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文德帝元年,八月初七,黎国太子白锦年联合北狄进攻大雍,连破三城,皇太后叶卿云为护三军将士,与其国师缪徽同归于尽,后大雍摄政王君潋亲率三军征讨黎国,大败之。
后黎国政变,二皇子登临皇位,废太子白锦年不知所踪。
此战之后,原本所向披靡的大雍摄政王君潋功成身退,请辞皇帝,再无人知晓其踪迹,反倒是曾经京都纨绔第一名陆小侯爷立下了大功被封为上将军,很快执掌了兵权。
众人虽说有些不满,可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威风赫赫的明尊和纨绔成性的陆小侯爷是同一人,倒也不敢再反驳半分了。
摄政王杳无踪迹之后,陆小侯爷很快子聪慧的头脑辅佐小皇帝掌控住了整个京都的大局,这历经战乱的大雍也在无数仁人志士的建设之中变得更加繁荣昌盛起来。
那一场震天动地的沧州之战终于告一段落,而那曾经为整个大雍付出过生命的人也永远留在了人们的心中。
数十年过后,那反败为胜的一战,仍旧众说纷纭,在岁月的洗涤之中更加充满了传奇色彩。
历史洪波滚滚,一切终将过去……
不过那繁华喧嚣的大雍,终究还是与离开之人再无半点关系。
与乾耀告别后的当日,君潋便经由传送符到达了那身在茫茫大海一座岛屿之上的方外之地。
在此期间,向婉非常耐心地将方外之地的势力和他的母亲莲若的事情告诉了君潋。
灵力傍身,对于修仙者而言,遥远的路程并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问题。
带着破风令进入这真真是宛若仙境一般的岛屿之上时,君潋倒也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生出了些许的归属感。
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
流淌在他血脉之中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对这个同样是精彩纷呈的方外之地有着莫名的感情。
说不上来。
不只是喜欢还是厌恶。
当随着向婉一起踏入圣君的宫殿之后,君潋微微定了定神色,才终于看向了半靠在床榻之上面容枯槁的那个苍老的男人。
他那双年轻时本该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浑浊不堪,脸色苍白,很是憔悴。
但即便是被迫躺在床上,甚至于大限将至,他身为圣君的气势却并没有减少半分。
不怒自威。
君潋没有开口,他只是抬了抬眸子,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名义上是他祖父的圣君。
从向婉对这位圣君的描述之中来看,他应当是一个杀伐果断、很有作为的明君圣主。
从他即位以来,便以雷霆手段震慑了方外之地五大家族,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乱局。
如今他大限已至,却无承继之人,才会想到他,感觉到圣血传承的力量而后想要让他继任。
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愿。
一切都是强行为之,和当年逼迫自己的母亲一样。
他是君,其后才是父亲,是祖父。
亲情这种东西,或许他心中还有。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纵容自己的母亲逃婚而不派人深究?
只是这二十多年来的不闻不问,再到如今的强行命令,这一切,不论是深沉的守护之意,还是因为权力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如今的他,接受起来,都有些难。
君潋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他的身份可以让他如此为之,前来复命的向婉和燕飞也不便提醒,便双双行礼,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圣君,圣子已经回来了。”
圣君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看着最终得让他失望的两人,心中大悦,道:
“好,甚好。”
“本君交给你们的重任,你们完成得甚好。”
这表扬了过后,圣君那双虽然苍老但却不失凌厉的面容很快又开始变化,他当即便直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下令道:
“如今圣子已经归来,传令下去,将圣子加冕仪式设在三日后,五大家族家主和长老务必参加!”
“圣血传承已有,接下来大婚之事,本君在位之时必定会提上日程。向婉,燕飞,你们去办吧!”
圣君行事果断,向婉和燕飞知晓分寸,当然也不敢怠慢,很快便双双退出了殿堂。
待到这房间之中只剩下圣君和君潋之时,气氛很快跌入冰点。
这装潢华贵实则朴素简约的大殿之中,一瞬间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隐隐有风吹过,将那窗帘掀飞许远。
熏香淡淡地燃烧着。
君潋没有半分怯弱,直直地迎上了圣君打量自己的眼神。
四目相对,各自都有着对彼此的探究。
终于,那位名不虚传的圣君看着本该年少轻狂如今却满身伤痛的君潋,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道:
“孩子,逼你来做这圣子,实在是无奈之举。”
“你的血脉和命运注定了你必须承担起附加在你身上的责任。”
没有叙旧关怀,倒是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这目的,刹那间就让君潋仅存的微渺的希望落空了去,他摇了摇头,同样是以冰冷且不客气的话回答道:
“圣君,没有人生下来就必须去干什么的,我不信什么命数,我不想承担这些虚无缥缈加过来的责任。”
“今日我来,不是因为逼迫和责任,而是因为我想要让心爱之人醒来。”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圣君还是莫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给自己找借口。”
君潋说话当然狠,对于这位圣君,他没有太大的好感,更加不会有什么一见面就有的认亲举动。
或许,他不得不承认血脉这种东西很奇妙,可以让他产生完全没有想到的情感。
但,对于强行逼迫自己来做某些事的这位圣君而言,他没必要打感情牌。
他不屑,也不会。
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讨好,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血肉亲情。
他只为了小云儿一人。
其他人,其他事,都不重要!
君潋近乎于扎心的话也没有让圣君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他反而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开口道:
“好,看到君潋你,本君很是欢喜,你和你娘的倔强性子真真是如出一辙。”
“可惜,有时候,太过偏执倔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这位圣君还想扯些旧情,但很快他便又重新以冷冽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我并不想辩解什么,你身负圣血传承,圣子之位,你不得不坐。”
“方外之地的一切,圣君一族的兴衰荣辱,你,都逃不开。”
“这是命数!”
君潋抬头,对于这样的阵仗也没有任何的惧怕,他平静而又冷漠地看着这位圣君,凉薄地开口道:
“你若是能够救卿云,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可以答应。”
君潋不想多言,他也不奢望能让这位本身便是逼迫者的圣君能够再帮他脱离困境。
他本身便已在深渊,无路可退,便只能迎头而上。
反正,他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破罐子破摔,又有什么不可?
圣君看着如此颓丧的君潋,伸出手,以灵力探上君潋手中视若珍宝的那块破风令,微微阖上眼眸感知了许久,才也放软了语气,淡淡地开口道:
“好,话既然已经说开了,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既然做出了承诺,本君便认为你可以承担起这一切。”
“君潋你心恋那女子的事情,本君已经听向婉说过了,本君可以用圣莲花和全身功力助她复生。”
“但这需要花费些时日,给本君一个月的时间吧。”
君潋听得这话,总算是肯低下头颅,真诚地道一句:
“多谢!”
圣君对君潋的态度很是令人迷惑,算得上不冷不热。
这祖孙两个人的对话,倒也是算得上针锋相对。
圣君对君潋软硬兼施的法子也很奏效,君潋对关于卿云的一切都很在意。
圣君抬了抬眸子,示意君潋坐下,他为君者头脑和气场自然不会差,虽然已然年迈,却还是非常有威严地又开口道:
“君潋,你若为君,我救的那个姑娘不可为后。你必须娶鎏金一族的后人如今的圣女向婉为妻,当年本君一念之差纵容你的母亲逃婚招致如今的危局,今日你绝对不能够再重蹈覆辙了。”
“方外之地,圣君一族,容不得半分乱局了!”
“那个姑娘若是醒来,你可使其为妃,这点,你可能做到?”
君潋垂首而立,依旧是泛红的眼眸中蕴藏着无数令人看不透的心思,对于这样的问话,他也没有拒绝,只是木然地点头回答道:
“只要卿云能够醒来,我便可以做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别无选择。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便看上天能否给他一分垂怜了。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负她半分。
真是到了那一天,他宁愿……
圣君对于如此机械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他知道君潋的心不在这里,便直接亮出来了最后的底牌,沉声开口道:
“她醒来之日,你与向婉大婚之时。”
“届时本君大限必至,你,要成为方外之地新一任圣君。”
“你若浑浑噩噩,致使方外之地大乱,后果,将会是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