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达第一次见面的餐厅,刚点完餐,一个男子走过来,夏槐抬头一看,正是和冷冬羽相亲过的男子。
“冬羽,好巧啊。”男子脸上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容,看了一眼夏槐,“我在想怎么老是约不到你呢,原来不是没空吃饭,是和这位小——”男子又仔细端详了夏槐一遍,“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夏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长相和打扮,从小到大都在被人嘲笑,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能习惯,每一次被嘲笑,心里就涌上苦涩和愤怒。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冷冬羽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回答。
“我们好歹是相亲对象,不介绍介绍我认识?”男子移开椅子,准备坐下来。
“不必了。”冷冬羽抛去一个极度冰冷的眼神杀,即便是脸皮再厚的男人都经受不住,男子刚准备坐下来的屁股又僵在了半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里不方便你的参与,谢谢。”
“呵呵。”男子站起来,放回椅子,继续阴阳怪气地说,“冷总啊,都说您变了,家里介绍的相亲一次也不去,还在公共场合带这位小——妹妹出现,是不是——”
“王昊,我说过,与你无关。”冷冬羽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一个调。
夏槐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甜味与苦涩交杂,这是她第一万次希望自己是个男人。
“怎么与我无关,冷总。”王昊冷笑,“作为无数被你抛弃的优质男士中的一员,我总有抱怨一下的权利咯,只是希望冷总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现在您身后是一个大企业,事关上千工人的生存——”说话间,王昊又被打断了,一个女生朝他走来,他脸上立马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夏槐转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孙芸!孙芸也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尴尬,笑容僵在嘴边。
怎么回事儿?她不是结婚了么?结婚对象也不是王昊啊,离婚了?一瞬间,无数念头从夏槐脑中跑马灯般闪过。
“我们去吃饭吧。”王昊牵住孙芸的手,柔声说。
“好。”孙芸下意识地甩开王昊的手,视线从夏槐身上移到冷冬羽身上,表情意味深长,但是一句话都不说,转身离开,王昊最后轻蔑扫了一眼夏槐,跟着离开。
等候上菜的服务员显然免费看了一场好戏,以至于上菜的时候嘴角带着吃瓜群众特有的笑容,“用餐愉快。”服务员带着阴阳怪气的笑容离开。
面对一桌子美食,夏槐难以下咽,一时间无法消化刚刚看见的事实。
“我好像见过她。”冷冬羽比她冷静多了,拿起刀叉开始切牛肉。
“前,前任。”夏槐说出这两个字时心虚地结巴了。
她手上的刀叉暂停了几秒钟,随后恢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夏槐感觉自己变成了那块牛肉。
冷冬羽不说话,只是默默切着牛排,刀叉在盘子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她结婚了。”夏槐再次解释道,但随即后悔了,因为冷冬羽眉头又皱了起来,抬头看她,“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是什么情况,她跟你那个王,王昊——”
“我再说一遍,王昊与我无关。”冷冬羽冰冷地重复道。
虽然冰冷,但是这句话在夏槐听来,特别温暖和坚定,仿佛是她在对她说:“我跟王昊没有任何关系。”夏槐笑了。
“你笑什么?”冷冬羽很快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没什么。”她拿起餐具。
用餐完毕,两人起身离开,走出餐厅时,夏槐转身看了一眼孙芸和王昊所在的位置,两人还在用餐中,王昊背对着她,孙芸正好抬起头看她,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尴尬,这瞬间,夏槐做出一个重要举动:她伸出手,将冷冬羽的手握在手心。幸好,冷冬羽没有拒绝,任由她牵着手走出餐厅。
车上,依旧是房东的猫的歌《当我们老了,就定居在重庆》,少年佩的歌声在车厢内回荡:
关于以后我们闲聊时也提及了许多
你喜欢小猫我要养一只笨狗
你曾说过重庆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那条种满梧桐是你走过多年的路
如果你也相信如果你也坚定
如果你也不在意流言与蜚语
如果你也愿意如果你也可以
等我们老了以后就定居在这里
这是少年佩写给前女友的歌,夏槐最喜欢房猫成名前的歌,真挚、没有污染,幸好,她喜欢她们的时候,她们还在成名初期。
到了国际花园,车停下,冷冬羽没有要下车的意向,夏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刚刚那个动作,是做给她看的吧。”冷冬羽问。
夏槐愣了愣,原来她也会在意细节,难道刚刚一直没说话是在想这件事情?她侧了侧身子,面对冷冬羽,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我想牵你的手,当然,我也在告诉孙芸,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了追冷冬羽,她算是将这辈子所有的表白勇气都用完了。
冷冬羽的长睫毛抖动了几下,转过脸看她,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她还是从她眼神里感觉到了情绪的流动,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夏槐感觉一股热流涌入脑海,熔断理智这根弦,她凑近,在冷冬羽的唇边留下一个吻,很轻,像蜻蜓点水,即便这样,她依旧能闻到她身上的真我香水味,感受到皮肤的柔软和光滑。长这么大,这是夏槐第一次主动亲吻喜欢的人。
冷冬羽显然比夏槐冷静,但能从她眼神感受到情绪的变化,语气也柔和下来:“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她看你的眼神,心里有点难受。”
夏槐笑了,很想再次亲吻她:“严格来说,她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人。”
“或许我也不——”
“你不是。”夏槐语气坚定地说,“你从来都不说,不主动,但是你已经在做很多事情了。”
冷冬羽脸红了,她转过身,打开车门,说了句:“我上去了,再见。”
夏槐追下去,冲着她的背影咧嘴笑:“明天见,以后天天见!”
看着冷冬羽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夏槐乐开了花,真想一蹦三尺高,恋爱真的是一件最令人开心的事情,没想到,三十岁这个年纪,还能有这样的心动。
夏槐准备上车离开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孙芸,哦,她忘了,孙芸也住在这个小区。
“聊聊?”孙芸笑着说。
她点头,有些话的确该讲清楚了。
夏末的晚上,风微凉,夏槐她们坐的长椅后面是盛开的木芙蓉,微风吹来花儿的香味,在路灯橙色的柔光下,幻化成翩然起舞的精灵。
“她是你女朋友?”孙芸问,她比之前见面时稍微有些精神,脸上化着淡妆,头发烫成微卷。
“还没有,我正在努力。”夏槐笑了笑。
“真好,恭喜你。”是她看错了吗?孙芸的表情竟有些落寞。
“别,太早了。”夏槐感觉笑不出来了,反问道,“你离婚了?”
孙芸的表情立即暗了下来,摇头:“没有。”
“那你跟王昊是——”
“你觉得出轨的人怎样?”她打断她的话,反问道。
“能理解,但是不能苟同,毕竟失掉了信任。”夏槐诚实地回答。
“我跟王昊,应该算是刚认识,他很吸引我。”孙芸说,“可是他有相亲对象。”
“不是。”夏槐语气严肃地反驳。
“她叫冷冬羽?”她问。
“嗯。”
“能被你喜欢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孙芸嘴角带着浅笑,“你很会照顾人,是我之前动摇了,没能珍惜你对我的感情。”
夏槐皱了皱眉,问道:“孙芸,想听我的感受吗?”
“嗯。”她点头,灯光投射在脸上,表情甚是忧伤和迷茫。
即便这样,夏槐还是开口道:“你说分手的那一天,我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去上班,稍稍恢复精神了,我开始给你写信,或许是文艺青年的执著吧,我想写着写着,你会不会就回来了,真的好傻,但是我确实是将所有的思念诉诸笔端。”她苦笑,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我到底是个懦弱的人,你说分手以后,我想过去找你,甚至哭着求你不要分开,但这只是想象,我没有这个胆量再去找你。”
“其实——”
“大概是什么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你了。”夏槐继续说,“那次去看电影,我看到你和你的男朋友了,他搂着你,亲吻你,你没有拒绝。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讲到这里,夏槐眼眶微微湿润,心脏微微疼起来,“我还是很难受很难受,浑身都在颤抖,是气愤也是嫉妒,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光明正大亲吻你,而我不行,我连搂一下你的肩膀都会被推开。电影开场我就离开了,没有勇气和你们同坐一个放映厅,我在车上哭了很久,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我真的不愿意再体会一遍了。”
她缓了缓,继续说,“之后,换了工作,新环境,我开始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很煎熬,真的太煎熬,每天都活在惶恐和茫然中,最重要的是,孤独。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家,刚打开门,心脏就崩溃了,蹲下来大哭一场,哭大声点吧,反正没人听见...”一滴眼泪滑过夏槐的脸庞,她很快伸手擦干,换上笑容。
孙芸张了张嘴,一时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夏槐挥了挥手,吸了吸鼻子:“你不必说什么,一切都过去了,这些都已经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我大抵还是幸运的吧,神在眷顾我,让我还能遇见爱情,虽然结局未知,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容易气馁和懦弱了,我会用力去追。”她转过脸,看着孙芸,一字一句说,“所以,你也要幸福,生活上的方方面面,都要幸福。”
孙芸的眼角湿润了,她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夏槐摇头,“接下来,我们都要好好过。”
“嗯。”她点头。
“我们还是朋友。”夏槐说。
“好。”她继续点头。
对,我们还是朋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夏槐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了,波妞已经睡着了,它的耳朵动了动,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打个哈欠继续睡觉。夏槐放下包,还未来得及坐上沙发,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结束了?”冷冬羽的信息。
“什么?”她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和前任。”她很快回复,她一定是从窗口看见她们在聊天了。
夏槐笑了,轻松地打下一行字:“已经结束啦,我完完全全属于你!”
等消息的时间长了些,估计冷冬羽在想怎么回复吧,夏槐笑了笑,刚放下手机,消息来了,她迫不及待打开。
“贫嘴。”简单的两个字。
夏槐捂着嘴笑了,这是她能预想到的最好的回复,至少,冷冬羽对自己不是排斥的。她哼着歌,走进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