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加会合一共用掉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其中绝大部分都花是在路程上的。
    星际时代虽然有亚光速航行和空间跳跃手段可以提高效率，但毕竟也不可能直接从起点往终点跳，再加上徐长生对这些科技产品的使用极为陌生，因此当五人最终在机场见面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仿佛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一样。
    “好了，接下来才是最麻烦的。你们各自都有什么点子，说出来听听吧。”
    龙行雨和陆潜云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反复讨论过许多次，如果要从“毁灭世界”这种动机上来看，几乎绝大部分被压迫的合成人，甚至是智能机器人，都有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但非要说起来的话，一般人的仇恨顶多也就是针对事主，其次就是稍微连坐一下周围的人，要想上升到这个高度，不是有特别的理由，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后者的可能性虽然无法排除，但龙行雨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毕竟他可是真的做到了啊，毁灭一个世界这种事情。
    虽然不知道沈小明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
    “我和他虽然同门数十年，但实际上交往并不深。我能想到的东西你们应该也都能想得到，所以我就不多说了，只参与接下来的讨论就好。”
    徐长生第一个放弃发言权，随后三人便一齐看向了高大壮。
    “大壮哥……呃，还是说我应该叫你秦大哥？”
    “都一样。”
    或许是因为离开上一个幻境时出了什么问题，虽然秦永昌的身体重新变回了丧尸之王的模样，但他的意识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不仅凑齐了死亡前后的两段记忆，更是彻底从浑浑噩噩的丧尸思维中挣脱出来，变回了一个拥有理性和感性的“人”。
    “那我还是叫你大壮哥吧。你和小明哥的关系最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吧？那你能想起来他曾经提过什么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的事情吗？”
    “有一些。”
    高大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是一如既往地毫无波动，要是换一个对他不怎么熟悉的人来看，或许还真就会把他当成是一具只余本能的活尸了呢。
    “……他说他是被人从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但这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意外。如果不是主持实验室的自然人保下了他，或许这世上就不会有沈小明这个人了。”
    不过高大壮心里也清楚，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他消化完自己的两段人生后，自然而然所做出的的选择。他身为丧尸的时间远长于他作为一个“人”的时间，即使人的生活远比丧尸的生活丰富很多，但那也只是遇到沈小明之前的情况了。
    这个人的出现……确实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是毫无疑问的。
    “啊？那看来我还真猜对了，小明哥真是合成人来的。”
    “嗯。”
    “那后来呢？他有没有提过自己为什么要报……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
    “具体的东西他没有说过。不过在他刚收服我的那段时间里，他在自言自语的时候说起过很多对‘命运’和‘世界’的看法。有的是他自己的话，剩下的我觉得应该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因为遣词造句的风格明显有差别。
    “呃……嗯。”龙行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他第二种猜想的一个佐证，只能含糊着先把它放过去。
    “然后呢？有没有什么能帮咱们尽快找到他本人的？比如说他做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又或者是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目标？”
    高大壮看了龙行雨一眼，没有回答，反倒是扭头朝478问了起来。
    “你不是可以用机器定位他的位置吗？为什么现在不再做一个？”
    “这种办法只能在大气层内部使用，也就是当我们同处于一个星球上的时候。跨星球的信号监测所需要的设备体积太大了，而且我也很怀疑他的终端信号是否能在大气层外被捕捉到。”
    “如果我们一个一个地找过去呢？只是在机场停靠一会就离开的话，应该也花不了很多时间。”而这个活甚至还可以交给别人来办，他们只要坐着等消息就可以了。
    徐长生在旁边插嘴道。
    “那就等于是和他玩捉迷藏了。”除非他们能把全星系的宜居行星都装上定位仪。
    “那么，有没有办法针对合成人这个群体做点什么呢？比如说研究一下他们的精神力？我相信像小明哥这个水平的强者，哪怕是在全星系而言，应该都是不多见的。”
    就在众人思考这条路的可行性时，478忽然开口道：
    “我找到了！我找到和沈小明……不，应该是说过去的沈小明有关的消息了！”
    如今的478是以徐长生的管家机器人在活动，这具身体上集合了本宇宙的各种最新科技，其性能完全不亚于478曾经用过的帝国最先进型号，甚至还可以进行自主改造。
    478打开收在小臂内的投影装置，找了面不反光的白墙作为幕布，给其他人放起了他刚才这段时间里在网络上搜索并整理出来的新情报。
    “这是我按照他到目前为止用过的第二张脸作为基准所检索出来的信息，又添加了精神力作为新的筛选条件，最终就找到了这个人。”
    “……沈草？这个人怎么是绿皮肤的？头发和眉毛也是绿的，太怪了！”
    视频里的“沈草”脖子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即使手脚上还戴着镣铐，却也有四个机器人警卫正端着武器指向他，仿佛随时准备把他当庭击毙一样。
    “他们这是想审判他？罪名是谋杀自然人？这……”
    要说沈小明曾经杀过人，这倒也并不是什么只得惊讶的事，但是视频中的人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杀人犯，倒更像是受害者家属。
    “死者叫沈清河，是莫诺普利公司合成人研究院第三研究室的负责人，死因是……中毒？”
    审判的过程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庭上宣布的那些案件信息听起来却好像有点价值。
    “……你们觉得这个叫沈草的人会是他吗？”
    龙行雨自己也有形如手机的移动终端，当场就掏出来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人。
    “有可能。这个人的绿皮肤并不是来自变异，而是因为他的人造基因中混有一种名叫‘独叶草’的植物的基因数据。这种植物的生存能力非常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占据了原生星球上超过九成的陆地面积，哪怕是被放入低温、真空、高辐射的宇宙环境中，也能保持一小时左右的生命活力。”
    “这么厉害？”
    “嗯，所以他应当是在接受基因改造的时候受了这个植物的影响，所以才会变成这种肤色的。”和伽马射线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他。”
    同样是坐在一旁翻阅终端信息，但高大壮却直接在看完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能确定？理由是什么？”
    “名字。他给我起的名字，还有他给自己起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
    龙行雨其实也没听懂高大壮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眼下既然有人给出了方向，比起继续在找证据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找一找。毕竟他们也不是警察破案，没必要非得等有了实据才付诸行动。
    “从已知的信息上来看，当初沈小明肯定是没有被真的处死。不仅如此，他还好端端地活了两千多年，直到成功完成了他的计划。”
    那么接下来他们搜索的方向就变成了两条路，一个是顺着当初那个案件的方向往下找，查一切和沈清河，或者是第三研究室有关的信息。另一个则是从“毁灭世界”这条思路上发散开来，搜索这两千年来一切跟合成人反抗压迫有关的事件，然后从中调查沈小明插手的痕迹。
    龙行雨和478正讨论得十分热烈，冷不丁听见高大壮闷声来了一句。
    “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啊？”什么意思？
    “想要缩小搜索范围的话，或许还可以从事情发生的时间长度上下手。”
    徐长生若有所思地看了高大壮一眼，本想再把解释的工作交还回去，可是对方明显已经不打算继续开口了，只好再由他接着继续往下说。
    “两千年的时间，谁知道沈师兄都跑过哪些地方？若我们好不容易找出一条确定的信息，找上门去又发现他已经假死脱身了，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场？”
    “那徐道长的意思是？”
    “应该先从最近一次事件下手，也就是一百三十一年前……”
    “或者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回到过去的时间，直接找上沈草这个人？毕竟这里并不是真实的那个世界，而是一个从他的记忆里复制出来的幻境。”
    上一个话题还没来得及展开讨论，结果又让陆潜云以此为依据提出了一条新的思路。
    “……可是我们要怎么回到过去呢？”龙行雨倒是想支持一下自己的爱人，只是时间旅行对他们来说甚至比跨位面移动更加陌生，实际操作的难度也绝不会比后者更低。虽然他们不久前才有过一次这种经历，但那也只是被动触发而来的，并不受他们的控制。
    不知不觉间就用最少的话带起了最多节奏的高大壮又一次发表了他的见解。
    “死一次。”
    “呃……”
    “我可以替你们先试。”
    以高大壮此时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想要找到一个能彻底杀死他的方法还真是挺有困难的。不过龙行雨却因为他的话而受到了启发，终于提出了最后一个，同时也是最有实践价值和可能性的方案。
    “对了！这个世界不是有更换身体的技术吗？灵魂离体的状态差不多就可以是被看作为‘死了’吧？即使到时候没有任何效果，也还可以再把灵魂灌回去，这样不是更加安全了吗？”
    这门技术经历了本世界人上万年的反复实践和改良，已经被优化到了可以□□的程度。龙行雨等人递交了申请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关于“集体更换身体”的批复许可。
    “这种理由居然也能通过……该不会那个负责审核的程序里只存在‘许可’这一种结果吧？”
    医疗机器人的工作精度非常高，他们这边的准备也足够充分，龙行雨并不担心自己会遇到那亿分之一的意外事故。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但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选择在同一时间发动机器，免得到时候被送去不同的时间点上。那样的话除非我们最后成功脱离了幻境，否则很可能就再也没办法会合自己的队友了。”谁知道中间隔了多久，又要怎么去找呢？
    “没错。”
    478的情况和他们四人稍有不同，因为不能单独为他申请来一台机器，所以龙行雨也只能和陆潜云挤在一个保养舱内，把自己的让给他。还好这种用于保存被替换掉的身体的保养舱内空间不小，即使是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性，也勉强可以塞得进去。
    这是龙行雨首次体验到“灵魂离体”的感觉。
    不同于之前在主神系统控制下发生的更换身体，这种由机器所实现的“身魂分离”行为有一个明显可以感觉到的中转过程。仿佛忽然脱掉了所有的束缚，整个人一下就变得轻飘飘的，从“精神”到“感官”都无比放松，舒服得像是要立刻睡过去一样。
    熟悉的无声环境再次出现时，龙行雨立刻就感觉自己从那种“随风飘荡”的状态中稳定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做出了睁开眼睛，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黑暗，而是两团十分眼熟，但又好像比记忆中更鼓了一些的胸大肌。
    “……”
    这一回他们主动出击，中途等待的时间好像也比上一次穿越时要更短了一些。
    落入白色圆盘的瞬间，龙行雨意识一沉，随后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你们来得太晚了，由此造成的损失将由你们公司自行承担。”
    龙行雨下意识地扭头朝声音来源望去，结果此时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直接从他身后穿过了他的“身体”，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好的，请慢走。”
    穿着写有“莫诺普利公司”字样制服的男人有着一对绿色的眼睛，脸上的表情虽然好像是在微笑，但却并无法让人感觉到任何笑意。
    “这一批一共是三百零四个人，其中器官完整的有一百四十二个，部分器官可用的有六十九个，剩下的都属于过度破损，是否启动回收程序？”
    和他对话的是一位穿着同样制服的人，与绿眼睛的男人那好似面具般的表情不同，他的眼神里充满愤怒和悲伤，只是因为某种无法违抗的强力限制，这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
    “全部回收。”
    “是。”
    见其他四位队友全都不在附近，龙行雨飘在原地思考了一小会，最终还是决定先跟上去看看，反正自己现在是处于“幽灵”般的状态，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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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就是快，少就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