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娘没有想到江清黎找来的这么快。
当谢玉封跑到炼炉室时,就看到胡五娘点燃炉火,低着头凝着越来越旺的炉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来了。”谢玉封面色沉重,低声说道。
胡五娘侧过头,看到眼前之人的剑眉紧锁,脸上藏不住的担忧之色。不禁嫣然一笑,“派人下山了吗?”
谢玉封被女人的笑容晃了一眼,再一看,发现她手中的阔刀已经扔在炉火之中,渐渐地变色,不由得惊道,“这把好刀何必重铸?”
说完忍不住惋惜道:“你要重铸也不要自己瞎玩啊,容易炼错了手法,毁了一把好刀。”
胡五娘笑了笑,眼底没有多少可惜惆怅的神色,只是笑着说道:“刚刚我就在想,若是他真的寻来,总得有个法子让他转移注意力让他走。”
谢玉封呆了片刻,然后失笑般地摇了摇头,原本想劝着什么,只是听到一些动响,低声提醒她:“*他真的快来了。”
胡五娘点点头,她听力不差自然也能注意到,随即纵身一跃跳到炼剑炉顶部烟囱处。
上面没有光源又有浓烟相伴,胡五娘一身黑衣,从下面往上看除了深浅不一的黑暗,看不出任何情况。
在这,炉火烧的正旺,噼里啪啦的声响也能盖住女人浅浅的呼吸心跳声,而浓烟滚滚更是能将她的气息掩盖住。
但是不得不说,胡五娘藏匿在上面,可真是太委屈了。
谢玉封抬头深深地看着那一股浓烟一眼,叹了口气,脱下上衣露出坚实饱满的胸膛,走到置物架前,拿起铁锤和辅助佩剑,便想着帮着胡五娘重新炼刀。
“大师兄,上京的大官来了,您……”
谢玉封正盯着还在逐渐升温的炉火,此时外门的师弟闯了进来,看到上身赤裸的大师兄,不由惊诧道:“大师兄!”
谢玉封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师弟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而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排官吏,为首的,正是一袭红白相间长袍的江清黎。此时的他脸色几乎苍白至透明,仿佛身上的血色都泼洒在衣服上。
谢玉封看到江清黎腹部的那道破口,嘴巴诧异地张了张,迟疑停顿了片刻,终究道:“什么样的刀能伤的了你?”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仿佛是想学着炼造一柄能伤的了他的刀,抿了抿嘴,还想解释着。
而江清黎听到他的话,嘴上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角也弯了弯:“阁下藏着我的宝剑那般久,竟不知它能伤我?”
言语间还有这似有似无的酸意。
谢玉封愣了愣,再仔细一看男人的伤口,似乎确实是有一柄短剑所伤。再想到那柄剑,不由得悲从中来:“是一把好剑。”
江清黎冷哼一声,走进炼剑室,讥诮地看着他:“我的剑,自然是一把好剑。”
说完,他又扫了一眼谢玉封的上半身,笑得凉薄又傲慢:“可惜我的剑遗失在阁下手里数月,也总算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谢玉封眨了眨眼,是说刺进他腹部才是那柄短剑的归宿吗?
江清黎看到男人的脸色,也大致猜出他所想之事,原本讥诮的笑意渐渐散去,余光扫过已然升起的炉火,火中,原本漆黑的刀身已经烧得通红,隐约能看出原本的形状。
是胡五娘的刀。
江清黎闭上眼,站立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谢玉封顺着男人的视线看着炉火中的刀,反问他:“大人对我所炼之刀感兴趣?”
原本以为,江清黎会扯到胡五娘的事情,可是男人站了许久,薄唇才微微张开:“交出我的夫人。”
胡五娘站在浓烟深处朝着下面望去,虽看不出下面人的脸,可是他无形之中带来了强大的压迫之感,让她颇为难受。
而谢玉封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眼炉里的刀,原本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江清黎打断:“我知道这是胡五娘的刀,但是我不感兴趣,我只想要我的夫人。”
谢玉封看着眼前气场强大的男人,蓦地心头一紧,捏了捏手心的锤头,笑了笑:“没见过。”
他也没说谎,确实没见过。
江清黎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眼神扫过这里的每一块砖石,仿佛每一块都是他见到小奴儿的钥匙。
“我只见过胡五娘。又或者,我只见过云影。”谢玉封看着江清黎半分没有想走的意图,也有些不耐烦,再次强调了一次。
他不是应该很恨五娘吗?为什么突然又放过她?
“如果你耳朵聋了,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交出我的夫人。”江清黎微眯着眼,狭长的眸闪过一丝血腥,“别扯什么无关紧要的逃家废物,我不感兴趣。”
谁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废物?
谢玉封听到这句话,胸口忍不住窜出一团火,可是他压了下来,浓稠的愤怒积攒在捏着锤柄的力量,实木做的锤柄,也被他捏的变形。
胡五娘坐在上面,听到那人突然扯出逃家的废物,瞳孔骤然收缩,长长尖尖的指甲没入掌心之中,就连唇都被她自己咬的发白。
两人,又或者三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江清黎不紧不慢,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男人的抑制不住的愤怒,也没有退后半步的意思。
谢玉封显然没有意识到江清黎言下其他的意思,忍过之后,笑了下,道:“确实没见到,如果你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说不定云疏早已经走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当谢玉封这话一说完,男人身后突然就跑过来一个属下。
只见他跑到男人身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禀主子,在山脚下发现疑似夫人的身影,现在已经派人去查了。”
属下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在熊熊燃烧的火炉中也显得格外明显。
谢玉封挑了挑眉,觉得自己似乎占了上风,于是戏谑道:“我说了,我没有骗你。”
江清黎站在原地,听到属下的声音,也没有显露半分着急的颜色,他迈开了步子,却不是向后,而是围着铸剑炉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