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这是什么贵客?竟劳动您亲自下厨?”蒲小妮的声音虽低,还是被旁边桌子上的客人听到了,这人嘴欠,就开口打趣起来。
不过其他人都知道蒲小妮是个独身的女人,便没有接茬的,却没想到,蒲小妮不仅没生气,还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你这话说的对了,这位真是我的贵人。你们都客气点儿,否则老娘这店以后就不招待了。”
话落,朝花镶见一礼便向后厨走去。
常来的客人都没见到过老板娘发脾气,这时便有些奇怪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只看他年轻俊美的容貌,就不像是会和老板娘有什么的。
倒是也有几个经常会在县衙公审时跑去看热闹的闲人,向这边撇了两眼,就认出来这是谁了,一时间都偷偷提醒同伴一声,低下头捧着碗乖乖吃饭。
花镶看这店面布置合理,地面桌角都很干净,心情也是不错。
毕竟看着自己曾经帮过的人立得起来过得好,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这店里的生意真好”,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个俏丽的少妇,她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就在一张没有坐满客人的桌旁坐了下来,招手对小二道:“姐姐呢,请她出来一下。”
“这人谁啊?”
客人中有这么问的。
一些经常过来吃饭的人就道:“老板娘前面那男人何老大后娶的,咱们县里做吃食生意的越来越多,听说何家那食铺做不下去了,想让她帮忙。这两天老板娘的儿子都来了两三趟,没想到今儿个她来了。”
“不是太爷都给他们判了和离吗?何家这是又想把人请回去?”
这些人的声音并不算低,何老大新娶的这个鲁曼儿自然是听见了。
但看她的样子,竟然半点不觉得窘迫,还抬起手将耳边的碎发抿到后面去。
一举一动都透着些小心机,彰显着女人特有的魅力。
花镶看了一眼,问柏望和慕勋:“这两家又有什么事?”
“就是刚才那些人说的”,慕勋道:“我家和何家隔一条街住着,听我娘说过两句他家的闲话,好像是那边的何家铺子开不下去了,想让蒲氏帮帮忙。”
花镶挑眉:“何老大若是一点都不会经营,也不能早早地就开起一个铺子吧。”
多说点,她就喜欢这种渣渣各种不顺的故事。
见大人似乎很感兴趣,慕勋努力回想了下在家吃早晚饭时母亲说的那些闲话,说道:“好像之前何家的铺子都是蒲氏照管,米线干净卤汁可口,有时还会送一些开胃的小菜给客人。我娘说现在经常有人在他家的米线里吃出苍蝇来,前几天还有吃坏肚子的过去店里闹。如今,差不多是开不下去了。”
花镶笑道:“禹州苍蝇多,开饭馆的最重要的是个干净,这都不注意,看来他们是不想做这个生意了。”
这边正说着,蒲小妮亲自端着三碗米线、酱饼等送了出来。
看到她出来,鲁曼儿便站起身,扶着腰将不太明显的腹部往前凸着:“姐姐,我们找个地方说会儿话。”
蒲小妮这才看到她的样子,笑道:“原来是何家的,你莫不是忘了,咱们现在无论从哪边算都没关系,这声姐姐我可不敢当。”
她手脚麻利,是放好了菜才拿着托盘转身应对鲁曼儿。
花镶对她的好感便又更添了一层。
鲁曼儿苦涩的一笑,“当初是我们不对,可姐姐你也从何家分走了不少银钱,现今真的忍心看着何家铺子关张吗?大郎二郎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如此一来可还有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他们?”
蒲小妮一笑,这是还以为她不舍得把对两个儿子不利的事在外面说呢,也直接在众人面前道:“真是稀奇,我第一次知道,他们爹跟你勾搭上的事没有影响他们的亲事,不是早就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何家两个少爷了吗?”
“不过那两个虽然是我生的,却只是何家的种,现在我们两家可没有关系。他们娶媳妇难,不该是你这个何家大妇操心的吗?再不济,还有他们那能帮何家管银钱的姑奶在。”
鲁曼儿被说的面子里子都没了,眼里已经噙了泪:“姐姐,你真要这么无情。好歹那是你亲生的两个孩子。”
蒲小妮更觉地可笑了:“我辛辛苦苦生了他们,是我对他们有恩,不是我欠他们。当初他们不是很认你这个后娘吗?还是你这个白捡儿子的替他们去操心吧。”
鲁曼儿好像是气得不行了,连手里的帕子都忘了,抬起袖子直接擦泪,对餐馆内看大戏的众人道:“众位评评理,她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
已经有好些人觉得蒲小妮太无情了,说到底,血浓于水,不看何老大面上,就为了她两个儿子,也该伸手帮一帮。
真等何家两个孩子老大了还娶不上媳妇,心疼的还是她这个亲娘。
那饭桌上的几个妇人就要开口相劝,却没想到边上一个年轻人先开了口,问那鲁曼儿:“那你打算让老板娘怎么帮何家呢?”
鲁曼儿朝发声处看了一眼,从没见过这般年轻俊美富贵气集于一身的人,她脸颊便有些红,但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也不需多的,只要姐姐把那辣酱的做法教给我便好了。”
这辣酱是浦氏自己费心做的,在大家都有花镶给出来的卤时,整个县里的餐饮水平都是差不多的,这时候能突出来的,都是有自己特色的。
辣酱就是蒲氏这里的特色。
花镶道:“那你还真是不贪心,前面抢了老板娘的丈夫儿子,现在又要来撅她一个妇人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根,你这脸,倒是挺大的。”
话落,堂内发出一阵阵忍笑的声音。
那几个妇人经此提醒,才意识到这个过来要酱方的女人是挤掉蒲氏占了她家的。
鲁曼儿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府城过来买盐糖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了解自家的事,一时间羞恼满面。
自家大人都这么帮着蒲氏,柏望和慕勋也先后开口:“现在你是何家妇,何家的铺子要关门,那也是你该想办法,作何还要过来找早已和何家没有关系的蒲氏?”
紧跟着慕勋就道:“按理说,有咱们大人那些浇头的做法,你们用心经营,也够一家人糊口的了。现在这做法,可是抢夺别人家的商业机密了。你们家想再上一次公堂?”
鲁曼儿的脸已经刷白刷白的了,闻言忙反驳:“我只是想请姐姐为她两个孩子考虑一下,什么抢夺?你少血口喷人。”
在鲁曼儿心里,现在这个县太爷的脑子有些问题,总喜欢帮那些没用的人,再闹上公堂,她和当家的肯定没有优势。
蒲小妮这时候上前一步,对鲁曼儿道:“你别在我这里撒泼卖疯,回去转告何老大,如果他担心两个儿子娶不上好媳妇,那就让那俩孩子改成我的姓,我自然会给他们安排。否则免谈。”
鲁曼儿眼光闪烁,丢下一句“你真狠心”走了。
蒲小妮却是笑着对客人们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哎,我千辛万苦生了孩子,现在却是跟他们爹和后娘亲,如果我这时候不狠狠心,我这个小店就要被那女人哄走了。可是我还有一儿一女要养呢,只能这样了。”
说着掩面走去了后厨。
在番茗,现在的妇人还是正妻多过小妾的,那鲁曼儿从小妾爬到正妻之位的经历,天然就让她们反感。
刚才之所以想劝劝,也是可怜孩子。
现在听到这么一说,都同仇敌忾起来。
“这方子可不能教”。
“何家人不讲良心的,以后还真不能跟他们家议亲,别等好不容易把这破家拉拔起来,又跑来一个捡现成的。”
蒲小妮会示弱拉拢舆论了,花镶觉得还挺好的。
现在的女人并不能一味与世俗对抗,自己有脑子有能力才能真的独立起来。
吃过饭,花镶对柏慕二人道:“先不去橡胶试验厂了,我们去女学看看。”
女学就设置在和县学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是县衙里出钱买下的两个荒院子改建的,用了水泥青瓦,耗费五十两银子盖了两处青砖大瓦房。
靠左的一边是教室,右边是宿舍,都各有十几间房屋,除开女先生们的住处休息处,就只有八间宿舍和教室。
但即便是这样,女学开设至今,也只住满了三间宿舍,且大多数是一般人家的女儿。
富裕人家,女孩是不缺教习先生的,有些家里宠女孩儿的,甚至会特地给她们请了老夫子教习正经的文章之类的。
至于穷困人家,吃都吃不饱,连儿子都舍不得送到学堂,更何况是女儿。
一般境况的人家,听说太爷办得这个女学能识字,还教烹饪、针织等,才会把女儿送进来,学些个东西,以后到婆家也是一样资本。
花镶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在先学转了一圈后,倒也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