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所有人都渴望的美好……
耶律寒看向远处的大宋军营,那个地方在夕阳的沉淀中,微微透出一种淡紫色,在那层紫色的余晖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女子的笑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是该走进我心里的人,为何悄悄溜走了这么长时间……
他抬起手,厚实的大掌向着那边,缓缓握起,就像把一只手轻轻地握在掌心……再抓住她的时候,绝对不会放开……
夜深人静,宋军军营里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交换了下一班人。
一抹黑影倏地闪进皇帝的御帐内,快得让人无法觉察。
烛光摇曳了一下,皇上刚准备上床就寝,忽然看见屏风后有道黑影动了动,接着,下巴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被人用力抬起来。
黑暗中她的眼眸更加清澈,如水一般静静地流淌,却没有惊慌,淡定从容。
“你不怕?”来人低低地冷笑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讥讽。
她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很缓慢地把手抬起来,抚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指腹轻轻的摩擦,一根一根的骨节,骨质分明。
她垂下眼睑,便有一滴泪水重重地砸在他手背上,他惊慌地把手缩开,却还是被那滴泪水的温度烫的心口绞痛。
“寒……”她抓紧被褥,哽咽地低泣,他以为,她会连他都分辨不出来吗?虽然隔了那么久,但是她从未遗忘过。
他收回手,背转过身,俊美的面容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为何?”他强忍着激动情绪质问,既然她回来了,为什么不立刻回到他身边,反而要和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呢?
德锦擦干泪水,端正地坐好,凝声道:“朕,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辽若有意刁难,那在战场上……”她顿了顿,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以为本王会受你威胁吗!?”他低斥,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他深爱的女子,“遥辇部根本没有叛乱!”
她一惊,既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果然,不能小看这个人!
“你真要和本王在战场杀得你死我活?”耶律寒收紧拳头,斜睨着她,带着一种君王的狠戾!
德锦不说话,倔强看着他:“那么北院大王你想吗?”
他冷笑,他们之间竟然到了说话都这么生疏的地步!以前是恨,现在是……陌路!
“大宋皇帝,本王从未怕过你!你若真想,本王会如你所愿!”已经到了如斯地步,他声音里更是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眼前这个人,真是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陌路之人!
“遥辇部的叛乱是我让人散播的谣言,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又何须再来问我想要如何做!”德锦冷笑,这么多年,他还一点儿都未变,把世事都看在眼里,却总是冷眼旁观,端的是一副神祗的冷傲。
耶律寒深吸一口气:“宋辽之战,我不想让你参与!我来,只是要带你走!”
“不!”她倔强地仰起脸,“你忘了?现在我是大宋的皇帝!”
“皇帝?”他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是德锦公主的身份,外面士兵若知道了,你猜明日战场上会出现什么情况?”
大宋士兵是依靠皇帝御驾亲征鼓舞士气才一鼓作气打了几场胜仗,如果士兵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那么明日一开战,宋军便会像流沙一般顷刻间瓦解!
德锦脸色苍白:“你……”
“卑鄙是吗?”耶律寒毫不在意地把这两个词往自己身上套,却在看到她双眸时候心里一阵紧缩,“本王,在德锦公主心目中,不一直都是个卑鄙小人吗?”
“不是的!”她带着哭腔说,努力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像是困兽无助的悲鸣,“你是,你是……”她捂住嘴巴,已经泣不成声,她想说出那句一直以来都想倾诉的话,从她十岁那一年就深深的隐藏在心里,从始至终都未曾说出口过。
无论他在世人心中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变过……
“跟我走!”耶律寒走过来把她抱进怀里,三年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感觉好虚幻,怀里的这个人,似乎随时都会变成烟雾消散。
她哭了一阵,压抑的低泣在黑暗里显得悲凉无奈,温暖的胸膛熨烫她的脸。
“宋辽之间真要永远征战下去吗?你看那些死去的人,毁去的家园,你可曾想过?有多少人从此永世分离,不管是父母,妻儿,朋友,因为战乱,要承受多少痛苦。你真是愿意看到吗?”
他抱着她,用下巴抵着她的肩窝,这一切,他怎么会愿意看到,只是那一年发生的事情,让他从此把自己的世界变成一个牢笼,牢牢的关押了自己。可是到今天,他再醒悟过来,还有用吗?
德锦推开他,低头擦着自己的眼泪,脸上强装出来灿烂的笑容,眼睛里的光璀璨得如同辰星:“如果你愿意看到这些,那么,大宋和契丹,永远都是宿敌,大宋公主,和契丹大王,自然也一样!”
他震一下:“锦儿……这就是我们重逢的时候,你要跟我说的话吗?”
“是!”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除非宋辽之间永世安好,否则你我,永生永世不要再见!”
黑暗永无止尽……
她趴在褥上哭得声嘶力竭,用力咬住被褥,压抑在胸腔里的悲戚要把她撕破了!
可是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她不是无情之人,怎么会才有这些话要呢?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两军对持,她要怎么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