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谢悠悠还和玄娜在餐厅里聊着,桌上的餐后甜点已经吃净,彼此还意犹未尽。
玄娜提议:“要不去酒吧继续聊?就之前萧诗带我们去的那家,酒还挺好喝。”
萧诗带她们去的那家……
谢悠悠猛然间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那不是…小说里“谢悠悠”买醉遇见贺厉那晚去的酒吧吗?再看时间,他们相遇的那晚,正巧就是今天!
从看完自己未来剧本那天起,她就极力避免重蹈覆辙,没有去为薄兰栖伤心,跟着二姐开始养鱼,乐团也每天都去,早已偏离剧情十万八千里。
只是玄娜的这番话却让她惊出冷汗。
是巧合吗?还是…这个世界依然在引导着她走向原本的结局?
玄娜见她脸发白,按住她肩膀问:“怎么了?”
谢悠悠定神:“没什么,胃有点不舒服,就不陪你喝酒了。”
“那当然!”玄娜赶紧叫服务生倒热茶,试了试温度,递给谢悠悠,“是不是刚才吃了什么不消化?脸色突然间这么差。茶喝了,我送你回去,今天咱们就不聊了,改天慢慢聊。”
谢悠悠捧着热茶,稍微缓过来,闻言点头。
现在她也确实没什么心情继续聊下去。
回家泡了个澡缓解心情后,谢悠悠早早睡下。
而那头,贺厉在那间酒吧门前等到深夜2点,依然没有瞧见谢悠悠出现。
客人陆续离开酒吧,最后,服务生打扫完,熄灯落锁,也走了。
酒吧的热闹不复存在,混同着这个城市陷入沉睡。
又一支烟燃烬,贺厉弹掉猩红烟头,终于从檐下走了出来。他注视着漆黑一片的酒吧,烦躁地松了松衣领。
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悠悠为什么没有来?
初遇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不可能记错!地点也不会弄错!方才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一直盯着酒吧大门,也觉不可能出现漏看的情况!
那么……
他沉下眉,目光变得暴戾而阴鸷。
——是他的重生导致了蝴蝶效应?
重生后他第一时间就回了燕城,恨不得立刻见到谢悠悠!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比前世初遇那晚更适合的邂逅,于是克制着想见她的心情,煎熬着不去找她。
没想到还是被老天耍了一遭!
期待了无数个日夜的初遇成了泡影,贺厉满腔火气无处发泄,他抬了抬眼皮,看着这间没了用处的酒吧,唇边浮起一抹残忍冷笑,对着候在暗中的手下,凉薄两个字:“烧了。”
**
因为昨天玄娜提到的那间酒吧,谢悠悠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想到未来剧本里被贺厉囚禁的自己,手腕就仿佛被套上了坚不可摧的铁拷,冰冷得生疼。
说到底,爱情什么的都是屁,人最宝贵的莫过于自由。
贺厉把她像牲口一样锁在床头,想玩弄就玩弄,想刺激就刺激,想伤害就伤害,作者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她会爱上这种神经病变态,还和他爱恨交织虐恋情深?!
谢悠悠冷笑。
无论这个世界怎样促使她跟贺厉相遇,她都不会认输,如了它的意!
与贺厉有关的事,即便或许只是捕风捉影,依然让谢悠悠心情阴霾,一路沉默到了乐团,浑身都是肃杀凉意。
她来得早,排练室一个人都没有。
拿出琴准备靠音乐来转移注意力,琴弓一拉,蹦出来的全是暴躁音符。
迟嘉树到的时候,就看到谢悠悠一个人站在排练室,发泄似的拉着琴。他抱着胳膊,轻靠门框看了会儿,出声问:“怎么,心情不好?”
谢悠悠手一顿,拉出一道尖锐噪音。
她寻声看去,瞧见迟嘉树好整以暇站在门口,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就将他伪善的面具摘下,勾着唇,笑容顽劣。
要说之前,谢悠悠还挺怕他,然而对比贺厉的变态狠绝,这位白切黑根本不足以畏惧,如今她情绪上头,便直接怼了过去:“和你有关?”
怂怂的小刺猬突然间竖起了刺,迟嘉树颇感意外,唇微启,带出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谁惹了你,一早上这么大火气?”
“跟你有关吗?”谢悠悠还是那句话,对着他刻薄嘲讽,“对我的事这么关心,难不成喜欢我?那真不好意思,别浪费感情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心里阴暗透了的人!”
她把对贺厉的厌恶和恨意全部发泄到了这个和他有些许相似的男人身上。
那双眼里的情绪强烈得像一把刀子,直直捅向心口。
迟嘉树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伴着唇边淡了的笑,他垂下眼,长睫盖住一闪而过的落寞,声音充满自嘲:“我的心就是这么脏,恶心到你了,真抱歉呢。”
他说完这话没再继续待下去,转身离开了排练室,从肩头滑落的长发遮住侧脸,叫人看不清神色。
脚步声走远。
排练室陷入漫长的安静。
谢悠悠放下小提琴,不自觉咬住了嘴唇。
其实刚才那番话说完她就后悔了,迟嘉树虽然是个白切黑,但她撞破他的秘密后,他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阴暗吗?那无非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罢了,她无权站在高处批判什么。
她叹口气,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怪就怪贺厉,还有作者安排的狗血剧本,害她惶惶不安,对着无关的人发火。
待会儿还是向迟嘉树道个歉吧……
毕竟是她不对。
**
音乐厅东角,花园凉亭。
迟嘉树抱着膝盖蜷缩在凉亭石凳上,长发散开在身后,和藤蔓纠缠一处,他将脸完全埋在臂弯里,似是在偷懒小憩。
吕冰一步步踏上石阶,看着凉亭中的人,皱皱眉:“来了不去排练室,躲在这里睡觉?迟嘉树,你所有曲目都练好了?”
“别吵。”臂弯里传出他的声音,轻得近乎虚弱。
“你还睡上瘾了?”吕冰眉头皱得更紧,伸手就去拽他。
看上去纤细柔美的男人,却并非想象中那样单薄,吕冰花了好些力气都没能把人拽动,有些无奈地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蜷缩着的身影沉默了会儿,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吕冰…我很脏吗?”
吕冰:“哈?”
“我是不是很脏?”
吕冰一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脏得让人厌恶?”
有气无力的声音不断问着同样的问题。
吕冰打量着他那身白衣,干净得就像个洁癖症患者,脏什么脏?便有些恼:“喂!想拖时间就直说,别问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埋在臂弯的脸猛地抬起来,迟嘉树弯着眉眼,是一如既往的完美笑容,冲着他宣告:“被你发现了!”
吕冰无语:“过几天就该合演排练了,赶紧回去把曲目熟悉了,你要是拖大家进度,我第一个不饶你!”
“知道了!教导主任!”迟嘉树打趣了声,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吕冰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走了。
凉亭里,迟嘉树缓缓收了笑容,垂落下来的手重新抱住膝盖,脸上是从未在旁人面前显露过的苍白脆弱。
“还是…很脏吗?”
**
谢悠悠心不在焉练着琴,视线不时朝前后两扇大门瞄去。
早上闹了不愉快之后,迟嘉树就一直没再出现,该不会是被她气得回去了?
她越想越后悔,冤有头债有主,剧本里害她家破人亡被囚禁绝望自杀的人是贺厉,不是迟嘉树,她不该迁怒。
又一个敷衍的音符,面前落下一圈阴影。
“你就是这么练的?”吕冰拧眉看着她,表情严肃。
谢悠悠慌忙定神,主动认错:“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吕冰对自己、对别人都严格到近乎苛刻,迟嘉树偷懒已经惹他不快,这会儿又逮到一个不认真的,当下便沉了脸,没客气地训斥:“要想事情就回家想!既然来了排练室,就给我专心点!”
动静传开,排练室其他成员纷纷扭头看了过来,伴着四起的议论。
“天!谢悠悠那么漂亮的大美人,吕冰也舍得凶她?真是辣手摧花,铁面无情。”
“都是音乐界大佬,要是他能有迟前辈半点温柔,也不至于落得乐团阎罗的称号。”
“没办法,毕竟是团长的关门弟子,要求就是这么变态的严格,不然怎么可能坐到首席的位置?”
“可是也太不留情面了点,这些年被他训哭的女成员数都数不过来,要是谢悠悠也被他训哭,我…我骂死他!”
无数视线的中心。
谢悠悠站直身,态度端正说了声“是”。
和其他人一样,吕冰也以为谢悠悠会因为他的训斥而感到委屈受伤,然而面前的女人却是一脸平静,想来是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做错了。
心里诧异的同时,难免生出几分欣赏。
音乐这条路看上去光鲜生动,背后却是漫长而枯燥的苦练,忌焦躁忌懈怠忌自大,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并不多,尤其还是她这样琴技精湛又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不小心就会狂妄浮躁。
他之所以苦口婆心督促着迟嘉树练习,也是这个原因。
越是拔尖的人,往上的路越难。
见谢悠悠态度端正,他脸色稍缓,给她布置了练习任务,盯着她练。
谢悠悠照着琴谱拉了一段,这时候迟嘉树走了进来,她余光扫见,手便一顿,音乐戛然而止。
吕冰见她又走神,拧眉训斥:“又在想什么?别忘了一场演出里,每一个人都是极为重要的角色!如果连基本的专注都做不到,那就回去!”
他的话谢悠悠根本没听进耳朵里,此刻她注意力全在迟嘉树身上,隔着大半个排练室,她投去的视线依然强烈得难以忽视。
不少人都注意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直没露面的迟嘉树。
“她看着迟前辈干什么?还指望迟前辈给她求情吗?”
吕冰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骚动,扭头瞧见迟嘉树,目光生出一丝疑惑,下一刻,他听见谢悠悠说:“我和迟前辈有点话要说,说完之后我一定好好练,不会再走神。”
吕冰微愣。
这话的意思是…她走神和迟嘉树有关?
他还没表态,当事人发话了——
还是那张温和笑脸,眉眼里却是陌生冰冷的疏远,对着谢悠悠一字字道:“抱歉,我得练琴了,恐怕没时间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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