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笑着点头,“有商有量,这才是夫妻。”
想到父亲母亲的相处模式,顾寻才发觉,他和冯氏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父亲母亲那般,说是夫妻,更多的时候像合作做生意的两方,
未成亲前,顾寻对妻子也是有期待的,他想有一个知心知意的人过余生。
而成亲之后,冯氏对他,大多时是迁就和讨好,论起亲近程度,或许连她的两个丫鬟都不如。
顾寻却没有改变这样现状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夫妻模式,或许正是最合理的。
至亲至疏夫妻,看起来最亲近,却又是最熟远的。
吃过饭顾寻就回了正房,在他进门后,刚才还暗着房间里亮起一盏灯。
顾寻走到内室,就见冯氏衣服也没脱,只那么在床边坐着,随即站起身来,说道:“我一直在后怕,就有些迁怒……刚才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
顾寻问道:“你的意思,画儿差点被拐,你迁怒我?”
冯氏不由得皱眉,一直没有反驳过丈夫话的她说道:“女儿不见时我吓得浑身发抖,你在哪里?你还和你那个镶弟在一起。”
顾寻的脸色难看下来:“冯氏,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和花镶,只是同年,难不成我交个朋友还得看你的脸色?”
冯氏听到他这话里话外的维护就不舒服,明知道不该纠缠这个话题了,还是忍不住说道:“真的只是同年?你敢发誓吗?”
“你把我想得肮脏,我不在意,但是你别把这种肮脏的事安在镶弟身上”,顾寻看着冯氏,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发誓是吗?我就给你发这个誓,如果我和镶弟有同年之外的关系亦或是情意,就让我顾寻不得好死。”
没想到他竟然发这么重的誓,冯氏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丈夫对花镶不一般,想要提前杜绝闹出丑事的可能,并没有想他这样啊。
冯氏说道:“你,你何必发这么重的誓?”
顾寻没有再理会这个话题,说道:“你那个丫鬟,不能发卖。”
冯氏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想才道:“如果不是她,画儿会遇到那样的危险吗?我不敢再用她了。”
顾寻冷冷道:“现在你倒是不管我的脸面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冯氏忙追着问道:“你去哪儿?”
但并没有听到回答。
她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一间客房亮起的灯光,竟然觉得这酷热的番茗吹到身上的风有些寒凉。
这样逼着他保证,是她太心急了吗?
可是她不能不心急啊,自从嫁给顾寻,她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而对方是个男人,又让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月桂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自家小姐有些呆怔地站在门口,赶紧跑来扶住她:“夫人,怎么了?”
离京之后,冯氏这边的下人都更习惯喊她夫人。
冯氏摆摆手,转身回到卧房,月桂也跟了进来,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递过去。
“对了,跟胡妈说明天不用去找牙婆了”,冯氏说道,声音里带着些有气无力。
月桂应了声是,小声问道:“您和老爷就是因为这事儿吵起来的?”
冯氏苦笑道:“差不多吧”,沉默片刻后似是有感而发:“怪不得母亲长跟我说,女人这一辈子,只有做女孩儿的时候最幸福。”
月桂对于月梨的现状也有些兔死狐悲,劝说道:“月梨应该也长记性了,留在家里正好将功补过。”
冯氏笑了笑:“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以后我是不会再让她接触画儿的。”
之所以在责打过后还要发卖她,正是担心她会将这些责罚记恨在女儿身上。
现在丈夫不同意,那么以后就不能让她在画儿身边伺候。
冯氏又说道:“正好画儿也到了年纪,明天你去牙行打个招呼,让他们送几个小丫头过来,好好调教一下。”
月桂点头:“夫人放心吧,奴婢一定会调教出几个好苗子照顾小姐。”
冯氏点头:“你的办事能力我还是很放心的。”
月桂心里有些骄傲,伺候着冯氏睡下后就去看了看月梨。
月梨受了三十杖,也只是用了些老嬷嬷送过来的药,现在整个后背一直到臀部都火辣辣的,根本睡不着。
听到房门吱呀一响,便看到了端着盏蜡烛灯的月桂进来。
月桂放下灯,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到厨房换了一壶热水,又找了一些剩下的糕点一起拿过来。
“吃点东西吧”,把糕点放到床头,月桂说道:“放心,夫人不会发卖你了。”
月梨抬头,问道:“真的?”
她是从小被冯府买下的,这个年纪再被转卖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被青楼或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买走。
那还是她能在这样的重伤下熬过来。
更有可能的是,她根本熬不过去。
刚才在黑暗中,月梨已经可以看到她自己那同样黑暗的未来。
她是有恨的,只是一时的失误,小姐竟然把她往死路上推,这么多年的照顾,竟是一文不值。
也是,她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被人捏着卖身契的一个所有物而已,和一个茶杯茶壶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她也接受了那黑暗的无一丝星光的未来。
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不会被发卖了,眼角有泪水沁出,月梨抓起一个糕点就往嘴里塞。
面对这样的月梨,月桂心里很复杂,既有高人一等的怜悯,又有兔死狐悲的悲哀。
良久,月桂说道:“你以后小心些吧,我先去休息了。”
以前的时候她们两个自然是住在一起的,但是月梨犯了错,杖责后就被人抬到了这院子里一间不常用的房间。
月桂很快走了,月梨再也撑不住,趴在枕头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枕头,还有身下的簟席,都是老嬷嬷和小丫头送来的。
应该很亲近的人,除了月桂,却没有一个过来看她。
……
两天后,花镶已经让人把菠萝蜜树和榴莲树在几个村子里种好,一些坚果树也分别种植在三个村中。
这时她准备回县衙,卫谌还需要回府城,偷偷甜蜜了两天的人不得不分开。
花镶很不舍,不过想到卫谌说会尽快再来番茗县,心里便又是期待又是喜悦。
因此回县衙这一路上,她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和干劲儿,绕是跟在后面的几个差役也都能察觉到,太爷的心情极好。
这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县衙,卫谌带回来的菠萝蜜和榴莲送了两筐到京城,还有四筐,花镶取出几个,一分为二,给米县丞和几个文书还有莫捕头、仵作等人都各分一半。
没办法,花镶也不想这么抠搜,但别看还剩四筐,其实也没有多少个。
给县衙的工作人员分过了,花镶又让小竹抱两个完整的给隔壁院子的顾寻家送去。
另外,还需要送两个给栩哥。
再给京城的爷爷奶奶送去几个,如此一来,当初的六大筐便只剩了两筐。
她这院子里还有小沃、小竹、刘大娘三个人,开一个菠萝蜜,恐怕也是一天就吃完了。
不过小沃现在在县学,她还是让孔山给送一个到县学去吧。
说起县学,还有教谕和几个教授呢,也该送去两颗。
还有女学那边呢。
花镶边算边往外搬菠萝蜜和榴莲,眨眼间剩下的两筐只剩了半筐,其实就只有三颗菠萝蜜两颗榴莲。
看着剩下的这些,花镶决定谁也不给了。
再给,她和卫谌就没得吃了。
花镶叫来几差役,让他们把搬出来的这些果子一一送到指定地点。
挑了其中一个更黄一些,看起来熟透的榴莲出来,花镶打算做些榴莲蛋糕。
榴莲果一开,在旁边帮忙的刘大娘就捂住了鼻子:“大人,这大果子是不是坏了?”
花镶笑道:“这就是榴莲的味道,你再问问,是不是有一种特别的清香。”
刘大娘果然再嗅了下,但还是臭,便不确定道:“有一些。”
花镶好笑,“有些人的确不太适应这个味道,你说句实话,本官还能责罚你不成?”
刘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在这时,小竹端着两个盘子跑了进来,然后就哇了一声,问道:“怎么这么臭啊?”又嗅了嗅,说道:“还怪好闻的。”
花镶笑道:“这是个能吃榴莲的”,说着掰下一块递给她:“这给你吃。”
“谢谢大人”,小竹把两个盘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手也顾不得洗就伸手来接,同时说道:“大人,这是顾家给的点心和蜜饯。”
点点头,花镶递了一小块给刘大娘,说道:“吃不惯的话就给你家孩子带回去。”
然后自己也拿起一块,先吃会儿再做蛋糕。
这么多年不吃榴莲,花镶已经流口水了。
小竹突然说道:“对了大人,隔壁的大丫鬟挨打了,刚才我去的时候,小华偷偷跟我说,那个大丫鬟昏迷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伤口没好好处理,怕是要不成了。”
花镶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大娘到底吃不惯榴莲这个味道,拿帕子包起来放到怀中收好,听问就说道:“前两天隔壁的小小姐不是差点被拐了吗?顾夫人很生气,一回来就处置了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