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娱乐街还有很远,敲锣打鼓的声响就听得很清楚。
这个时间点上,街面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就连摆摊的都比以往要少。
一个妇人牵着穿了一身新衣的小娃急匆匆走过,边走边说道:“你这孩子,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多事,有好玩的了,你反而又是又是尿的。快点着走,别让你爹和你大哥一直等。”
妇人脚步匆匆,小娃迈着碎碎又快地小步子在后面跟着。
他们都走出老远了,一旁街上转出来的花镶和卫谌一行人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花镶听着,心情也极好,与以前那个番茗县相比,还是现在这个热热闹闹的充满鲜活气儿的更让人喜欢。
仗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卫谌牵了牵花镶的手指,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镶弟果然治理有道。”
花镶瞪了他一眼。
后面,毛小二小声道:“小沃叔,大人身边这位是谁?看起来和大人的关系真好。”
“那当然了”,毛沃同样压低声音,“那位是卫大人,马上就要去府衙上任了。卫大人和哥哥是同年又是同乡,关系当然要好了。”
一旁走着的还有府衙的差役和慕勋等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倒是顾寻家的两个跟过来凑热闹的人探寻地向走在前面的人看了看。
在海边的市泊司衙门就要完工,顾寻这几天便一直都在那里,冯氏又在孕中,轻易不出门,花镶象征性地邀请了下,倒是没想到冯氏派了两个丫鬟来。
估计是觉得一个人都不来不给她面子?
但很有可能是上次顾妤画的事把她吓着了,小丫头想跟着去,冯氏说什么都不同意。
花镶也不敢坚持说带小画一起,但凡是有一点伤到,她都担待不起。
……
娱乐街两边的街口都已经被缀着红花的红绸拦住了,不过因为县令大人会在南街口剪裁,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花镶一行人刚到,人头攒动的南街口就分出一条路来,站在最前面的是娱乐街中几个商家老板。
被推出来的两个家资最丰厚、在娱乐街所占店面最大的老板,连忙上前与花镶见礼。
“见过大人!”
看他们气势如虹,花镶心情很好地笑道:“免礼了,今日不论大小。”
然后就被簇拥着来到红绸中间,两边悬挂着的鞭炮也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鞭炮声中夹杂着小孩子们的欢乐惊叫声,这幅情景竟比过年时还热闹。
鞭炮燃完,差不多也到了吉时,花镶接过一旁管事递来的系着红花的剪刀,将中间的红绸花朵剪了下来,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这里的人是没有鼓掌的习惯的,但欢呼声却衬得现场更加热闹。
花镶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事,也不多讲究,剪完彩之后,大手一挥道:“都进去吧。”
孩子们早就被里面各种各样的新奇物事勾得心痒痒,听到这么一声,欢呼一声便冲了进去。
跑在最前面的,身上还挂着红绸带。
花镶摸了摸下巴,娱乐文教都搞起来了,就差体育活动了。
赶明儿,要不办一个体育赛事?什么长跑短跑跳高都来一项,再弄几个大奖,想必肯定会有不少普通百姓争相参与。
“你们都进去玩吧”,花镶对身后众人道,“这里面也有不少买吃食的,饿了就现场买,玩够再回去。今天二百铜钱以内的花销,我都给你们报销。”
米县丞、张主簿等人犹可,那些差役却一个个高兴坏了。
二百钱不多,但对于他们来说,也着实不少了。
看着他们也跟孩子一般奔进去,米县丞笑得直摸胡子。
这时那些商人才围上前来,一个说道:“大人,我那个会所里给您安排了一处上好的雅间,是视野最好的。”
这人姓左,他的会所主营歌舞戏曲,今天上午安排了一场豪华歌舞,下午还有短戏剧。
话未落,旁边又有人道:“大人,我那里的台球会玩的人不多,可需要您去给做个示范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花镶都觉得自己耳朵被塞满了,忙笑道:“不必不必,你们回去招待客人吧,每一家我都会过去看看的。”
如此,他们才纷纷散去。
随后花镶和米县丞他们也分开了,和卫谌两人从街头的第一家开始看起。
这家主营的是麻将叶子牌等,进去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因为今天来这里的大多数都带着孩子,他们这里并不怎么热闹。
但是进进出出,也没断过人。
因为麻将这些有些赌博性质,花镶和卫谌特地进去转了一圈,还对前后跟着的老板再一次交代:“有赌的大的,你和赌者可都得进去。”
老板连连点头,“大人交代的,一日不敢忘。”
离开前,看他们柜台上面空空的,花镶说道:“这里还可以摆些果脯蜜饯、蚕豆花生之类的,相信生意应该不错。”
老板忙笑着拱手:“多谢大人指点。”
正要出门时,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闯了进来,叫嚷道:“听说你们这里可以赌博?”
之前花镶虽然抓过赌,不过却是百禁不止,这个汉子就是其中翘楚,经常攒局引一些人去与他们赌。
在大夏,开赌坊都是合法的,一个闲汉攒局聚赌,她即便抓了,也只能打几板子而已。
但这个家伙是皮厚抗打的,竟是屡教不改。
看到县太爷也在,这汉子下意识一抖,上前见了见礼。
花镶问道:“是你想赌?”
汉子忙道:“不敢。”
倒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这是番茗县第一个让她感到头疼的人,很有几分无奈:“跟来。以后这里你也不能进,让我知道了就不是几板子的事了。”
汉子很不情愿,却只能挪着步子跟上去。
花镶回头瞧了一眼,叹口气。
卫谌道:“这人好赌?若是担心他带坏风气,赶出城就是了。”
花镶的确可以这么做,连借口都不用想,“谌哥,你不知道,这人本性不坏,就是喜好赌博之术。也孝顺,虽然经常赌,可是没让他家里的老母亲挨过饿。其实那些专门设赌局害人的,现在都还在牢里待着呢。”
“有那些人的惩戒在前,其他爱赌的早就改了,就他还敢继续赌,偏他的行为也没有恶劣到需要关起来的地步。”
卫谌想了想,道:“不如给他找个正经事做。”
“嗯”,花镶点头,“左老板那个会所容易出现闹事的,我看能不能让他去做个镇场子的打手。”
就是有些担心这人会把那里的客人带得一起赌。
出了麻将馆没多远,是一个四周围着栅栏的游乐场,里面叽叽喳喳的聚了一堆孩子。
游乐场里不仅有滑梯有旋转木马,还有需要人力驱动的一排小火车,每个车位上都有安全带,木轨道在假山上蜿蜒,是游乐场最瘦孩子们欢迎的所在。
小火车也是最贵的,坐一次转两圈就需要十文钱,但等在那里的孩子依旧很多。
经过游乐场时,一个小女娃被母亲牵着往外走,哇哇叫道:“我要坐车车,滑滑梯。”
母亲斥道:“一会儿看不住你就乱跑,你看看那里面哪有女孩子玩的?”
小女娃可能在家比较受宠,顿时哭闹起来:“有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刚才就有个小姐姐坐车车了。”
花镶停下脚步,就在这时,小女娃挣脱了母亲的手就往游乐场跑,没看路一下子撞到了那汉子伏五身上。
出乎意料的,这人不仅没有露出凶相,还吓得往后直退了好几步。
没想到这人害怕孩子啊。
花镶忍不住笑了笑,这下有他的去处了。
这条娱乐街上总共有两家游乐场,还是正对门儿的,站在街中心一眼望去,就数这两家最热闹,都是幼崽们喳喳嚷嚷的声音。
花镶觉得,就这两家最需要人看着了,之前她还打算让差役在街上巡逻时多看顾一下这里。
现在好了,找到专人了。
小丫头撞到了人,仰头一看,眼睛里本就含着的泪泡顿时掉了下来。
伏五手足无措,摆着手向众人道:“不是我,是她自己走路没看好。”
小女孩的母亲看到伏五这个大个子,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来抓住女儿的手臂。
小女娃顿时忘了疼,叫道:“娘,我要去坐小火车,就坐一次。”
花镶笑道:“都是小孩子,不需要讲究什么男女大防,让她去玩会儿吧。”
说着还解下卫谌腰上的荷包,数出来十个铜板,递给妇人:“这是我请小丫头的。”
妇人不敢接,刚才看到她身着官服,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现下更是惶恐:“不用不用,我这就带我们妞妞去玩。”
花镶便蹲下来把钱塞到小丫头胖乎乎的手里,“拿着吧。”
起身拍拍衣服道:“小丫头很机灵,再大些就去女学认字。”
妇人点点头,看着大人走了,才点点女儿的额头:“走吧,县太爷都给你说话了,娘只能让你去玩个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