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的庭审堂里,空荡荡的房子里,左右各站了一排狱卒,江清黎舒舒服服的坐在软垫之上,侧着头垂首随意翻着手里的案宗,上面记载着这几年来因为亲属犯罪被没入官奴的贵女。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上面一个个的人名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不值一提的货物,只是当他翻到记载着云氏亲眷那一页时,忍不住伸出手摩挲着上面的名字。
云疏,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道烙在皮肤上的烙印一样,只是这么简单地抚摸墨迹书写的纹路,就仿佛在心口处炙热的感觉就让他难耐地紧。
彼时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只是单单看了名字,心口就痛。只是他却觉得自己就该这么做,把这个小丫头收到自己的囊中。
天时地利人和。虽然有几个家族,早就开始渗透询问这两个丫头的情况,但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其他人哪有可能插手进来。
他很有耐心,坐在堂上已有一个多时辰。
旁边的狱卒看到少主子一脸耐心的模样,也有点疑虑。
明明是将那个小女娃给带走了,请了上京最好的医师治病,可是为什么他连看都不去看她一眼。而是坐在这里,等着去审问另外一个小丫头。
而且也不是立即押上来审问,只是让狱卒一次又一次去查看情况,然后汇报那个小丫头的反应。
听到小丫头片子在牢里举着小拳头一次又一次敲着坚硬冰冷的铁门,那位少爷竟然还能隐隐弯起嘴角。
这丫头才几岁罢了,怎么就惹到这位大爷了。
不过他哪敢发问,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身旁,等着他去宣小哥把人带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庭审堂的香烛都换了两轮,只听得来人说云疏那丫头,嗓子都喊得哑了,有气无力地依靠在铁门上,还靠着周围几个老妈子替她伸冤!
江清黎听到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对着案宗,只是又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带她上来吧。”
两个狱卒几乎是抬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堂前来着。
江清黎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没有太多力气的小丫头,此时,狱卒已经将她放下,而失去支撑的她立即瘫软在地上,只能靠着双手撑着抬起脑袋,想要看清前面的事物。
当一阵眩晕过后,云疏的眼前,从一片混沌逐渐变得清明,眼前的场景虽然还是比较昏暗,可是相比没有烛火的牢房,这里还是干净亮堂了许多。
她看到眼前一双男人的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鞋面看起来用的就是很好的布料,鞋底沾了些许泥泞和血迹。她想抬起头看清男人的脸,可是自己的浑身都痛得失了力气,无论怎么仰起头,视线都够不着男人的脸。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审问。”少年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般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云疏即使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还是能听清前方的声音。
只听得淅淅索索的声音,两旁的众人听到大公子的指示,立即鱼贯而出,空荡荡的庭审堂就只留下他们两个小孩。
“你,你,大哥哥……”云疏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给吓到。只是开口,喉咙就像是冒了烟一样,干渴且疼痛。
云疏看着眼前的大哥哥蹲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将自己的下巴抬得极高,自己的视线被迫和他对视。
八岁的小孩子哪懂什么审美,可是看着眼前的少年,精致的五官,眉眼间有种动人心魄的感觉。之前虽然见过,可是日头实在灼眼,那个大哥哥站在阳光下面,仿佛跟个玉人似的。可是现在,光线昏暗,少年的五官在明灭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幽深迫人。
此时,只见他虽然面容含着笑意,可是眼睛闪着幽深的光,光里却有种要将她活吞了的人感觉。
云疏看着眼前大哥哥的眼神,忍不住地畏缩了一下,可是想到自己的妹妹,心底又浮起一股难过的忧愁。
“大哥哥。”云疏的声音虽然沙哑,可是还是稚嫩,软糯中又带着些许畏惧,“你知道我妹妹在哪里吗?”
江清黎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原本只是一根手指抬起下巴,也忍不住伸出其他的手指,捏住她因为关进牢房里而略显消瘦的小脸。
“你妹妹啊……”江清黎忍不住地摩挲着云疏那小巧的下巴,语气缓慢而诱惑,“我当然知道在哪……”
“她在哪?”云疏急切地问道,声音稚声稚气,“我想去见她。”
江清黎看着她急切地样子,手里不觉发力,听到身前小女孩疼的嘤咛一声,又立即松了力气。
江清黎直直地看着她,小小的脸,因为疼痛不觉的喘着气,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眸里也有些畏惧的色彩,心里突然起了戏谑的心思。
“她被坏人看上,准备吃了。”
果然,云疏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被吓得张开老大。
江清黎看着甚是有趣。
云疏吓得哆哆嗦嗦,圆珠子吓得也到处乱转,想着解决办法,想了一圈也没有办法,然后无奈的看着他,只能怯生生地说道:“大哥哥,能救救我妹妹吗,我……”
圆溜溜的眼睛,此刻像极了乞食的狸奴,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蹂躏。
“为什么?”江清黎慢悠悠地回答道,眼底的戏谑像极了逗弄宠物的模样。
“唔,我爹娘说,他们想把妹妹嫁给你,说你好厉害。”云疏思前想后,还是把前些日子听到爹娘的话当做救命稻草。
“哦?”江清黎挑起眉,没想到小丫头还能想到这。
呵。
逗弄了许久,江清黎才缓缓说道:“我可以救你的妹妹,可是——你作为姐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疏不懂要付出什么代价,只是看着眼前好看的大哥哥,无知又无畏地说了句:“我愿意。”
江清黎笑了。
“你们姐妹两个,只有一个能脱离奴籍。”
这句话,像是一道枷锁,狠狠地勒住云疏的脖子,让她小小的身躯,附上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