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域上的木板路已经架了起来,木板不结实,他们用了番力气才都上了中央的亭子。林珑和张兆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声称他们再不来就要回去找他们。
他们看着这两个无知的傻子,心说等你们去找黄花菜都凉了,你们根本不知道刚才的15分钟有人已经经历过一轮全军覆没的危机。
他们简单交换了各自得到的信息,听到洞穴的故事后林珑赶紧献宝一样拿出自己身上的纸,那上面已经不再是空无一物。
牧羊人的故事:我有十只羊,白天我在山坡,和十只羊在一起,晚上我在小屋,用铁链绑住自己,我的九只羊在院子里,还有一只在我身边。
九只羊害怕晚上的我,只有这一只是我的朋友。
它是一只不怕狼的羊。
我讨厌并且恐惧自己狼的样子,每个夜晚都想吃掉我的朋友,可它从未离去,我的生命很孤独,因为它我开始享受这种孤独。每天第一缕光打进窗,我都对它说:早上好。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太阳将不再升起。
女巫打落了我们的太阳。
我的朋友,你还愿意等我吗?即使阳光不在。
阳光不在。
他们围着两张纸半晌,林珑叹了声,“可怜的羊!我这命啊!”
“这么一看,规律就很明显了。”刘小婧总结,“矮人迷宫里的那首歌最后唱的是蓝天不在,牧羊人小屋说阳光不在,恶龙的洞穴里写不见荆棘。阳光和荆棘,不就是红色和绿色,也就是不是蓝色,不是红色,不是绿色。”
林珑十分不满,“无情无义的人们。”
“……朋友你是否戏太足,”张兆京虚踹他,“刚才咱们找到那水晶球呢,还有那只门把手。”
林珑随手把水晶球给了陆开,自己甩着只t字型的把手蹲地上发愁,“现在主要是打这个门。”
亭子中间地板上有道门,这次没有做得那么隐蔽,生怕人发现不了似的边缘还用白线标注了下。
门明显就说明开门的方法很不明显,他们俩在这研究了半天毫无头绪。
那门中间有个洞,洞上连着个漏斗形状的奇怪东西,像是石头地上开出的大喇叭花。按说那洞应该就是连接门把手的地方,可问题那喇叭花拿不下来。
有人提议不行就求助吧,但是都走到这了用求助又不甘心,一群年轻男女围着朵大喇叭花发呆。
最后想无可想,又把重点放在了那颗水晶球上,那颗球现在已经在叶蔓蔓手上。
玻璃外壳的水晶球里是只两条硅胶海豚,里面填充着海水,晃动球体两条海豚会沿着固定路线旋转,像在玩追逐的游戏。
这球没有底座,球底突出一节扣着盖子,盖子上有纹路瞧不出材质,应该是需要安插在底座上的。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叶蔓蔓拧开了盖子。
祁真小心地问,“它是本来就能开,还是妳给弄坏了?”
“不知道。”叶蔓蔓老实答。她只是觉得在这么多双眼睛的压力下不做点什么不行,大力出奇迹。
陆开接过那球,两步过去将里面的水全倒进了那地上的漏斗里。
有人发出“嘶”的吸气声,说,“陆神你手也太快了!”
“漏斗本来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说得好像你用过似的……
但理论帝陆少爷又对了,只听全部的水倒空后,地板下面传出什么东西下坠的声音,很轻,接着“咔嚓”一声,那漏斗倒了,露出了下面的小洞。
林珑把那把手插进洞里转了两圈,把手固定好一个使力便将那扇门拉了进来,下面又是直梯,连着密室。
“这地方地下室可真多。”有人吐槽。
他们前前后后地下去,陆开等在后面,他见叶蔓蔓往亭边走去就也跟了过去。
叶蔓蔓抱着那空了的水晶球,小心地蹲在水边又往里灌满了水,拧上盖子擦干,一回身差点撞陆开身上。
陆开下意识拉了她一下,怕她掉进水里。
他垂眸,也不知是对那水晶球有兴趣,还是对拿着它的人有兴趣,反正他问得挺认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卖道具周边的。”
“没有吧,不然道具的用法不就泄漏了。”
陆开点头,应声,“那可惜了。”
叶蔓蔓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她晃晃那水晶球,献宝一样举到他眼前,一双浅浅的眸子弯成两个小月牙,“是不是很漂亮?”她问他。
又有了水,两只小海豚得已再次追逐起来,可陆开根本连那海豚是红的绿的都没看清。
他的目光透过那颗水晶球,打上她的脸。
当叶蔓蔓心情很好时,她的笑就很乖巧,肤白如玉,衬得眸中光彩越发绚烂。她的眼里好像有两只小小的海豚,也像是有他自己,晃动着,明灭不定。一湖的水,漫天的星,都是假的,只有她是真实的。
陆开像是被这虚假的场景中虚假的魔力蛊惑,他的眼中除了那张尖俏的,展开灵动笑容的脸外再无其他。
他的心没来由地跳得很快,翻涌上头的血液带给他一阵冷一阵热的错觉。
他迟来地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眼前这个对自己笑得毫无防备的女生不是一位普通同学,是他的女朋友。他对她而言,恰也是不同的。
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她的唇亦是淡淡的粉,映着似有似无水波样的润。
陆开喉头干涩,无端联想到刚刚过去的不久前,在那迷宫小小的夹层中,她给了他一个近乎于主动的拥抱,但那终不是一个拥抱。
而他们,本就是允许更加亲密一些的。
见他对着水晶球入了定,叶蔓蔓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在他的眼里,那随意的动作都被刻意地放慢,长长眼睫扫过下眼睑,亦扫在他心头。
陆开猛地回神,一只大手铺天盖地,叶蔓蔓几乎要以为他要将自己推进水里,结果那只手只是很轻地虚盖住了她的眼。
叶蔓蔓,“?”
陆少爷别扭地撇过头,有些结巴道,“妳、先别看我。”
叶蔓蔓,“……”
这个人,越是熟悉越是能感觉到,有时候会很奇怪呢。
水域的地下还是水域,不大的封闭房间全被涂成蓝色,有波光特效荡漾配合若隐若现的深海音效,竟然比在船上时还有浸淫在水中的感觉。
在房间正中的贝壳床上平躺着假人,假人着黑衣黑裙,紫色外衫,安详的脸上浓墨重彩,被罩在一座等身长的玻璃罩子里,床以外的地板由棋盘格组成,格子五颜六色错乱地排列找不到规律。
八个人集齐在这里,房间就显出了拥挤。
现在没有明确身份的只有女巫,仙女,骑士,公主,陆开有幸和三位女同学一起列入不明人口中,可这次显然仍然没他什么事。
刘小婧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长得不像好人的女人应该是自己的角色,大概率是女巫。
假人双手捧着什么东西置于小腹处,那黑黑的盒子样的东西很快让人联想到了水晶球的底座,可想要拿到那底座必须先打开外面的玻璃罩子。
罩子外面贝壳床的边缘有一架琴,摆放得像是博物馆展品的说明牌一样,那琴只有七个键类似于玩具,制作却又很精良,七个键是五种颜色穿插组合,五种颜色恰又和地板格子的颜色相同。
本来剩下的角色就不多,刘小婧看到那琴,没有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她的卡上印着五线谱,极短的一小节音律蝌蚪在上面游动。
她等人齐了,才十分慎重地在琴上弹出那一小段简单音律,弹完大家都沉默了。
张兆京一扶眼镜,“这曲子,难道是‘大海啊故乡’。”
井绣,“正是那句‘大海啊大海是我生长的地方’,糟糕我怎么唱出来了……”
刘小婧左看右看,奇怪,“怎么没什么反应?”
她又弹了几遍,很快明白了过来,她说,“我知道了。”
张兆京和祁真也一起说,“我也明白了。”
“这题我会!”黎思思抢答道,“这段变成简谱就是565356565411655,正好是五个音,对应按键上的颜色就是红蓝红绿红蓝红蓝红黄紫紫蓝红红。”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审视脚下这五种颜色的地砖,决定试上一试。
他们寻到所有红色地砖旁,黎思思担任统筹,“我喊预备大家一起跳!”
祁真,“一二三,跳!”
连着黎思思本人都身比心先动,他们同时踩在了所有红色上,那本来颜色暗淡的红同时亮了一下。
是这意思!
问题是,这段音唱出来很短,跳出来却很长。
黑衣黑裙的女巫再也安详不了,一群狂蜂浪蝶在她周围跳来跳去,一群眼看就成年的男女叫嚷着:
“都让开!看我人间大炮一级准备!”
“绿!绿!祁真你色盲吗?!”
“啊啊啊!又错了又要重新来!”
“井绣同学妳小时候没玩过跳房子吗?”
“不行我腿太短了跳不过去啊!!”刘班长失控地惨叫。
“我踩这块,我踩这块,啊你推我干嘛!”
……
一时间鬼哭狼嚎,谁也没想到这个难得一看就明白的游戏会被他们玩出竞技场的效果,在场最文静的竟然是那个女巫。
叶蔓蔓守着自己的几块砖,看着他们笑。他们已经重复了五遍,祁真累倒在地要跟再次出错的林珑拼命,被林珑一脚踹了回来。
她本来根本没想来,现在觉得,来得真是对。
当再一次跳跃,她和陆开跳到了相临的格子里,陆开用力有点过猛,他们几乎身体擦着身体,不得不稍微摇摆才能将自己稳住。
陆开努力维持平衡,叶蔓蔓拉住他的袖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陆开,”她说,“一会去吃冰激凌吧。”
陆开愣了下,单薄的眼露出温柔的笑意,“好啊。”
在第七遍时,最后一次红灯闪烁,所有的地灯全部亮了起来,房间里响起了水妖的嘻笑,那笑声灵动而诡异。
可惜没有人听,一多半的人全坐在地上喘气,有限几个还能站着的合力打开了女巫的玻璃棺。
刘小婧将那水晶球插进底座里,稍一转动,底座开了,同时水妖的笑声转成了女人悲伤的哭泣,听得人全身发麻。
那低哑的女声如泣如诉。
深海的故事:她踏着七彩云朵为世界带去第一缕光,她轻挥衣袖于是万物生长,滋润她唇角的是玫瑰园中最艳丽那朵花滴下的晨露,妖精们手牵手围成她洒金的裙边。
美丽圣洁,她是这世界的神。
而我,我在沉睡,我在深海最深处永远沉睡。
水妖咏唱永夜的天,水妖的笑声嘲弄迷宫里的残肢与鲜血,水妖起舞,为那山中不灭的莲火。
我在聆听,我在沉睡。
为这世界唯一的神。
“诶,完了?”刘小婧奇怪,“是不是少了几句?”
“没有,妳看地上。”井绣拉她。
地上本全亮起的灯此时只剩红蓝绿紫,黄色灭了。
矮人迷宫排除蓝色,恶龙洞穴排除绿色,牧羊人小屋排除红色,现在又排除了黄色。如果以这里的五色音阶为标准,只剩下了紫色,那会是下个场景的颜色吗?
“原来如此。”
“不过是有点奇怪,我觉得这段故事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呢?”
刘小婧从盒子里拿出的东西也很奇怪,那是枚弯月形的巴掌大小的装饰,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别的场景都是通关后给提示故事的线索,这次故事是播放的,多出这么个实物,说明这东西应该很重要。
可是,实在不清楚怎么用。
“应该也是镶在什么东西里的钥匙吧,”黎思思说,“如果不在这房间里,就是之后的道具。”
她这个分析还是合理,就在大家想再确保没留下的线索离开时,躺在那安安份份的女巫嘴里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黎思思“妈呀”一声扑进了刘小婧怀里。
本场景最安静角色此时霎然睁开了眼。
叶蔓蔓也是全身一颤,她的手被旁边人很快握住。她稳了稳,没看那人,只稍歪头,在那人耳边低声狡辩,“我不是害怕。”
她就是有点被吓到。
“哦……”那人也低声回她,“可是我怕啊。”
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他们都是副迎敌的架势一动不动,见那巫女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比如说站起来冲他们唱歌什么的,离得最近的祁真才又向前迈了两步,抻着脖子看。
一看之下他愣了,直接贴着那假人甚至弯腰仔细打量她的脸。
“你、你看什么呢?”黎思思还躲在刘小婧身后。
“她眼睛里有字耶,而且这也不是眼睛。”祁真说。
“不是眼睛,那是什么?”
“是按钮,”祁真看大家,“上面还写着个‘按’。”
众人:……
这种白白浪费了感情的羞耻是怎么回事。
林珑咳了声,长臂一挥,“那就按吧!”
祁真手指头抠进人家眼里。
那贝壳床移动了开来,露出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前面人依次下去,陆开边走边和叶蔓蔓小声说,“咱们又回去了。”
“嗯。”
他们起始的那座山丘约是两层的高度,城堡密室一共四层,也就是说地下还有两层。走到这里他们是第一次又下到地下二层,是接待大厅所在的楼层。
于是两个人才都想到,这八成是到关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