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巫婆”,除了职位比她高的人,其他的几乎每个都被她骂过,大家私下都说她是更年期综合征太严重了。
尤歌刚刚将一份资料交给汪副经理,出于习惯,汪副经理打开来核对一下才会交给俞总过目。
会议室里大约有十几个人,除了俞总和秘书,汪副经理,其余人都是将参与泰华酒店的交接工作,并且大家都知道公司目前还没有决定谁将会是收购后泰华酒店的经理,只知道谁的工作出色,谁就有机会上位,而结果将会在泰华酒店三个月装修期后再决定。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一群人那都是干劲十足的,都想抓住这个咸鱼翻身的好时机。
也因此,互相之间的竞争就更大了,暗中较劲的情况比平时更热烈。
此刻,有人留意到了汪副经理的脸色很沉,像是对手里的报告不满意。
“尤歌,这是怎么回事?你看看这个数据,明明应该是25%,你却写成了25%,多一个小数点所造成的后果,不需要我解释给你听吧?昨天你的报告中是少了小数点,今天又多了一个小数点,这种低级错误你怎么会一犯再犯!”汪副经理黑着脸的表情好严厉,丝毫不给情面。
唰唰唰,全体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尤歌身上,有种要将人的衣服扒光的错觉,让她瞬间就变成众矢之的,其中不少幸灾乐祸的人在偷偷发笑。
尤歌脸皮薄,一下子脸就红了,耳根都滚烫,这种被人“行注目礼”的感觉真不好,可这真是她的疏忽,她就应该要接受批评,尽管这批评有些太严厉。
忍……还是得忍!尤歌强忍着心中奔腾的怒火,紧紧咬着牙没有说话……其实她这两天都在强撑着上班,受到容析元的影响,状态太差,她在工作上一不小心就犯了低级错误,她知道自己不对,她不辩解为自己找理由,她接受上司的批评。她是这么想,可老巫婆是咄咄逼人啊。
“是我太粗心了,下不为例。”尤歌低头,认错的态度还是很诚实的。
但那个老巫婆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尤歌,她还来劲了。
“下不为例?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吧,今天你还好意思再给我重复一遍?怎么你以为这是小事吗?由此可见你对待工作多么不上心,你的注意力都去哪里了?一份报告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更重要的事?公司不养废物,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公司的,别以为谁能保住谁,公司里是靠工作能力说话,如果不能专心工作,那就趁早滚蛋免得浪费公司的资源!”汪副经理重重拍着桌子上的文件,她那两片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很像是血盆大口。
过份了吧,说白了只是小事而已,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训斥下属,其言词冷嘲热讽很伤人,摆明了是要故意给尤歌难堪的,遇到这样的上司,谁都不会好过。
尤歌原本是觉得自己确实做错,被教训几句也是应该的,但凡事总有个限度吧,批评是可以,但羞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老巫婆就是在羞辱尤歌,抓住一点小辫子在踩人家的脸呢!
俞总已经一再跟老巫婆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她像是没看见。其余的一些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嘲笑尤歌,某些字眼很难听。
尤歌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压抑的情绪被老巫婆这么一刺激,就像是火山喷发似的不可收拾,一股冲动直奔脑门儿!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蹭地一下,尤歌站了起来,像是未经考虑似的冲口而出:“老巫婆,你永远记住这天,不是你炒我,而是我炒你!”
这意思就是,劳资不干了,你爱训谁就训谁去!这句话一出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尤歌要失业了。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不管是公司领导还是小职员,全都呆呆地望着尤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一刻,那纤细的轮廓竟变得那么清晰而高大,分明是她炒了上司的鱿鱼,但仿佛她得从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而是笑傲职场的成功者。
这一幕,有人暗暗喝彩,也有人嗤之以鼻,觉得尤歌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做。
汪副经理的脸色就像调色板一样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尴尬,难堪,这是她工作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犹如打脸的“回敬”。
俞总的态度更是奇怪,没有安慰汪副经理,只是一脸愁容地在皱着眉头,他在想,现在可怎么跟大少爷交代?凭他的直觉,尤歌那边估计很难挽回了,一旦少爷追究起来,他该怎么说?都怪汪副经理瞎叨叨,对尤歌的批评太过份,摆明了就是在故意逼迫尤歌,现在可好了,尤歌走了,汪副经理应该在心里偷笑吧,因为汪副经理的侄女就是在座的其中一位。
汪副经理这么做的原因并非临时起意,她早就想着要抓尤歌的小辫子,想把尤歌给踢出去,目的很简单,汪副经理的侄女原本是要负责泰华酒店收购项目的,但尤歌出现了,进公司之后被俞总重用,以新人的身份担任收购项目的负责人,而她侄女还成了尤歌的副手。这口气难以咽下去,现在又面临着泰华酒店经理人选的问题,汪副经理很清楚,尤歌的存在,会是她侄女升职的最大障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尤歌挤走,无论用什么方法。
先前汪副经理对尤歌的训斥,说那些难听的话,她只是试探一下尤歌的反应,没想到竟然如愿以偿,尤歌真走了。只不过临走时尤歌说的话,却让汪副经理气得冒烟儿。
尤歌真的那么傻么?看不出来人家故意么?
其实不然。尤歌早就听到一些风声,知道汪副经理的侄女是泰华新经理人选的热门之一,而她是公司里的“关系户”,她是收购泰华的负责人,她自然就会被别人当成假想敌和竞争对手。这样,汪副经理看她不顺眼,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了。
尤歌一点都不后悔这个决定,她认为工作也就像爱情一样是需要讲缘份的,既然这里不再适合她,她走,是迟早的事,今天能在临走前狠狠地刺激一下老巫婆,她觉得自己算是赚到了,胸口的闷气出来了,整个人不但没有低落,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是啊,她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和青春,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自己变得那么拘谨不自在?她学不会那种没有底线的圆滑和隐忍,她明知道忍气吞声的结果只会是让别人得寸进尺,既然这样,何必仰人鼻息?离开这里,呼吸自由的空气,一切从头来过,没什么不可以的,凭借她的才干,真金不怕火炼,再找别的工作并非难事。
尤歌在这一点上,观念或许跟眼下的许多职场人士不一样,她虽然也需要一份工作,但她的骨子里没有奴性,生存和尊严,这两种东西,对她来说,是可以共存的。
如果一个工作的地方会让她产生很大的怨气和不甘,这样她就会被负能量缠身,工作也不会有效率,过程也会是艰难而被动的。她期待的是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付出时间和劳动的工作环境。显然,锦程公司已经不是这样的地方了,或许曾经是的……
尤歌就是这样的人,宁折不屈,在忍无可忍时,她会给予还击,所谓的逆来顺受,不是她的风格。太钢则易碎,太软则被欺,尤歌不是这两者,她是坚韧。
离开锦程,尤歌走得很潇洒,抱着一个纸箱子从公司大门出来,她觉得浑身轻松,回头望望公司的招牌,她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学到了东西,增长了见识和经验,这对今后的职场道路,是有益的,是金钱都换不到的。
锦程的那些职员们不理解尤歌的做法,觉得她太莽撞了太冲动了,他们认为,现在要找个工作很不容易,能进锦程上班更是难得,认为尤歌居然不好好珍惜,太傲娇,太自以为是了。
无论他们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是尤歌,他们习惯了在已经画好的圈圈里被限制和束缚,所以注定他们看不到尤歌走出圈子后领略到的风景。
尤歌是真的实业了,可她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她觉得自己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整理一下糟糕的情绪,休息休息再重新出发,或许,会有更适合她发挥的空间呢。
俞总没有挽留尤歌,他不是不想挽留,而是他要及时将情况报告给许大公子,听听许炎有什么吩咐,他再行动也不迟。
尤歌前脚走出公司,俞总就已经在自己办公室里跟许炎通电话了。
锦程只是许氏家族的事业王国中的一个公司,俞总在许炎面前也只不过是个小头目的地位而已。
俞总在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难免忐忑,生怕许炎会责怪他,其实不关他的事,是老巫婆太讨厌了。
但奇怪的是,许炎听完之后很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俞总松了口气,但也想不通,大少爷怎么不生气呢?尤歌是大少爷安排进来的人,现在离开,大少爷居然这么淡定?
许炎的想法,别人很难了解的,他当初安排尤歌进锦程公司,不是真的就指望她在这里做很久,他知道尤歌的脾气,他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尤歌的才干,无论是在锦程还是在别的公司,尤歌只要愿意,她都能找到发挥的途径,在锦程,不过是为了让她多经历些罢了。
今天的尤歌,突然很想放松一下,想为自己今天的决定喝彩,干杯!
尤歌一个人去吃自助餐,然后去歌城包了一个小包厢,一个人在里边尽情地唱啊嚎啊,管它撕心裂肺的声音好不好听,她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想活得那么沉重。
尤歌其实唱歌还算不错啦,可她在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小酒,现在唱歌就会有小小的跑调,她没喝醉,只是一点头晕而已,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家里,佟槿等尤歌回家,快十点了都不见人,佟槿有点着急,打尤歌的电话也没人接,不知道她此刻正唱得嗨皮,哪里听得到手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