒来,别给林珑省着。
……
就觉得,教师这行压力真满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