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域一手拎着沉重的书包,一手在电子防盗门的感应屏上按下一串数字,“滴滴”两声后提示密码错误。他寻思着可能是按错了,遂再次输入一遍,最终显示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哦哦!unclechad,开不了门吗?”聂子荣站在一旁,仰着小脑袋问。
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密码被改了,你知道新的吗?”
小正太深表遗憾地摇了摇头。
程域抬手看了看表,确定聂媶要在半小时后才能着家。
“看来只能在外面等了。”
“那我还是去阿彬哥哥家里吧!我可以打开他家的大门。”小学生可是死记硬背着方才在车里,某人说过把他安全送到家就走的话,他才不想一个人在门外傻等。
“书包有点重,我帮你提下去吧!”程域愣了下,开口说道。
“呃嗯……我,我看还是不拿书包了,就放在地上吧!”聂子荣挠了挠头,憨声憨气地说,“啊对了,我的超人在里面。”
“你要拿出来吗?”
“嗯!在大格子里。”
程域把书包放下,高大的身躯蹲在地板上,拉开拉链,很轻易地就在收拾的齐刷刷的包里找到了把鲜艳骚气的内裤外穿的超人桌摆模型。
“书本已经够重的了,为什么还要把这东西也放进去啊?”对于小家伙的此番举动,身为大人的他甚是不解。
“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呀!”聂子荣从他的手中抢过视为珍宝的手办。
纯真又简单的一句话却险些让猛男落了泪!一开始,程域下定决心要花费心思和时间对待面前这个小男孩时,最直接的原因不过就是出于屋乌推爱的动机。初次见面,兴许是缘分使然,他俩中间的磁场格外契合。相处久了之后,默契的俩人似乎也越来越有父子相了。
一个是严重缺失父爱的小孩,另一个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成人。也许是源于正在经历着,或曾经经历过同等的遗憾,年龄差近30载的两个大小男人互相从对方的身上汲取着来自完满小家庭的温暖,以及体味着父与子之间珍贵的情感。
程域单膝跪地、腰身挺直,一只大手贴上小朋友的背部,把小小的人儿轻轻地圈在臂弯里。
“你还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聂子荣木木地点了点头,又速速地晃了晃头,嘴里嘟囔着:“我最喜欢妈咪、unclechad,还有grandpaandgrandma,还有王老吉和加多宝,我也喜欢阿彬哥哥。”
“没有了吗?”
“还有秦蓁、冯老师,托管班的严婷儿、罗一铭,外教chris。”
“阿b,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呢!你说的这些全都买不到不是吗?”程域有些啼笑皆非的,“不如这样吧?我陪你在这里等妈咪回来好不好?”
……
聂媶下了中巴后,照例先去了趟菜市场,再拐到培训机构去接人。
见她站在教室门口,看班的老师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急急地走了过来。
“子荣妈妈,你怎么来了呀?他今天不是家里人接走了吗?”
“家里人?”聂媶明显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对呀!我们几个老师去校门口接学生时,见到他和他爸爸了。他还特意跑过来跟我请假呢!”
“好的,谢谢啊!他们应该是不记得和我说了。”
“叮”一声响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率先飘入聂媶耳朵里的是孩子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是手机视频外放的声音。
“咯咯咯~他好搞笑啊!他不会是傻子吧?”聂子荣看着屏幕上那只因贪吃蜂蜜,而被蜜蜂群蛰得满脸肿包的平头哥蜜獾哈哈大笑。
“他不傻,他可聪明了,它还是动物界中最最无所畏惧的小英雄呢!”程域在边上温柔又耐心地解释着。
听见熟悉的男音,聂媶微微抬起的双脚攸地顿住,深呼吸一口气后才从里步出。突然闯入余光里的那抹纤细身影成功转移了程先生的注意力。四目相对中,他尚未来得及散尽的笑意攒在眼底,面无表情的她一时窘迫,竟垂下了头。
“妈咪,你总算回来啦!”惊喜兴奋的奶音划破了空气中短暂的宁静与尴尬。
聂媶眼眸含笑冲着儿子颔首,腾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下颚。
“小臭b,为什么不去辅导班?我有言在先,下次可不准这样了喔!”
聂子荣看了看她、又瞧了瞧他,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回家吧!妈咪给你做饭。”她拍拍他的肩,自顾自地上前,扭了一下门把,门锁感应屏登时亮起了蓝光。
“unclechad,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呗!”
按着数字的手指忽而停住,漫长的一两秒后才点了最后一位数。
“进来吧!”聂媶说完就径自入了屋。
古灵精怪的小屁孩朝着程域得意地挤眉弄眼,后者摇了摇头,会心一笑,心里美滋滋的——这娃儿,到底没白疼他。
进门之后,识趣的聂子荣就屁颠屁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聂媶早已脱下针织开衫,套上了围裙。
“你别说话!也别过来!”
“好!”程域举起双手,张开手掌,后退半步。
看他那样的小心翼翼,她的心刹那间软了下来。
“你……随便坐吧!”她用眼神示意在他身后客厅的沙发,随即挪步进了厨房,顺手拉上玻璃门,从里面锁上。
程域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时不时地抬头瞟向离他几米之外的忙碌身影,不禁联想起也就一个多礼拜前,他俩还是爱得如胶似漆的一对神仙眷侣。如今,她却搬出中规中矩的待客之道来招呼他。
他站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见到洗漱台上,原本属于他的牙刷剃须刀漱口水等物品仍旧完好无损地摆放在木柜上。他薄唇微勾,一丝浅笑偷偷爬上唇角。下一秒竟鬼使神差地、做贼心虚地移步到了主卧,发现里头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这一回,他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约莫40分钟过去,阵阵浓郁的美食香味从炉灶间飘出,溢满整套房子。
为食猫1聂子荣小跑着出来,敲了敲玻璃门。
“妈咪,开饭了吗?”
“快了,你去把电饭锅的电源键按一下,然后去洗手。”
聂媶两手分别托着一盘西蓝花爆鲜鱿和一盘清炒云耳山药放在餐桌上;再把隔热垫摆好,转身又端着一个浅口陶瓷砂锅出来,贴着锅底的盐焗清远鸡肉滋滋作响,颜色金黄、味道诱人。令早早坐等在饭台前嗷嗷待哺的两只饿狼垂涎叁尺。
当晚,程域破天荒地干掉了叁碗饭,聂子荣也颇给面子地吃完了两大碗。
晚餐后,吃人嘴软的大男人执意要洗碗,聂媶拗不过只好认命接受。
犹犹豫豫、一番吞吐后,她单单说了句:“洗完了就回去,帮我把门带上。”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灶台和油烟机也抹干净的。”
那是她的习惯,他了然于胸。
盥洗室里。
聂媶把龙头开关轻轻一推,“淅淅沥沥”的水流瞬间收住。
从浴室出来,她的身上只穿了一条及膝的中袖蚕丝睡裙。回房前,她照例先去了隔壁的儿童房。
聂子荣像只小青蛙那样趴在被子上,手边还放着一本日系漫画书,小嘴微张着,口鼻间发出了轻微又均匀的呼吸声。
年轻妈妈轻手轻脚地给他翻了个身,睡梦中的小家伙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推了推她,含糊不清地嘟哝着——“疼!”
“阿b乖,马上就好了。”聂媶柔声细语地哄着。
当她把他安顿好,又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了他好一阵,刚要起立,聂子荣又把被子踢了。
“死衰仔!”她好笑地叹了一口气,好脾气地把被子再次提到他的胸口处,又抓起小手放进被窝里。
倔强的小孩扁了扁嘴,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她的手。这一系列的异常反应直接唤醒了神准敏锐的第六感。
当聂媶气呼呼地冲到客厅时,程域正站在阳台抽着烟,半边身子隐匿在氤氲的光圈里。
听见动静的他回眸,唇边漾起迷人的弧度。
“你不要生气,抽完这根我就走!”
她没有回应他,紧闭着双唇,不确定是冷得还是气得,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程域拧灭烟蒂,目光停留在聂媶剧烈起伏的胸脯上。顿时,他觉得口干舌燥。
“天凉,你回房吧!我这就走。”
他刚抬脚,就听她大喝一句:“我有话要问你!”
“好,碰巧我也有话要说。”
他笑了笑,捡起贵妃椅上的黑色大衣,上前两步把它披在她的身上。
“别着凉了。”
聂媶垂着脑袋,一抬眼皮就要撞上硬梆梆的胸膛。程域的宽肩窄腰恰到好处地裹进一件薄薄的灰白衬衣里,袖子往上卷了两圈。
感受到了她的别扭和不自在,他适时地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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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食猫”指贪吃、嘴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