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容析元,既然你可以这么狠,干脆就用力一刀解决了我和孩子,岂不是更好?两条命,为她流产的孩子偿命,你们应该满意了吧。”尤歌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冰冷,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每个字都能耗尽她的力气。
容析元精冷的眼眸猛地一缩,尤歌这么说,越发让他震怒,他原以为她起码会说一点软话,因为那孩子是无辜的啊。
这都怪监控记录无法完整地表现出当时的情形,否则也不会给人造成错觉误以为是尤歌故意对何碧翎下毒手的。
容析元无法相信尤歌会是这样的人,可尤歌的话,等于是在默认,他现在太激动,冷静不了,也看不出来尤歌是因赌气而说出这种话。
容析元眉宇间流泻出几分惨痛:“为什么你一点没有觉得歉意,你亲手杀死了一个五个月的生命,你怎么却没觉得自己错了?大人的恩怨,如果要扯上下一代,要将仇恨转嫁,那么你就不会成为我的妻子,你就该是我的最大的仇人!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被你的父亲害死的!”
更劲爆更可怕的事实,就这么从容析元嘴里说了出来,这本来是他一直都隐瞒的秘密,却因为一时控制不住而抖出来,可想而知他多么痛心。
尤歌彻底呆住了,身子明显战栗了一下,瞬间感觉头昏眼花,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似的。
她真的宁愿自己倒下了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她还睁着眼睛,看到了他悲愤的表情,直觉告诉她,他没说谎。
尤歌感觉神经都仿佛断裂开来,浑身上下都在痛,说不出哪里痛,好像人要散架了,死去了……混沌中,一缕意识被抽离出来,她想起了曾经在香港容家时,容析元的姑妈说“尤家欠容家一条命”!
看来,是真的,不仅是一条命,并且还是容析元父亲的命!
一直以来都潜伏在心底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被揭开了。真相,就是这般血淋淋的,尤歌那小小的世界,分崩离析。
想说话,可尤歌只能哆嗦着嘴唇,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喉咙像被卡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容析元也是没经过考虑说出来的,憋了多年的秘密就在突然间摊开来,压抑的痛苦也释放出来了,惨笑道:“当年,我父亲和你父亲同在一个淘金队伍里,因为一块昂贵的钻石原石,你父亲财迷心窍,下毒手害死了我的父亲,从那时候起,我成了孤儿,后来成为乞丐,也都是因为这个。虽然我夺走了宝瑞,可我也娶了你,待你不薄,如果我将对你父亲的仇恨转嫁在你身上,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这样大的仇恨我都可以放下,而你对何碧翎的仇恨却要伤及一个无辜的生命,你还是我认识的尤歌吗?对你,我太失望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和他,居然有着这么大的,不共戴天之仇!
尤歌这才知道,心痛,从来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此刻,她的愤怒,她的委屈,在顷刻间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原来容析元才是最该愤怒的那一个,他才是最受委屈的那一个,因为他娶了一个仇人的女儿。
尤歌没有力气去追问父亲与容孝光之间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声音――她父亲害死了容析元的父亲。
好半晌,尤歌才从混乱的意识中稍微缓和一点,颤抖的嘴唇里吐出破碎的音节:“我们原本就不该在一起的,是吗……原来我和你之间这么多的波折,都是因为我爱错了人,不该爱上你,而你也不该娶我,今天的一切,算是对我父亲的报应吗?都报应在我身上,要让我来承担吗?你父亲的命,还有流产的孩子……这些血,是不会干的,所以我和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不是吗?如果你所说是真的,那我还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呢,我还有什么资格当你的妻子?不如就……离婚吧,这样,对我们都是解脱。”
尤歌飘忽的声音,无比凄凉,像是来自幽冥的低语。
之前何碧翎愿意拿钱出来砸,想让尤歌离开容析元,但尤歌那时却说就算两人没感情了,她也不会让出位置。可是,这才半天的时间,她就说出了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离婚。
容析元也呆住了,手中的匕首滑落,胸口处犹如被撕开一条带血的口子,痛得让人窒息。
尤歌拿起了手机,出奇地平静,拨通了霍律师的电话,只说了一句:“霍叔叔,请你来接我一下,谢谢了。”
容析元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听到什么了?尤歌说……离婚?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容析元的心,凝望着眼前这异常冷静的小女人,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生幻觉了?她怎么可以在说出那样的字眼之后还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物极必反,尤歌是伤痛到极致了,一颗心死得不能再死,碎成粉了,才会说出离婚两个字。她好像看到自己和容析元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用他父亲和那个孩子的鲜血铸成的。
尤歌心底窜上来的湿意在眼中打转,终于还是忍不住哽咽地说:“我不知道当年我父亲和你父亲之间到底是怎样,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只能代替我父亲说一声,对不起。我和你,裂痕太深,回不去从前了,彼此都放手吧,分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尤歌转身,缓缓地走向屋外,朝着茫茫夜色,一头扎进那一片黑暗。
容析元很想叫住她,可张张嘴,还是没能出声。男人的骄傲和自尊,还有被激起的愤怒,使得容析元无法开口挽留。
离婚?想当初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娶了她?她可知道,为了这件事,容家人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老爷子差点就像当初赶走他父亲那样赶走他。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要娶她,难道只是为了一时兴趣吗?
现在她却提出离婚,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这好比是在笑话他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在否决他当时那种不顾一切的决心。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要离婚……”容析元心里在嘶吼,嘴上却无声,但他的脚步跟着尤歌,一直到了门口。
尤歌站在别墅门口等霍律师来接她,浑浑噩噩的,她也不知身后有他在悄悄跟着。
两个相爱的人,经过磕磕绊绊,经过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好不容易到现在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却要面临分开。是不是非要这样不可呢?如果不分开,彼此还怎样面对?
再也不是相看两不厌吧,心里那道坎儿,怕是过不去了。
没过多久,霍律师如期而至,看得出来他很焦急,但他没有问尤歌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在尤歌最需要安身之所的时候,默默地为她提供一个可以安静的地方。
霍律师扶着尤歌,心疼地为她披上外套,一声叹息,道尽了他此刻的惋惜。
霍律师已经从儿子口中知道尤歌和容析元结婚了,他一直都在担心着,想找机会来这里看看,可没想到这一来,却是来把尤歌接走的。
霍律师临走时,还朝着尤歌身后望了望,不确定暗处那双眼睛是谁,但可以猜测几分,或许就是这别墅的主人。
车子渐渐远去,容析元这才从暗处走出来,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心底溜走……走出他的生命……
躺在陌生的环境里,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尤歌,她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这是一间干净的客房,是霍律师家二楼的一个房间,就在霍骏琰卧室的对门,今晚,尤歌就住在这里。
床单和被子都是刚刚才换上的,床很大,柔软舒适,躺在上边原本是该很容易就睡着的,可是尤歌却久久未能合眼,望着窗外的星空,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在做梦,但真实的心痛却在折磨着她,告诉她,
尤歌之所以没有当面跟容析元争辩关于他说的她父亲害死了容孝光,是因为她明白,既然这件事被容析元认定了,那么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至于原因和真相,她现在就算要追究,也无能为力。大着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更别提要去了解当年的真相了。
这是难以承受的打击,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比容析元和何碧翎带给她的伤害还要更痛苦。
可终究还是不死心,尤歌睡不着,脑子里满满都是容析元愤恨的表情。虽然她没见过容析元的父亲,但现在她却好像能听到那冤死的亡魂在悲泣。想想就毛骨悚然,如果不搞清楚,她肯定是会更抑郁。
忽然,尤歌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暗骂自己怎么变笨了,这不是身在霍律师家么,霍律师是父亲生前好友,说不定知道一些秘密呢?
想到这,尤歌更不能淡定,赶紧地往房门外走,要去找霍律师。
刚一开门,就看到霍骏琰一脸惊愕地望着她,而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碗。
霍骏琰这英俊的纯爷们儿此刻有点尴尬:“这是……我爸让我给你端来的,燕窝,你喝了吧。”
阳刚帅气的男人红着脸的样子真是……太养眼了。
虽然尤歌现在没心情欣赏,但还是感激地接过他手里的碗,说了声谢谢,然后咕咚咕咚很快就将燕窝喝光,把碗往他手里一塞,焦急地问:“霍叔叔在哪里?书房吗?”
“我不知道……”霍骏琰这话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在一分钟之前还说是自己的老爸叫他端来燕窝的,这不,暴露了吧,其实不是他爸,是他自己的主意。
“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卧室,我帮你看看。”霍骏琰说着就转身往书房走,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干嘛没事端燕窝来,幸好尤歌没往别处想。
霍律师果然在书房,正在看准备要上庭的文件,见尤歌来了,他便停下手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