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往前一步,他就可以得到小奴儿了。
但是。
小奴儿的笑就看不到了……
浑身血管似乎都被那寒冷的冰锥给扎破,痛到五内俱丧……
他突然想到了,当初为什么那样讨厌身处一群难民之中,还能笑靥如花舀勺喂饭的她了。
因为想要拥有,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拥有。
错了,好像一切都错了。
喉头突然涌出腥红的液体,他捂住嘴,却还是没有动,一双因为挣扎而赤红的眼睛狠狠地凝着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女子。
她笑的那么开心。
他甚至都能看到女人眼里燃烧的微红的火苗。
捂着嘴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周天罡气突然猛地一下发出一阵波动,吹得四周的树叶哗哗作响。
“嗯?”
云疏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一种很炽热却又很绝望的气氛似乎狠狠地缠绕在她的心房,狠狠地抓住,让她突然窒了一下。
云疏捂着胸口,皱着眉,凭着直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除了刷刷摇摆的树木,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你怎么了?”林林感觉到身边人的不适,,连忙紧张起来,“你该不会是用力过度没休息好吧,还是教主没有帮你把身子治好?”
云疏蹙着眉,视线没有离开那个方向,只是喘着气,弱弱地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众人纷纷摇头,只是说道:“刚刚确实有一点寒意,现在夜深了,山上本身就冷,倒也正常啦。”
云疏咬了咬唇,按下心中的不适,轻轻说道:“那可能还是我身子不舒服吧,等下麻烦各位师姐扶我回去了。”
仅仅只是感知到他的存在,小奴儿的笑容就没了。
此时的江清黎,在小奴儿发现自己之前已经跳到更高更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只是偷偷地看着她苦笑着。
没见到那番笑容之前,他觉得小奴儿木木的,害羞的,痴痴的,隐隐压抑情绪的,都惹人爱,都想让人狠狠的欺负,沾上自己的气息,宣告着属于自己的专属。
可是见到现在的她,原本身为贴身奴儿的她,不过小盘小菜,而笑的仿佛像是沐浴在阳光里的她,这才是山珍海味,是让人食欲大振的样子。
自己调教了十年,真是自己想要的模样吗?
他突然又闭上了眼睛,一片漆黑下,前方似乎是一个亮点,深处黑暗的他朝着那处亮点掠去。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孩,穿着华丽却不耐用的衣服,身上已经因为那些贱民沾染了许多黑漆漆的巴掌印,但是她没有丝毫嫌弃,只是笑的十分明媚地朝着自己招手。
为什么,在这种低贱的人面前,她也没有觉得害怕恐惧和厌恶。
为什么,明明是烈烈夏日,阳光炙烤得人都要发疯,她却还能毫不厌烦地一次又一次施着粥。
为什么,那些个愚钝未开化的贱民说着听不懂的愚言,她却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
为什么……是身为贵女的优越感?还是道貌岸然地伪善?
好想看她沾染上泥泞时,是否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好想看她因为不平等因为嫉妒露出憎恶奸邪的表情。
好想……
好想……
好想看到她像那个时候露出那样纯真的笑容啊……
一滴水突然落在了江清黎的虎口之上,江清黎诧异地看着那一刻圆润饱满的水滴在自己的手上逐渐蒸发消散。
呵。
难怪之前欺负小奴儿总是觉得心中还是空落落地缺了一块,原来如此。
原本绝望挣扎的面容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被其他人搀扶着离去的小奴儿,他皱着眉,看着她们几人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才缓缓落地,面容冷漠地看着,心里的思绪却百转千回。
云疏抱着水桶回到屋子的时候,第一时刻就觉得主子,哦不对,江公子来过。
虽然屋内的摆设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她就是知道主,江公子来过。
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云疏闭上眼睛,鼻息只见还感觉主子就在自己的身后,温柔地抱着自己。
一个激灵,她睁开了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咬了咬唇,看了看打开的窗户,想想还是没有关上。
那里是悬崖峭壁。
她探出头看过,万丈深渊,下面除了郁郁葱葱的树以外,什么也没有。
放下木桶,她开始脱衣服。
山上水并不是很多,所以她来这里后也不是日日都可以洗澡的,更不要想着跑着大大的浴盆洗澡。
不过她也习惯了。
只是今天陪着林林去采了药,一身泥泞不洗澡会污了铺盖,更麻烦。
脱得只剩一身贴身的小衣,她便开始拿着布沾着水开始擦拭着自己的身子。
今天教主哼的曲子倒是有些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教主今日弹奏的乐曲,嘴巴竟然也开始哼唱了起来。
闭着眼睛,擦拭着自己身上的烟尘。
殊不知,她的一切都被窗外站着的人一览无遗。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偷看女人洗澡了?
江清黎自嘲地想着。
明明是想要她就要她,只要他想,自己的夫人明媒正娶、十里红妆抬进门的还不能碰?
可是,他没见过竟然开始哼着小曲的云疏。
虽然,还跑调了……
自己明明也时常在她的耳边弹着曲子,龙昶清会的,他基本也都会。
可是去没见过她哼着自己弹着的曲子,只会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地说着话。
哼了一会,云疏弯腰,上半身几乎埋进桶里,而一双修长的腿笔直地站着。
江清黎红着眼眶,所有的防线几乎要决堤!
原本隐藏的极好的气息突然松懈了开来,云疏已经,抱着长长的浴巾抬起身来,四处张望,神情紧张极了。
怎么又感觉到主子的气息了........
云疏赶紧裹着浴巾出桶,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人,但她还是莫名的感到害怕。
绞干毛巾,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擦了一番,将整个白皙剔透的身子擦得通红,然后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喃喃自语:“这世界没人可以控制我了,不要害怕.......”
是的,当她心痛至极看着连绵山脉上的日落时,当她站在窗前看着展翅雄鹰时,当她踮起脚尖走在悬崖怪松时,看着脚底下不断翻滚的云海时,她就决定,下半生不要被操控了。
她已经不是奴婢了。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一酸,但是心里却更加温暖起来,她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水桶中自己的倒影,带着温柔的微笑,笃定的眼神,就连额头上的奴印也在水波中渐渐看不清晰了。
就算身上烙着印记,但是他也控制不了她的内心,她的意志。
世界那么大,总有皇宫和江家掌控不到的地方。
那么她一定能自由地行走,肆意的笑,肆意的闹,践行自己的使命,完成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