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燕好坐钱宪的车到了长沙站,钱宪道,“我将登记册子还了就出来,你在车里等罢。门口有哨兵,很安全。”燕好道,“我和你一起去,天黑了我一个人怕——”
    燕好在大办公室里张望了一圈,钱宪锁好物证室的门出来,“等急了罢。”燕好笑道,“怎么会。”怕钱宪发觉他在找钟师,拉着钱宪赶紧走了。
    他以为钟师没有看到他。钟师想招呼他的时候他拉住了钱宪。
    晚上薛母和燕好通电话的时候,特意替他父亲邀功,“你爸爸看了《麓山评论》,下午又打电话给黄蜜。他说要你还是不要做了。”
    燕好道,“他怎么能这样——他这是害我!他嫌黄蜜盯我还不够紧吗?”薛父一直在旁边听电话,此时抢过话筒,“你懂什么!我的好心你从来不听!我是看黄蜜太嚣张了,替你撑撑腰。要不是我,他对你能有这么客气?你怕了还不回来?一个什么破杂志,几个小学生,躲在山里面……”薛父犹自骂个不休,薛燕好早挂了电话。
    燕婉在旁边也听了,劝燕好道,“爸爸不知道你不在《麓山评论》了,他是怕黄蜜为难你。”燕好道,“这下黄蜜更加为难我了。”燕婉知道他下午听讲座遇到黄蜜的事,“也是凑巧他要去那里抓人。并不是和你相关。”燕好道,“不相关也变得相关了!我本来没有事情,被爸爸反复去黄蜜那里说,反而说出了问题!”要去长沙站找黄蜜。燕婉再三劝了,“最多明天我陪你过去。”
    有人很急地敲门,燕好一惊,扑到燕婉怀里。值班护士道,“是附近村的一个大婶,说他儿媳妇难产,已经三天了还没下来。”燕好道,“怎么三天了才来——”燕婉背起急救箱子,问道,“护士小吴呢?”值班护士道,“小吴回老家去了。”燕婉道,“那请小张和我一起去。”又回头对燕好道,“你等我回来,有事情派警卫去找谦武。”
    哪知门口却拦了几个人不让燕婉出去,诊所的警卫正和他们对峙。燕婉他们才走出院门口,几盏大灯白晃晃地照过来,燕好只觉得好像是脱了衣服在给人看。燕婉道,“有孕妇难产,请你们行个方便。”那些人并不敢给燕婉脸色,将急救箱翻了一遍,放燕婉过去。
    也是天定的缘分,这天正好钟师值班。他见燕好搭着黄包车过来,吓死了,“这么晚了,坐黄包车也——吹着冷风不舒服。”边替他付了车钱,“怎么气冲冲的?黄蜜今天去你家了,听说碰了个钉子。”
    燕好气道,“还说呢,还说呢!我爸爸也——太□□了!我要找黄蜜,和他当面说个清楚!”钟师劝他,“都是为了你好。”打了一个电话,和一起值班的同志交待了几句,领着燕好往外面走。
    现在还不冷静,“我说出去做事,安排我去日报社——谁去他们全是老头子的日报社!又要我去《四季刊》——全是政府的爪牙……”一连说了几家名字,都是长沙城有名的,“我去了《荷风月》,就是个喝茶的。我不干,出去找事做。黄蜜害我丢了工作,不要紧,当记者就是要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我已经做好了和恶势力斗争的准备。他却是嫌我过得不够提心吊胆,更把黄蜜往我身上引——你知道吗,我现在天天睡觉都枕着刀子!”
    钟师扶着他在夜灯下踩影子。钟师根本没听他说——他么,小小的活跃的心思,钟师不用猜也知道,嘴里应和着他,心里一半庆幸一半惭愧。他现在的处境,有一多半是他害的。说到底也是为了工作。他却还捡了个便宜。燕好嗔道,“你还笑,我都这么不开心了,你还笑!你也见不得我好,是吗?”
    钟师道,“哪里,我是惟愿你好的。”燕好道,“那你还笑。”钟师停下脚步,看着燕好的眼睛,“你想知道吗?”燕好见他笑得诡异,想起了报纸上常有的鬼怪小说,路灯又暗,又没有几个行人,忙摇了摇头。
    钟师道,“把你姐姐骗了出来,正想怎样把你骗出来。”燕好道,“骗出哪里来?诊所是怎么回事?”钟师道,“那个死在诊所的□□,黄蜜怀疑他留了东西在诊所,晚上他要带人去搜。我怕冲撞到你们。”燕好道,“那站里的护士——”钟师道,“你姐姐给那人做手术的时候旁边只有一个护士,那个护士被抓到站里,已经——”
    燕好大惊,双唇微微张开,红红的眼睛看着钟师,“小吴——小吴不是回老家探亲——怎么会——”钟师道,“我怕黄蜜对你们姐妹也下手——特意通知了你姐夫……”
    燕好斜着眼睛只看着地上,又摇了摇头,“你们怎么能够——”钟师道,“黄蜜亲自审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燕好道,“他才十七岁!你们,你们——”钟师见他几欲站立不稳,忙去扶他。燕好将他一把推开,“你好可怕,你离我远一些!”
    钟师叹了一声,道,“我送你回家。”
    薛母见燕好回来了,十分高兴,嗔道,“也不晓得让你爸爸去接你。晚上这么黑。”燕好道,“一个朋友送我回来的。”他们转身往外面看去,钟师已经不见了。
    薛父跳起脚来骂燕好,“长沙站哪个都结交得,就是不能结交钟师!你晓得他是什么人吗!”燕好冷哼一声,“你还是派了人跟踪我!”
    薛父大怒道,“我不派人跟踪你,你今晚上能够从诊所出来?你真以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耍一下大小姐威风,他们就会放你出来?你也也不想到先回家,去找那个短命鬼!”拿手指去点燕好的头。燕好侧过了,汪着眼泪看薛母。薛母这回也不帮他了,“你爸爸说,他原先是cc的人,在重庆的时候,给□□当过警卫,现在又在军统的站里。将来不论……他都没有好的。”
    这却说中了燕好的心思——难怪寻常看着他总是满腹心事的样子,燕好的同情心带出母性。女人总会有时愿把自己当圣母,心疼一个人就会爱他了。护士小吴也不关他的事,他一得知就来保护自己了——燕好忽然不气钟师了。他反而因为害怕,觉得更需要钟师了。倘若没有钟师,他就是护士小吴!他在那样一个艰难的处境,还在费劲心思保护自己——
    “原来姐姐和姐夫好,你不也瞧不上姐夫。现在人人都说姐姐好福气。”
    薛父愈加气愤,“他没有个好下场的——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怎么跟你姐夫比?他就是个受气包,谁都不信任他。他就是个给黄蜜背黑锅的!你怎么也看得上这样的人?”
    燕好不爱听薛父说钟师的坏话,他又想起钟师,心里更加悲苦。他一个陌生人,初识他还对他不好,尚且能理解他,关心他。自己最亲的父亲,却只能指使他,教训他。燕好看向薛母,薛母并不替他说话。燕婉从楼上下来,将燕好拉到沙发边坐下,燕好倚着燕婉,哭道,“姐姐怎么回家来了。”
    燕婉道,“是爸爸听说了黄蜜去查诊所的事,要谦武派人把我骗出来的。”燕好随即想到钟师说的“把你姐姐骗了出来”,问道,“爸爸怎么听说的,还不是钟师告诉他的。”
    薛母便看向薛父,薛父扭过头去,冷哼一声,并不说话。薛母叹道,“这也是他有心了。现在的男孩子都讲究绅士风度,送他回家而已,又不是真有什么——你不是都派人盯着?我看钟师这伢子——”薛父怒道,“现在没有什么,以后就没有什么?”转过头来要骂燕好,觉得他脑袋上那枚蝴蝶发卡晃得眼睛疼,一把摘下来扔在地上,“这个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是不是刚才他送的!”
    薛母捡起发卡,“咦”了一声,“这好像不是发卡。”薛父见是窃听器,居然冷静了下来,他在燕好身边坐下,笑道,“你看这是什么?”他知道他这一次又赢了。
    钟师正倚着路灯,摘下耳机,“回去罢。被发现了。”
    向黄蜜报告时只说“薛主任看不上我,说薛二小姐不该与我来往”。黄蜜也看了与钟师一同监听的人的报告,似笑非笑看着钟师,“你未来岳父嫌我给你气受了。”钟师笑道,“看不上我嘛。我要是有黄站长这样,就一定没有问题。”
    黄蜜问道,“明天打算怎么见薛二姑娘?”钟师道,“恐怕是见不到了。”
    黄蜜问,“你恨我吗?”
    钟师道,“都是为了革命工作。”
    “□□长什么样子?听说宋美龄很喜欢他。”
    “待人谦和有礼,不卑不亢。腰板挺直,也常常低下头对人笑。说出来的话有分量,走路像一阵风刮过。”
    黄蜜哈哈大笑,“这不就是我吗。”
    次日燕好坐家里的车去报社,钟师在楼下等,薛父吩咐司机道,“不要管他,开出去。”车子从钟师身边擦过去,燕好低着头没有看他。
    中午同事带饭进来,笑道,“门口站了个穿军装的,手上拿着花站了好久了,痴痴地望着里面,是你们谁的男朋友?”燕好心里砰砰乱跳,低头吃饭。不一时另一个同事拿了一束花进来,大家都趣他,“和男朋友吵架啦?”那个同事低头嗅花,好一会子才抬头道,“没有诚意,我才不理他。让他多等几天。”
    燕好闷闷做了一天,写了许多错字,主编返回来让他改。直做到过了六点,同事们都走了,只剩他一个在办公室。一直等钟师,剥开的糖纸落了一桌子的。他抬眼看着对面的桌子,忽然想到一部美国电影里的情节,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办公桌边上接吻——后面的他不敢想。但其实一生他都已经想过一遍了。
    他更加恨他自己:别人什么都没有表示,就为了任务给了他一点点好,他竟然心动了!一边是不堪的自己,一边是指责不堪的自己,挣扎不掉的耻辱感将他层层包裹起来。燕好扔下笔——他不来,他真的不来!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燕好转过身去,气道,“你不要来,我不要见你。”
    薛父笑呵呵地迎过来,“不要再发小孩子脾气了。爸爸接你回家。今天给同事们带的糖好不好吃呀。”燕好嘟嘴道,“不是小孩子了,谁爱吃糖。”嘴里带着糖,说话都不清楚。
    待出了报社门口,燕好看到街口站了一个男人,他第一回见钟师不穿军装的样子,竟然没有认出来。
    薛母在读燕好的新文章,“评《留情》,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但亦总有些意志是无坚不摧的。在真爱面前,伟大到信仰,卑微到金钱,都要为之噤声。然而人生多艰,谁能轻易得到这无坚不摧的力量。众生无非在痛苦之中相拥取暖,聊以慰藉。”
    薛母笑道,“被你宠坏了,什么叫‘卑微到金钱’。不晓得天底下多少人为了钱不要命,他居然说金钱‘卑微’。”亦为女儿的脱俗出尘感到骄傲。
    薛父冷哼一声,“他这是谈恋爱了,不然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薛母道,“咱们女儿确实什么也不缺,找个怎样的人,只凭他自己开心就好。我看那个钟师也不错——”薛父道,“再不错也不会有好下场!将来都抱了外孙了,钟师死了,他再来哭?长痛不如短痛!”薛母亦生气了,“哪有这样咒自己女儿的?”
    薛父道,“就光说窃听器的事,也不能忍!”
    燕好从他房间出来,薛母忙迎上去,“这么晚了,穿这样是要出去?”燕好道,“想吃蛋糕。”薛父道,“要什么,叫司机去替你买。”燕好道,“我要吃cheesecake,司机买不对。”薛父道,“我陪你去。”
    在外面转了一圈,燕好总是心事重重,不时往外面张望。薛父一路喜气洋洋说个不休,忽然问道,“上一回我开着车带你出来买蛋糕,还是多久以前了?”
    燕好道,“昨天。”他是昨天和钟师分开的。
    薛父哼了一声,燕好转明白来,忙道,“好像是很久了。”心里想起一句诗,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晚上下起了雨,燕好想道,彼狡童兮,悠悠我思,风雨如晦,夙兴夜寐。遂翻身起床,将涌进脑子里的诗经的句子全写了下来。
    他特意往窗外张望,如果此时他在楼下淋雨,就请他进来避雨——避雨,无非出自一种善心,是个陌生人也要让的,并不是他就原谅他了。
    又过了几日,并没有等到钟师。薛父道,“你要多加警惕,他用一个办法不能接近你,必然用另一个办法接近。”燕好只仄仄的,“我能有什么值得接近的。”想到诊所的事,忙问道,“姐姐那里怎么样?”
    燕婉从楼上下来,道,“诊所安全得很,其他人没有见过那个死者,只剩下我和谦武是黄蜜的目标。谦武在警备司令部,黄蜜也动不了。”燕好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燕婉道,“昨天晚上我就回来了——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家四口都不说话。薛父想到那天去钱家看到他们打牌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还是要有个儿子的好。”
    燕好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爸爸怎么这样说话,你想要儿子,你去外面找个女人生!我最受不了这种歧视妇女的言论!”抓起手包便往外面冲去。
    薛父怒道,“你只会同家里人吵闹,我说你一句都说不得,给人家什么都听去了你就听得!养了个女儿就是被人骗走的命,我养女儿做什么!”后一句说得燕婉亦十分哀伤,他心想不如燕好跟了钟师,总归不会被说“不如是个男孩子”。薛母是旧式家庭出来的,只得了两个女儿,心里本来便怯,此时薛父一怒,怎么还敢开口。薛父见他们两个都不动,自己更放不下面子,吼道,“你走罢!被人骗干净了再回来,看我还管你!”
    薛母忍不住,拉着燕婉跑过去,抓住燕好的手,“你不要跟你爸爸吵了——”燕好将薛母往燕婉怀里推,“我不要再在这个家里待了!妈妈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就去姐姐的诊所住罢,我赚的钱能养活你了!”头也不回往外面跑。薛母喊了一句,“快拦住他!”门房没有反应过来,燕好早跑到街上去了。
    燕好只想,这时要有人拦住我就好了,现在和家里吵成这样,将来怎么回去!假如和爸爸认错,今后他更加霸道了!他虽然气急,没有失去理智,站在一个路灯旁边,离马路和楼房都远远的。
    燕好还在想事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抬起头只看见一辆车子逆行着朝他冲过来。燕好大惊,高跟鞋却卡在排水口上了。那高跟鞋是玛丽简式的,轻易挣脱不掉,燕好扯了几下,只见着那开车的人的脸越来越清楚——他居然在笑!燕好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一个人冲到他身边,单膝跪下,扯断了他鞋子上的袢扣,将他横抱起来,冲到了一旁。燕好看见那副驾的人拿出了一把枪在瞄准,忙喊道,“枪——”钟师身子侧了侧,那一枪便打在钟师背上。
    钟师将燕好推到一个角落里,用身体拦住他。燕好哭道,“你伤到哪里,痛不痛?”他会一些急救,钟师的伤在背后,燕好用包里的小剪刀剪掉裙角要给他包扎,被钟师握住他的手,“危险,不要出去。”另一只手遮住了燕好的眼睛。
    燕好听见钟师吸着冷气在说话,忙道,“不要紧的,让我给你包扎,我会的!”钟师摇摇头,放下手,露出燕好的脸来,“让我——看着你——”
    燕好听见外面仍然有枪声,哭道,“他们要打的是我,你让我出去——你怎么力气这么大,都——还抓这么紧——”他掰不开钟师的手。
    钟师轻声笑道,“我抓住了你,怎么舍得放开。”渐渐地力气小了,燕好哭道,“你千万不要睡着——”推开钟师往外面一看,陈少文拿着枪跑过来,薛父和燕婉在他身后,燕好哭道,“姐姐——姐姐快救救他——”用手托起钟师的上身,“爸爸送他去姐姐的诊所,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薛父吼道,“去什么你姐姐的诊所——去湘雅!这里离湘雅近!”说话间已经同陈少文将钟师抬上了车子,燕好在后座扶着钟师,燕婉给他做急救。陈少文要开车,薛父道,“你拿着枪!我开车!”
    因没有打到要害,手术过后,钟师被推到病房里休息。燕好扑了过去,“他怎么还没有醒!”燕婉将他扶开,“麻药还没有醒。你让他好好休息。”燕好哭道,“我听说麻药是会死人的,我们要不要叫醒他!”薛父道,“你姐姐是医生,听你姐姐的!”燕婉道,“你若是不放心,我教你怎么看仪器。你看,他的体征都很平稳——”拉着燕好的手,一一给他指点。
    薛父看见这两个女儿的背影,身边一个任劳任怨的女婿,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不由得叹了口气,推了推陈少文,“你也累了,先送他们两个回去,你们都去休息罢。”
    燕好道,“我不回去,我要守着他!”薛父怒道,“你怎么守!你一个未婚姑娘,和他一个屋子里待着?”燕好道,“你就当我是医生,是护士!”
    薛父道,“你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你回去陪他。”燕婉道,“我回去陪妈妈罢。爸爸和好好守在这里。”双手抓住薛父的手臂,那眼神像是在求他。薛父叹道,“好罢。”
    薛父吩咐警卫去买了小米稀饭来给燕好吃,燕好只摇头,“他不醒来,我不吃。”推给薛父,“爸爸吃一点。”薛父摇头道,“你不吃我就不吃。”燕好只得吃了几口,薛父这才笑了,“他没事的,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子弹都取出来了。多少人身上带着子弹过一辈子呢!”燕好不爱听薛父这话,也不与他分辩。心知不能在薛父面前对钟师太好,让护士给他擦脸换药,自己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燕好在钟师床边趴了一夜,倦得头昏脑涨,薛父道,“你先回去洗脸,换身衣服再来。”燕好心道这样让钟师看了是不雅——他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便道,“爸爸要记得吃早餐。”薛父点头道,“你也是,要是困,就在家里睡一觉。”燕好指了指钟师,薛父道,“我记得要是他醒了给他送早餐。”
    到了医院门口,正好遇到钱宪。钱宪道,“薛伯母熬了些粥和汤托我送过来。”燕好忙问道,“我姐姐姐夫呢?”钱宪道,“谦武来接你姐姐去诊所的时候我正好出来,警备司令部远,我便让他不要绕道了。”薛父点点头,“你送好好回去,我也放心。”
    钟师醒来,摸到手上有一块手帕,却不见得有人。正要出去,听见楼下有汽车的声音,站到窗前正看见钱宪的车开走了,燕好坐在后座上。钟师仰天长叹道,“钱大少你是公共电车啊,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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