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一直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我们从来就没有隐瞒过她的身份，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反驳的地方。
    “……”谈判失败，双方冷着脸回到病房，就看到苏时瑞冷着一张脸正在给朴春红喂汤。
    “你怎么这么笨？”看着再次因为她没有喝完而洒在被子上的汤，苏时瑞的表情已经没办法保持平稳了。
    “你怎么这么没品？你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要做我男朋友，哪有男朋友嫌弃自己女朋友的？”
    朴春红看不清楚窗户外面的情况，得意的仰着下巴，看着气的额头直抽抽的苏时瑞，眼里还有不真实的错觉。
    “你看，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嬉笑怒骂、表情真实又活泼，她的眼睛里看不见小心翼翼，看不见规矩、谨慎，这才是一个十几岁青春期的女孩子该有的朝气。”
    主任说完，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开口，推开门走了进去，身后跟着不甘又深思的两个人。
    “春红，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医生，如果你能把我男朋友赶出去我感觉我会更好一些，他竟然嫌弃我，如果不是怕他以后找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我早就踹了他了。”
    “……”
    “……”
    “……”
    臭丫头这自说自话的本事不小，苏时瑞都要被她气笑了。
    “喝你的汤吧！”嘴里恶狠狠的，动作却轻柔的将鸡汤喂给她，看着她喝了大半碗，开始摇头，苏时瑞才收拾东西起身，跟其他人发了身照顾准备回去。
    “晚上我要吃素包，锦绣阁的素包，每样来两个，记得别忘了要一些他们那里的特色咸菜啊。”
    “！”刚准备出门的苏时瑞差点平地上绊倒，扭头恶狠狠的瞪了眼病床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得意洋洋的臭丫头，想到她现在看不了，只能忍下这一口憋屈，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有些累了，医生请自便。”苏时瑞离开，朴春红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收敛，最后只剩下一片冷漠。
    她告诉过他，那是她难得喜欢的一个人，她请求过他，不要伤害他，可是，他竟然想治他于死地，这怎么能不让她懊恼呢？
    这如果不是她刚好追了出来，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是不是，他真的会被撞死？
    朴春红根本就不愿意接受那样的可能性，所以，这一刻才任性的不想跟他们呢说话。
    “春红……”两个人的表情很奇怪，体验也很新奇，毕竟，这是第一次，春红这么明确的表现她的不满。
    “行了，既然孩子要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让孩子安心休养，这么重的伤，可得这孩子受好些苦了。”
    意有所指的说完，才催促着两个人离开，而朴春红，则陷入了下一波的纠结。
    说真的，这两个人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当然，抽血做研究是意外情况。
    可是，他们这次的决定实在是太冲动了。
    原本，所有人都当这次的事情，人挺过来就好了，只是，朴春红的眼睛一直看不见，等到身上的伤口都长结实了，眼睛还看不见，两个男人终于急了。
    “你们不用急，急也没用，是春红自己不同意做手术的，你们找我也没用。”
    朴春红的主治主任看着面前难得向他低头的两个人，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有种人生到达巅峰的激动。
    “春红不同意？这不可能！”老二率先激动起来。
    他跟春红的接触比老大更紧密，他比别人更懂春红渴望自由自在的心情，她不可能明知道做手术可以恢复她的眼睛却不同意手术的。
    眼睛看不见，她环游世界的梦想呢？她不是还要去bl看铁塔，不是还要去爬那座据说可以看见生死的雪山吗？眼睛看不见，她还怎么去？
    “可不可能，不是我说了算，或许，春红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们了？”
    主任完全就是带着恶意的诱导，那边的两个人瞬间情绪激动起来。
    “不是，就当，这双眼睛是给无辜者的赔偿吧，做过的事情，总要有人去承担后果，哪怕事情没有如愿以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
    当被问及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的时候，朴春红表现的相当淡定，甚至，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沉稳。
    “大爸，二爸，是不是，如果不是为了复活妈妈，我的死活，都跟你们没有关系？是不是？我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就只是一个药引？”
    哪怕已经恢复了许多，却依旧脸色苍白的朴春红仰着头，哪怕视线模糊，也尽力看着他们，问出了她之前一直不忍心问的问题。
    “……”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两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不是为了佳佳，不是为了复活佳佳，他们会怎么对待春红？给她足够的钱，找保姆照顾她的生活？然后呢？不知道。
    “我累了，请你们出去。”很多时候，沉默才是最让人绝望的，朴春红整整等了三分钟，却没有等到一句辩解，终于绝望的闭上眼睛。
    明明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怎么还能这么难受呢？
    “春红……”坚强的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的小姑娘突然掉眼泪，哪怕她迅速的翻身，老二还是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泪光，不由得心疼。
    “我已经付出了光明的代价，请你们放过他吧，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跟他有联系了，我会一直听你们的话，等你们的研究成功了，我会回到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
    带着绝望和迟暮的哀叹，朴春红说完，将脸埋进被子里，安静入睡。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动那个人，抛开她的因素不说，苏家二少如果遇害，苏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最终的结局不会比原来更好，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真打算以后都不见我了？臭丫头，始乱终弃可不是个好习惯。”
    原本就在门口的苏二爷拎着一兜乱七八糟的水果进来，吊儿郎当的问。
    “我……”已经看不见了，不能成为你身边最有用的助力，不能为你的安全保驾护航，如果只是累赘，我宁愿自己一个人慢慢终老。
    可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了。
    “舍不得就不要逞强，你就这么说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了，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叹了口气，苏时瑞动手抹掉她眼底不断涌出的泪痕。
    他一直都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情绪就那么大开大合，有种，千山万水，终于遇到你的感觉。
    嗯，虽然有些酸牙，但臭丫头当时的眼神就是那种解释。
    后来，每次臭丫头跟在他身边，只要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她都会精准的知道他想干什么，并且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就仿佛，他们已经一起演练了无数次。
    可是，他很确信，他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他们认识，就是那一天，她突然奔溃的大哭，然后说看到你真好。
    甚至，后来，在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她会那么干脆的拉开他，自己却被撞飞，苏时瑞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喜欢，才能这么不顾一切、拼尽全力。
    不过，他会试着去尝试的，毕竟，这丫头是他目前除了家人，唯一一个不会感觉到烦躁的女生。
    “你说是你甩了我也可以，反正我以后都不会回学校了。”
    努力拉扯嘴角，想勾出一个他说过的好看的笑容，可惜，最终以失败告终，眼泪太沉、微笑根本撑不起来。
    “你确定？爷我可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要真说不处了，以后你可别后悔，学校里至少有一半的女生想做爷的女朋友，到时候爷带着她们招摇过市，你可不要哭鼻子。”
    “不会的，你过得开心就好。”反正，她也看不见那样的场景了……
    “……”苏二爷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臭丫头说交往就交往，他都没说话她就自觉的对号入座了，现在说分手就分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看着好像之前的他就是她无聊时一时兴起的玩具。
    这怎么行？说出去，他苏二爷不要面子了？
    “不行，交往一场，我连手都没拉一下，嘴也没亲一下，该做的事情我都没有做，那我岂不是很亏。”
    无计可施的苏时瑞直接一手将人拉起来，一手扣着她的腰，发狠似的吻上了她的唇。
    嗯，比想象中更容易，更能让他接受……味道挺好，之前肯定吃草莓了，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朴春红完全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失去理智、毛头小子一样冲动的时候，一瞬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合适。
    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初吻！上辈子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她肖想他的吻那么久，都有贼心没贼胆，却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喂，喂，你，你别哭啊，你，要是觉得吃亏的话，你亲回来也成，我就是亲了一下，你亲回来好了……”
    突然有温热的咸味沾湿薄唇，苏时瑞愣了一下才发现，她睁着眼睛，哭的那么伤心，顿时慌了。
    “不行，你亲了我，怀孕了怎么办？”被他这么蠢的样子逗笑，朴春红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怀孕了就生下来……”说完，苏时瑞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蠢话，一脸僵硬的瞪着朴春红。
    “真的？你不介意你儿子有一个瞎眼母亲？”朴春红是真的被他的回答弄得心里一紧张，条件反射的问。
    “胡说什么，什么瞎眼？又不是治不好了，你不想看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吗？生孩子的事情先放一下，我们都太小了，生了孩子顾不上。”
    “噗……”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么搞笑的话？
    “我说真的，我们先做手术，等你眼睛恢复了，争取明年直接参加高考，然后我们出国先去登记，等以后年龄到了，再举办婚礼，你放心，没有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之前，我不会让你背负未婚先孕的名声的。”
    就要刚刚那么一瞬间，她提到孩子，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幕，他回来，灯光温暖，娇羞的妻子，聪明的孩子，突然的，苏时瑞就有了想结婚的念头了。
    “一辈子那么长，你真的决定了吗？一辈子和一个人在一起，看久了，你确定你不会腻歪吗？如果一开始就给不了我，我宁愿你从未许诺。”
    怔怔的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朴春红的心是热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的感情有效期有多久。
    之前，她眼睁睁看着他喜欢上那个乖巧优雅的小姑娘；看着他因为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买醉；看着他为了救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底牌，而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却只得一个落寞入夜渐微凉的结果；看着她生了父不详的孩子，他脸上强撑的笑，和心里落寞的痛；看着，他最终被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逼着，成了她的哥哥，哪怕是最后的时候，她的孩子都已经快要嫁人了，他依然茕影孑立、一身清冷，他的爱，深沉到她形容不出来。
    所以，如果他给了她所谓的家，却不能给她如出一辙的感情，心里就会有根刺，时不时的冒出来扎她一下，就算她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个人在他心里不一样，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那我，到时候可以考虑投资一家整形医院？不想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换一张，都换我喜欢的。”
    “滚！”没想到这人年轻的时候竟然还会开玩笑，还这么油嘴滑舌，朴春红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下来，拿起抱枕扔过去，却没有打到人。
    “臭丫头，我们先做手术好不好？等你眼睛可以看见了，我们就去国外登记。”
    看着她脸上瞬间凝固的笑容，苏时瑞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心里一疼。
    “你就是怕我看不见也会赖着你一辈子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朴春红就着他塞过来的抱枕躺下去，一脸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