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觉的万昭有些不对劲,最近她忙着提前离校、还有实习设计的事。
所以经常两头跑,偶尔会顾不上万昭,为了不让他多想,唐星几乎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的拍马屁。
结果她发现万昭好像并不生气,对于自己没时间陪他丝毫不抱怨,相反还很宽容。
看上去好像还挺正常,但是唐星总觉的有些不对劲,可是每次开口询问,得到的都是不痛不痒的回答。
也许是万昭性格沉稳了,毕竟分开的这好几年,变了些许也未可知。
唐星纷飞的思绪被一通电话打断,原是她的设计稿通过,可以转入正式,不过需要去公司签合同。
于是约好了午后过去,万昭自然是一起的,二人吃过饭后正好一路走过去消食。
一路上又顺路吃了不少东西,大多数都是万昭投喂的。
他太了解唐星,以至于一个眼神过去,就能知道她想吃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结果就是唐星一路走过去后,肚子吃到撑的不行,修身的裙下隐隐能看见微鼓。
唐星站在公司门前,手捂着肚子,略幽怨的看着万昭,随后深吸口气,肚子瞬间恢复平坦。
万昭挑了挑眉,伸手握在她腰侧,手下用了些巧劲儿,顿时戳到唐星痒痒肉。
边挣脱边笑得花枝乱颤,努力缩回去的小肚子又弹了回来。
她娇嗔的锤了下万昭,脸上故作不满,在别人眼里便是软软的撒娇。
“你和我进去吧,外面太热了,我争取快点办完。”
虽然说是签个合同,但是毕竟是转正,免不了被问一些问题。
具体耽搁多久她也不知道,可是万昭似乎并不太想进去。
“听说附近有家蛋糕很好吃,我去买,等我回来,你也应该出来了。”
唐星不疑有他,点点头后上前抱住万昭,眯着眼摇晃了两下,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万昭一直看着那道身影,她将将消失在视线中时,突然回过头冲自己挥手。
眼底的阴沉才缓了缓 ,伸手做出回应。
合同的事情很顺利,不过是回答了一些千篇一律的问题。
之后和分管自己的编辑讨论了一下设计稿的残留问题,还需要修改一些小细节才可以正式采用。
唐星的编辑叫齐思远,带着一副金边眼睛,斯斯文文的,说话慢条斯理,不笑时便显得清冷。
他骨节分明的手动作不停,有序收起文件,拢在一起后在桌上磕了磕,看向唐星露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和煦的笑,至少没了些谈公事时的严肃冷淡。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学长。”
唐星闻言,原本有些焦急的心愣了一下“主编和我是一个学校吗?”
他点了点头,习惯性抚了下腕表“毕业有几年了,不像你们,仍旧年轻。”
唐星笑了下“主编好像有些过于谦虚了。”
齐思远闻言摇头失笑后看着她“毕竟是同校,以后就不要再叫我主编了,设计方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对于他的好意,唐星也大大方方接受,毕竟以后还要共事,处好关系总是没有大问题。
走出公司时是齐思远送的,唐星本不想的,毕竟万昭就是个醋缸,若是让他看见,保不齐又要自己生闷气。
不过也不好意思几番拒绝,最终在公司门口时,唐星向外瞧了瞧,没看见万昭才松口气。
转头对他匆匆告别就走了出去,四下张望,却不见万昭的身影。
拿出手机,刚要拨出去,肩膀就被人拍了下,回头就看见万昭嘴角噙着笑,手里拎着一小盒精致的蛋糕。
唐星倾身捧住他的脸,面带疼惜“等了很久了吧?”
他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丝冷然,转瞬即逝。
抬手将蛋糕交予她,盒子上是熟悉的名字,那是一家很出名的糕点店铺,应是等了许久才买到的。
而且很贵,唐星以往都不太舍得吃。
打开后一阵甜香扑鼻,是一个巧克力蛋糕,唐星眼睛亮了亮,是她喜欢的口味。
精致可爱的蛋糕,本是无瑕疵的,只是上面原本立着的一颗车厘子,现在歪歪斜斜倒在了一旁。
唐星不在意,万昭却握紧了手,在她不注意间突然夺了过来。
声音低哑疏离“这个坏了,我去重新买一个。”
唐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拎着蛋糕走向垃圾桶,连忙过去阻止“好着呢,不就是掉下去了,不妨碍味道的。”
可是万昭却执拗的看着她,眼底竟隐隐发红,看的唐星有些发怔。
“坏了,已经坏了。”
唐星不知道,他说的不是蛋糕,而是他自己。
伪装成温润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被极端的怨恨和执拗腐蚀,早就流脓发臭,他已不是当初的万昭。
哪怕看见她与其他人并肩行走,都嫉恨的不行。
所以他隐藏着,不敢泄露出一丝一毫,生怕唐星发现,变得憎恶自己。
可又期望她发现,到时看她害怕、看她厌恶、看她远离。
就有理由束缚住她,以见不得人的手段,自己亦不会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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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风吹过窗口,卷进夏季灼热,融化着桌上未吃几口的新蛋糕。
唐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叉子,听着浴室传出的微弱水声,呆呆的发愣。
有些东西好像悄无声息的变了,如今的万昭让她本能的感到危险,在某一瞬间更甚。
她从来不细想,总觉得时间会消磨伤痛,不敢去揭开,害怕看见其下隐藏着的血淋淋。
可是却好像事与愿违,刻意的忽视,反而变成了压抑。
在压抑中被反复折磨着的,是万昭。
水声突然消失,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万昭穿着浴袍,手中拿着一块毛巾,随意擦着短发,走进客厅见唐星在发呆,他眼眸垂了下去,一言不发的坐在她身边。
恰好唐星手机响了下,备注着齐思远的短信赫然显示在二人面前。
万昭睫毛颤了颤,没有询问,也没有查看,只是手上动作慢了下来,显示出他并不是不在意。
发梢上未干的水,顺着脖颈爬过锁骨,又从领口流进被掩盖的禁地。
唐星放下叉子,单膝跪坐在沙发上,拿过毛巾为他擦头发,手下力度轻柔。
明明是温馨的画面,气氛却凝结。
她透过毛巾揉弄着万昭的黑发,细软的触感像是把刷子,无一不搔在她心头。
突然俯身过去,趴在万昭后背上,双手环过他胸膛,埋在脖颈处。
沐浴露是栀子香味,掩盖住他原本的皂角香,原是缱绻的味道,在他身上却有些冷冽。
唐星闭起眼,浓密的眼睫遮掩住依恋信赖。
“阿昭,我们谈谈吧。”
二人体温交缠,檀口呼出的热气打在颈侧,仍带着蛋糕的香甜,旖旎之下,引的心头火骤起。
却又因这一句话凉了个透,凤眼无焦距,身体僵硬一瞬又放松下来“谈什么。”
“谈我们分开的这几年,我想知道我都错过了什么。”
少年的成长,苦痛的折磨。
万昭顿了顿,眼睛漫上迷茫“....几年?是啊,是几年....”
唐星听着他渺茫的语气,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喉头一哽,热气漫上眼眸。
每个世界的流速都不相同,甚至可能相对静止,她最清楚不过。
加重了环抱住他的力度,唐星压下酸涩,继续说着,温软的声音似蛊惑。
“阿昭,我想听你说,无论什么,我都想知道,包括....我离开的时候。”
万昭的性子便是如此,什么都压在心底,不愿宣之于口。
可如今凤眼突然睁大,因着那一句‘离开’,陡然想起从前,那时的撕心裂肺仿佛重演,将他撕扯。
胸腔剧烈起伏,呼吸间犹如带着刀子,刮过他每分每寸。
他忽然转过身,将唐星压在身下,双手抓住她肩膀,神情宛若疯魔“离开?你还想去哪?你还想去哪啊!”
突如其来的癫狂,把唐星吓的噤声,肩膀隐痛,却只怔怔的看着他。
亲眼看见他身上怨气涌现,逐渐充盈整个房间,凤眼漆黑,像是深渊,吸引着她跳下去。
黑发生长,滑落在身前,将二人的视线困在一处。
久困的野兽被放出牢笼,张牙利爪的返还着曾经受到的伤害。
“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我找你找了几千个世界,上百个年头?”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我找不到你,害怕时间太久,你早已入了轮回不记得我,害怕.....害怕你爱上其他人。”
“你怎么忍心?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
“那日的场景每时每刻折磨着我,如今犹在,这是你想知道的吗?”
当初满目的红色,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提醒下,终成了汪洋血海。
声嘶力竭逐渐平息,当所有都宣之于口后,剩下的只有满腔的空洞与怅然。
他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怎么做,不断的话语似质问、似呢喃。
“你说过爱我的,怎么舍得...你是在骗我吗?骗子....骗子...你骗我吧,骗骗我吧...”
伏在上方的万昭黑发披散,外加浓雾缭绕,挡住了唐星所有视线。
也看不见窗外本晴朗的天已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她只看见万昭额上的火纹,在黑暗中熠熠生光,恍若炙热燃烧的火焰,下一秒就要将她灼烧。
唐星说不出话,只眼角的泪不曾断线,浸湿鬓发。
原来自认为为他好的,全都是错的,全都是伤害。
忽有水声,一颗颗滴落在胸前,穿过胸膛落在心头,让她发疼。
她颤颤伸出手,撩起万昭黑发,掖在他耳后,露出那双漆黑的眼与通红的眼角。
那里蓄满了水,是他从没有展示过的脆弱。
“阿昭,对不起,是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话头说出口,止不住的还有哽咽,她断断续续说着曾经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到最后语不成句,抽噎着,只剩下了对不起。
她双手捂着脸,止不住哭泣,愧疚与绝望如海潮,仿佛回到了她刚回来的那天。
哭声入耳,迟来的解释与道歉让他怔然,感受着手下肩头颤动,忽然不知所措。
本能的心痛,伸手揩拭她鬓边的泪痕,可那里早已湿透,甚至还在源源不断渗出。
他俯身下去,隔着唐星的双手,与之额头相抵,殷红的唇轻轻啄吻,给予二人慰藉。
哭声渐消,空荡寂静的房间又撒进阳光,只偶尔传来短短几声抽噎。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路上行人感叹两句天气无常。
万昭抚慰了很久,那蒙着的双手才悄悄打开条缝。
两双红红的眼睛相对,尤其是唐星的,哭的像一双兔眼。
可刚对视一眼,那双手又委屈的合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肯蜷曲起手指,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脸。
转而抓住万昭垂在一旁的长发。
带着浓重鼻音,水润的双眼小心翼翼瞧着他脸色,委屈讨好着开口“阿昭,对不起,我后悔了,当初不应该支走你,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你,我真的后悔了。”
又轻轻拽了拽他头发,眼巴巴的“我知道错了,别怪我了。”
许是穿越时染上的习惯,此时轻轻的语调里带上了些吴侬软语。
加上可怜兮兮的眼神,再硬的心肠也软了。
万昭认命的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之间,讨债的永远都是唐星。
一一吻去她脸上泪痕,声音喑哑,带了些无可奈何“不怪了...不怪了。”
那些执迷,在心爱之人的哭啕面前,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海上的一根浮木,没有方向,居无定所。
从前是,被抛弃背叛后更是。
可如今发现,身下的人,似乎也是海里的一员,无辜的被卷进海里。
被卷卷浪潮打翻,唯有抓住浮木,才能回归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