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有心人见到,传到薛父耳里。便不给燕好脸色看,“你谈的什么朋友,他今天和曾秉慧一起看电影去了!”燕好在改稿子,他以为薛父支持他做事了,他们就不会吵架。哪知道薛父现在又看钟师不好了,天天骂他不会挑人,还是以前一样的说辞。
燕好只是头也不抬,“一场电影,有几十个人一起看,秉慧也在,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时候对你爸爸说话这么不尊重了?不学学人家秉慧,秀秀气气的,难怪别人都喜欢他!”
燕好被磨出了消极抵抗的打法,只道,“爸爸要是也喜欢,去认他做干女儿罢,我也认他当干姐姐。”
“干姐姐就能挽着妹夫啦?”薛父索性诈一诈燕好,他只要熄了燕好对钟师的心思,彭正宇那里不愁没有办法。“不晓得他这次又有什么任务哟。”
他总归是为了燕好好。
燕好装作不在意,心里却翻了几番。晚上睡不着,嫌月亮扎眼,把头蒙在被子里。
难怪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是喜欢别人?可是喜欢别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黄蜜又派了任务给他?我也不过是任务罢。想了大半夜,三四点钟才蒙蒙睡着。
睡到中午起来,又被薛父一顿骂。下午预备赶稿子,一复查,错了好多地方。
既然人就在这里,为什么要自己空想?燕好收拾一番,去找钟师。
钟师在宿舍听电台,见燕好来了,匆忙起身让他坐下。他宿舍里只有一把椅子。
燕好关了门,又反锁住,“你那天同谁看电影去了?”
钟师一惊,“没有别人,我自己去的,被谁见到了?”
燕好道,“有人说看见你和秉慧一起看电影。”
钟师这才松一口气,“我的姑奶奶,下回要说完整。我以为黄蜜又见到我和哪个可疑的人——现在风声鹤唳,我——曾秉慧不是xxx罢?”
燕好心疼钟师,“你要是这样,工作也不要做了。成天担惊受怕,算什么!不过是有人说看见你们一起看电影,要我……要我当心一点。”
钟师道,“那天气闷,自己出去走走,到了电影院那边,便去看了一场。因我记得你的稿子没有写完,兼之我那时情绪低落,怕你不喜欢,便没有去叫你。至于秉慧不秉慧,我是真没有见到。”
燕好道,“秉慧的事再说。只是你气闷,为什么要自己出去走?可见你没有把我当作自己人。怕我不喜欢你什么?你若有千斤担,我替你分挑一百斤。”
“人家都是分挑五百斤,你怎么只挑一百斤?”
“现在嫌少?要人分挑的时候,怎么不找我?”
钟师倚坐在桌子沿,手插在口袋里,太阳从他背上照过来。他整个人在阴影里背负着阳光,低着头看着燕好,“你有这份心,我便什么忧愁也没有了。”
燕好被他说红了脸,照在朦朦的光下,更有一番滋味。钟师低声道,“好好,我能亲亲你吗?”燕好点点头。
钟师凑过去,还没有贴上燕好的嘴,被燕好搂住脖子,重重贴了上去。这一吻,情投意合,水到渠成,正是浓得化不开。
燕好贴在钟师耳边说道,“原来你……会有反应……我还以为你……”
钟师叹道,“好好……我现在实在不愿说这个,可我真怕耽误了你……你莫慌,我并不是……我在刑讯室见到太多审问女xxx的办法。他们做得……太下流……我也被逼做过wx的事……我……我现在看到画报上,稍微ll一些的女人qt,总会想到那些女xxx,他们痛苦的模样……我……”
燕好忙捂住钟师的嘴,“我原先也听过一些……我知道你不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是出自你的本心。就算别人不体贴你,我还能不体贴你?要是你心里觉得歉疚,我们可以慢慢来。要是你只是……对……qt……我们可以……慢慢来……”扑在钟师怀里,将钟师的手搭在他肩上,“总之我都……愿意……等你……”
他二人躺在床上。天已转热,燕好的外衣下是一件洋装裙,露出一小截xp。钟师先轻轻吻他,再解开他的衣扣,“我不能不看着你的脸。我要看着你,我才有……”
电台里随即在唱《月圆花好》,钟师在燕好耳边轻声道,“好好……我下午有趟任务……”
“你要去哪里?”
“去电影院。”
“我同你一起去好不好?”
钟师脸上有些犯难,“你回家里等我,我一做完就来找你。”
“我在电影院外面等你好不好。你一出来就可以看见我。”
燕好可怜巴巴看着钟师,钟师拗不过他。电影院外面有家美容店,钟师看了一眼广告牌,燕好道,“你喜不喜欢卷头发?”指着钟师看的那一张,“我也烫成这个样子,好不好?”
钟师携他在店内坐下,给他拿了一本杂志,“等你烫完头发我来找你。”
戏院在电影院不远处。等枪战开始时,燕好只以为他在电影院,不至于太过担心。
此时城外游击队员们也开始行动了。张队长告诉队员们,“同志们,今天我们的这个任务很是棘手,第一是要将曾严撤离出长沙城,届时有我认识的同志将他带到我这里,小钟与小范不要管其他,只负责将曾严带出去,路上有我们的同志接应。第二便是趁乱击杀黄蜜,黄蜜死了,长沙站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有人将群众驱散,我们只朝军统开枪,务必一击即中,不能等到他们援军过来。总之,我们一定要拿出士气来,打赢这一仗!”
队员们都齐声应了。张队长又问小钟与小范,“你们还记得哪些人在哪处与你们接头,又都有那些标语暗号?”引导二人重复一遍。
曾严独自在戏院门口左顾右盼,见钟师来了,忙迎上去。钟师低声道,“怎么不见别的人?”没有他们的人。售票处,检票口,通风口……他们原本说好,戴黑色帽子,穿灰色短打的是薛主任借的人。到时候薛主任的人分散群众,游击队员埋伏击杀黄蜜,不至于伤害到群众。此时却一个他们的人也没有。
反而戏院门口两个大喇叭,正放着欢快喜悦活泼的歌曲,市民们手拉着手,唱着歌,跳着舞,喜气盈盈,聚在一团。扔一个霓虹招牌下来,都能砸到十个人。
钟师朝理发店方向看了一眼,来不及了。“曾站长,今天怕是听不成戏了。”拉住曾严要走。一转身,外面几个眼熟的,像是黄蜜的人。“从这边走。”
钟师将曾严带到厕所,俯身蹲下去,“这厕所外边是一个菜市场,你出去以后,只当今天没有来过。”帮曾严从窗户上翻出去。曾严问他,“你怎么办?”钟师道,“我自有办法脱身。”却不大有信心,嘱咐道,“曾站长,程送公要来湖南当主席了。你只要等到送公来,黄蜜至少不敢杀你。”转身往戏院后台跑去。
张队长带人扮成演员等,正在后台准备。“同志们,行动开始之后,若一击不中,就地分散隐蔽,注意不要误伤群众。要是掉队了,在城外花神庙碰头。”
黄蜜带了人,笑吟吟在大厅里。后台能有几个xxx?他不怕。这家戏院有几个剧场,等候入场的观众都在他身后,有几百人之多。那些人虽然站在他身后,却是他最好的屏障。他吃定了xxx不敢朝百姓开枪。
刘芳如问道,“这么多人,是不是——”
“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一斜眼却看见钟师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戏。”
“你一个人,听什么戏?不和薛记者一起?”黄蜜面对钟师,手背在身后,朝他的人摆手示了示意。那些人原本伸手要掏枪,见黄蜜的指令,都将手收了回去。现在开枪,冲散了人群。没有了这么些人质,要和xxx交火,黄蜜还是有些怵。
钟师仍是他惯有的苦涩的微笑,“他往后也不要我找了。”钟师拔出□□,这个动作他练过许多次。黄蜜一惊,挥枪待要反击,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
候场的观众听到枪响,“哄”地一下全乱了,逃得不见人影。
张队长在后台也听到了,大惊道,“这是我们的同志向我们示警,快撤!”
他们有条路通向角门,彼时黄蜜尚未来得及增派人手,只有寥寥几个,皆被他们打死。
曾严去找薛主任,被拦了半个小时,“咱们晚些去,等共f和黄蜜杀得差不多了,再去收网。”薛主任素来主意大,曾严又没有兵,只能苦等。
陈少文倒是按时出发,却被薛主任另派人拦住,待摆脱后,却是迟了。他在戏院门口听到枪响,逆着人群冲进去,见钟师倒在血泊之中,黄蜜等人却是一脸的疑惑。
等曾严薛主任姗姗来迟,燕好已经哭晕在钟师旁边。薛主任将燕好摇醒,燕好只不住地求他,“爸爸叫姐姐来救钟师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求你救救他——”钟师下手干脆,陈少文看一眼就知道没有救的,立在一旁,不好说话。
他与曾严来晚了。他早来得几分钟,带兵强行将人群拉走,钟师也不至于此。这短短几分钟,可能死伤无辜群众,也可能让他们失去钟师。钟师选择了后者。
众人都神情肃穆,唯有黄蜜面有得色,“曾站长,你的人要杀我。”
陈少文道,“我只听到一声枪响。我以为他自杀之前,没有杀人的意图。”
钟师已死,黄蜜再没有黑锅给别人背,“也不知道他在曾站长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跑到闹市来,当着我的面自杀。”
曾严心灰意冷,只道,“我办事无能,还是黄站长你厉害。以后不用叫我站长。这个站长,只有你当得。”
黄蜜笑道,“曾站长真是高风亮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