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时,积雪岛西北角的一个小水湾处泊进来一条小船。
船头的葛桦仰头看向高高的被冲刷得十分光滑的海岸,疑惑道:“夏军没有在这里驻军?”
知苦四下看了一眼,说道:“这么明显的死角,夏军不可能不注意到。”
话音刚落,上方便猛然出现十几个穿着轻薄铠甲的夏军。
“什么人?”为首者大声询问
海浪声声中,葛桦大声道:“我是葛桦,有事与你们的主将商谈。”
听到这话,驻守在这里的十几个夏朝士兵反而都惊讶了,旁边的一个人说道:“这人还会咱们的官话?”
葛桦等人以前就经常跟夏朝过来的商人打交道,每人都会说一些夏朝官话,此时知苦军师解释了一句:“我们特地跟夏朝人学的。”
夏军这边,小队长询问:“你们找我军主将,有何事?”
“要事”,知苦说道,并不欲在这里明言。
小队长道:“不说清楚,我不可能带你们去见我们将军。”
葛桦是炎朝这里的一支规模不小的起义军首领,小队长自然是知道他的名号,正因为这样,才不能他们说见将军就带他们过去。
知苦转头看了葛桦一眼,葛桦点了点头。
知苦喊道:“我们想要和贵军商议共同灭炎之事。”
伴随着这声喊,葛桦一行人神情都有些复杂。
此举一出,日后是褒是贬,是拯救乡老们的大英雄,还是卖国贼,就不容他们分辨了。
共同灭炎?
小队长和手下的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欣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小队长一挥手,带着人跑下去,指挥他们到另一边低岸处登岸。
从海边到军营,这一路上葛桦等人都有些不太确定,然而等天色大明,走到军营外围的树林子时,看到一个个满脸笑容地在收拾白花果的百姓,莫名心里就有了几分安稳。
“他爹?”突然一道震惊欣喜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几人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那突然开口的妇人一下子冲过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咱们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
跟在葛桦这边末尾的一个士兵也伸手扶住那个妇人:“孩儿他娘”,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他又赶忙道:“我还要护送将军,然后再找机会去看你。”
这士兵刚才准备上岸时心就提着,因为没到地方时,他便看出来这儿就是他家所在的附近。
刚才的一路,他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爹娘媳妇孩子。
就在军营边儿上,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那些夏军给驱赶走。
但是没想到,这就遇见媳妇了,再仔细看看,那边树上捋果子的不就有他儿子吗?
士兵放下心来。
这时候就听前面的将军道:“应路平,这儿是你故乡所在?”
应路平赶紧点头:“是的将军,之前我以为家人都不在了,就没有提前报告。”
“既然你家就在这附近,那你先回家见见亲人吧”,葛桦说道。
应路平闻言,没有多说,只立刻行个礼表示接受命令。
这些人说话时都是用的炎朝话,小队长等人在这里驻扎许久了,断断续续地能听懂一些,等他们说完了,才点点头带着葛桦继续往前走。
前面那些人一走,应路平就被在这里耙百花果的村人围围上来,询问当初和他一起被抓走的村人。
“离开村子后我们就被分成了好几波,我和哲空哲喜哥磨子叔他们,还有邻村的几个人在一起。后来军队撤退,我们也被裹挟后退了,到了后面的宇光岛军粮不够,整个军队都被打散了。”
“我,哲空哥,哲喜哥,我们三个一起逃离队伍,后来就加入了将军队里。”
哲空的妻子也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双拳便一直紧张地握着,待听到丈夫和小叔子都安全,才忍不住捂住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你们是不是没粮食吃了?”应路平看着围住他的老老弱弱,这一个个看起来,脸上的气色也很不错啊。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都带了些喜色,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讲夏军对他们的帮助。
听到后来,应路平脸上的不可思议都实质化了。
……
应路平被媳妇和村里人拉着来到村中,留在村子里的老人看到他也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刚把之前的话又车轱辘地都说一遍,他进村就没影的媳妇端来一碗晶莹剔透的糕点给塞到他手里。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种白花果豆腐?”
一个老人笑眯眯道:“是的,你尝尝。这味儿淡,还能凉拌着吃,炒着吃,煮着吃。”
“咱们都没想到,这漫山遍野的果子树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另一个老人也笑着接了话,“以前就知道大夏人聪明,到现在才算长了见识。”
应路平回村这一趟,连家里都没来得及回,吃了三碗豆腐眼看着天色不早,就起身要去军营外等将军。
军营里,双方已经确定下合作的基本意向,具体的策略,会在第二天再商议。
而这一天,杨大人也带着三班舞姬和鼓乐师一起来到了积雪岛。
葛桦几人来谈合作时,杨大人也参与了,确定好意向,他便吩咐专门演唱锦花缘的那一班女子装扮起来,入夜在外面露天演出。
吩咐完着些,转头就邀请葛桦他们一起去外面用晚餐同时听一听他们大夏的杂戏。
花镶看到杨大人说起杂戏时,满脸都是自豪,就忍不住好笑起来。
看来显摆是人的本性,连杨大人这样的人生赢家都不能免俗。
但是看到身旁的卫谌,花镶也忍不住有些自豪,她的谌哥哥倒没有这种爱好。
而另一边,葛桦和军师几个正在低声谈论大夏朝的这些士兵将领。
夏朝人怎么都这么白!
长得也很不错!
…
等到乐声响起,装扮好的舞姬登上舞台时,他们更是瞪大了眼睛。
怎么也想不到,大夏朝的女子能这么美。
葛桦低声对军事道:“你说以后咱们和夏军联手平了炎朝,这些女子,我们能不能一人娶一个?”
花镶就坐在这些人的下首,听到这位起义军首领的话,忍不住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到了以后,这些起自微末的人能不能还保持这样的“淳朴”愿望。
应路平在外面一直等到天色大黑,听到军营里飘来一阵阵好听的声音,再也等不下去,主动走向不远处巡逻的夏朝士兵。
其实他刚来没多久,夏朝士兵就发现了他,他当时很忐忑地拿出自家起义军的牌子,表明是跟葛将军一起来的手下。
那些夏朝士兵问他要不要进去,应路平觉得将军就该回来了,便摇头拒绝。
现在又凑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些夏朝士兵赶出去。
至于说将军等人一直没出来,是不是有危险什么的,下午听到的村里人所说的夏军,让他本能地就没往这方面想。
巡逻士兵这边也该换岗了,小队长见到应路平走来,没用他说就道:“看样子你们的将军被我们将军宴请了,你不如一起过去。”
应路平赶紧道谢。
倒让小队长有些唏嘘,这炎朝的百姓比他们那儿的更直肠子。
军营里,篝火一堆挨着一堆,位于中央的露天舞台上,一声声悦耳的曲辞升空盘旋。
围坐在下面的,有面色红润健康的士兵,也有裹着白色布袋的伤兵,但在他们脸上,却有着同样的灿烂笑容。
巡逻兵小队长拍了拍已经同手同脚的炎朝人。
应路平一下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小队长指了指离舞台最近的那堆篝火,说道:“你们随行来的人都在那里,我送你过去。”
应路平点点头,其实他有些具体的话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谨记着军师说的听不懂也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被糊弄,于是就很镇定地跟着这位夏朝的小将领往里面走。
这一晚上,军营灯火军乐直到天色将明。
花镶倒是早早地回去睡了,因此卫谌进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小动作就把她吵醒了。
卫谌穿着常服,走过来坐下将起身的花镶拥在怀里,吻了吻她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再睡会儿。”
这个时候不用点灯也能看清人了,花镶侧头看了卫谌一眼,“才刚散?”
卫谌点头:“葛桦等人看戏看出了兴头,戏散后就要商议具体的策略,刚确定好策略和联络信号,他们就走了。”
花镶说道:“挺好的。”
卫谌顺势搂着花镶躺下来,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过两日便会再开战,明日船都到这边,杨大人就要回夏,你跟着一起。”
花镶不想走,但她现在是朝廷命官,不能任性,又说道:“顾徽也要留在这里将兵,你注意点,尽量不要和他冲突。”
“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卫谌问道,声音里还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