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洋洋的,难得的初冬好天气,席氏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忙碌着,自从一年多前静慈庵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不再久居小佛堂,而是闲来无事喜欢侍弄起了花草。
半年前,楚寒墨和孟娴淑成婚之后没过多久,孟娴淑就怀了身孕,席氏一边期待着孩子的到来,一边等待楚寒希和楚寒衣两姐妹的消息,虽然那时候很多人都传言楚寒希死在了乌蒙国,但席氏不相信,楚寒希答应过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这孩子一向说话算话。
果然,楚寒希在乌蒙消失一年之后又出现了,只不过她又去了送州,然后跟着使团进了东梁,直到最近楚寒墨带回家消息,说楚寒希就要回来了,大约就是在这几天。
零零整整算下来,席氏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见过楚寒希了,她是一个十分懂得隐忍的人,即便心中痛苦担忧不已她也不想表现出来让其他人跟着担心。
“姑姑,两位姑娘回来了!”蔷薇快跑着来到席氏面前大声喊道。
席氏手中原本用来浇花的水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有些木然地转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蔷薇问道:“你说谁?谁回来了?”
“姑姑,姑姑,我回来了!”就在这时楚寒希的喊声传来,紧接着她和楚寒衣就出现在席氏的视野之中。
席氏总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在阳光洒下的阴影里她的眼睛也似模糊了,那是她期盼许久的身影吗?她嘴唇颤抖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直到楚寒希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还有些不敢认。
“姑姑!”楚寒希一把就将席氏紧紧抱住,她怎么觉得才一年多不见,席氏好像都有些老了,她都看到席氏的发髻间有了白头发。
楚寒衣也含笑走近席氏,说道:“姑姑,我也回来了,我把小妹给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了!”
席氏双眼满是泪水,她又哭又笑,嗓子此刻像是被东西堵住,她只是紧紧地回抱住楚寒希,朝着楚寒衣点头,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这可是她当女儿一样疼爱养大的孩子呀!
楚寒希的眼眶瞬间也红了,与亲人久别重逢,她感觉心里瞬间满满的,而此时大着肚子的孟娴淑听到下人禀告的消息也来了。
“小妹,真的是你们!”孟娴淑也是喜极而泣,见到楚寒希出现脚步不自然就急了些,当初听到楚寒希出事,她和南平郡主都跟着忧心很久,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虽然经历了几番波折,楚寒希总算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时,孟娴淑突然有些异样地捂住肚子,然后大睁着眼看向楚寒希和席氏几人,吓得席氏赶紧松开楚寒希去扶住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寒希也赶紧上前给孟娴淑诊脉,早有孟娴淑身边的丫鬟去搬来一把椅子给她先坐下,孟娴淑只是含笑摇摇头,刚才她肚子一紧,然后就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而且现在动的更厉害。
“姑姑别担心,嫂嫂没事,想来是肚子里的小侄子知道我和姐姐回来了,特意动两下和我们打招呼呢!”楚寒希诊脉之后笑着对她们说道,然后又凑近孟娴淑鼓起来的肚子轻声说,“臭小子,在你娘肚子里要乖呀,若是太过折腾你娘亲,等你出来,姑姑可是要打屁股的。”
或许是孟娴淑肚子里的孩子真能听懂楚寒希说的话,他竟然安静了,孟娴淑更是一脸神奇地看向楚寒希:“孩子真不闹腾了!”
说起来,从半个月前她就有了胎动,尤其是夜里,胎动很是频繁,她都好几夜没睡个好觉了,楚寒墨也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过狠话,但这孩子就像和他爹作对似的,开始在白天也动起来,她都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孩子一看就和他姑姑亲!”席氏笑着说道,然后又看向楚寒希问道,“这真的是个臭小子?”
“姑姑,您别忘了,我可是神医,神医一出手,如果连男女都判别不出来,我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嘛!”楚寒希诊脉还没错过呢,她不但有本事辨别胎儿的性别,甚至有秘方能让人想子得子,想女得女,不过她认为生男生女还是顺其自然最好,强求只会有违天德。
席氏和孟娴淑、楚寒衣都忍不住一笑,是呀,楚寒希可是最厉害的女神医,她说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那就一定错不了。
接下来,几人围坐在一起说起楚寒希和楚寒衣这一年多来在外边发生的各种事情,因为平时楚寒墨等人都瞒着她们有关楚寒希的确切消息,所以席氏和孟娴淑只知道楚寒希的大概去向,具体并不知道她在外都经历了什么。
楚寒希突然归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没过多久,楚家大门外就出现了前来探望的马车,第一辆就是安国侯府的马车,齐沅已经等不及要见到楚寒希了。
蒲娘扶着齐沅急匆匆下了马车就往楚家大门进,她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秋红扶着齐倩儿也走了下来,看着齐沅焦急去见楚寒希的样子,齐倩儿努力维持脸上的不在意,可心里却恼恨极了。
这段时间,她好不容易把齐沅的心又拉回到自己这边,可一听说楚寒希就要回来了,齐沅就把心思又都放在了楚寒希的身上,整日里想着就是在侯府给她的亲生女儿准备最好的院落,皇家赏赐的宝贝也只给她的女儿留着,自己得到的不过是齐沅为楚寒希挑剩下的东西。
刚才,她们在侯府得知楚寒希的消息,齐沅一直在等着楚寒希回侯府,齐倩儿心里不满也只能强忍着,但楚寒希一直没出现,后来打听到她竟是先回了楚家大宅。
于是齐倩儿趁机对齐沅说,在楚寒希眼里,怕是根本没拿侯府当成家,在她心里席氏、楚寒墨那些人比齐沅和温秉川要重要,原以为齐沅会为此伤心难过,更甚者对楚寒希心生不满,哪想到齐沅竟点头说楚寒希做得对,毕竟席氏才是养大楚寒希的人,楚寒希更看重楚家人这一点做的非常对,然后齐沅就亲自乘车来楚家见楚寒希了。
齐倩儿不想跟着来楚家,但她又深知现在必须要跟着齐沅来,秋红说的没错,她到底只是齐沅的娘家侄女,与楚寒希这个亲生女儿比起来,她随时都能被侯府抛弃,所以她要在温家这棵大树下找到最好的枝头,然后飞上去变成人人仰望的凤凰。
“娘亲!”看到齐沅出现,楚寒希也很惊喜,她本打算见过席氏之后就去侯府见齐沅,结果和席氏、孟娴淑一坐下说话就忘记了时间,“对不起,娘亲,还让您跑来这里!”
席氏和孟娴淑也有些不好意思,齐沅可是楚寒希的亲娘,结果楚寒希回来之后先来见了她们,倒是把她亲娘放在了后边。
谁知,齐沅却大方一笑,直接走上前拉着楚寒希的手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姑姑对你有养育之恩,胜似亲母,你本就该第一个来看她。”接着,齐沅放开楚寒希又走到席氏的面前,朝着她感激一笑,说道,“席妹妹,你可千万别和我见外,以后我可是要常来家里坐坐的。”
“都是一家人,齐家姐姐若是不嫌弃,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随时都能来。”席氏笑着回道。
齐沅点点头,回京之后她和席氏见过几面,两人甚是聊得来,她也很喜欢楚寒墨和孟娴淑,私心里也早把养大楚寒希的这个家当成了她的另一个家。
看着席氏和齐沅关系变得亲近,最高兴的就是楚寒希了,这时,又有下人来禀告,说是烈北王府、诚毅伯府、安王府、宋国公府、孔大学士府、皇商孟家、宋家还有刑部尚书府等各府都来人要见回京的楚寒希。
一时之间,楚家大宅里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天快黑的时候,霍维和温锐、楚寒墨、孔远诚、薛礼、宋斯宁等人进入楚家大宅的时候,发现门外还停着好几辆马车,有烈北王府的、安国侯府的、安王府的还有诚毅伯府的。
“小妹人呢?”霍维、楚寒墨一行人走进大厅的时候,发现席氏、孟王妃、齐沅、安王妃和云氏五人正坐在那里笑着聊天,楚寒墨则急急扫了一圈,并不见楚寒希。
席氏知道楚寒墨和楚寒希兄妹感情深厚,便对他说道:“希姐儿她们都在你们院里说话呢!”
霍维他们与孟王妃几人见过礼之后,就跟着楚寒墨去了他和孟娴淑的院子,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欢笑声,他们也都忍不住跟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妹!”楚寒墨朝屋里高喊一声,然后也不管唐不唐突就冲了进去,见到坐在孟娴淑、南平郡主中间笑颜如花的楚寒希,他才定住了脚步,眼中都是激动。
“哥哥!”楚寒希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快走两步到了楚寒墨的面前。
楚寒墨忍住拥抱她的冲动,只是抬起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道:“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霍维就站在楚寒墨的身后,他有些吃味地看着楚寒墨对楚寒希的亲昵行为,然后不着痕迹地站在两个人中间,说道:“咱们还是出去说话吧,这房间太小了!”
“夫君,你和小妹去外间说话吧!”孟娴淑贴心地说道,其实不是房间小,而是此时房间里人太多了。
于是,楚寒希跟着楚寒墨和霍维他们先出去了,并且和孔远诚、宋斯宁这些好久不见的朋友互相寒暄起来,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楚家大宅之后,楚寒墨和楚寒希两兄妹才真正有时间单独坐下来说话。
夜色下,楚寒墨在自己的院中摆上了一张桌子,破天荒地燃起了一堆篝火,孟娴淑毕竟是孕妇,已经去休息了,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还有下人刚刚端上来的下酒小菜,楚寒希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一旁的篝火出神。
楚寒墨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楚寒希的面前,这还是兄妹两个第一次单独饮酒。
“小妹,对不起!”楚寒墨认真而又歉意地看向楚寒希说道,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杯,还是对不起!”说完,他又一杯见底,接下来他每喝一杯酒就对楚寒希说一声“对不起”,楚寒希也没数他一共喝了多少杯,直到楚寒墨有了微微醉意,她面前的酒杯还没有动。
虽然一开始她有些惊诧楚寒墨饮酒道歉的行为,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他心中为何觉得对自己亏欠良多,所以也没有阻止楚寒墨,让他趁此机会发泄出来也未尝不好。
一壶酒最后就剩下楚寒希面前那杯未动的,她看着眼圈微红的楚寒墨,笑着说:“哥哥,咱们虽然没有血缘,但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疼爱,在我心中,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把你还有姐姐、姑姑和爷爷当成我在这个世上的至亲之人,所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情,我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家人之间无所谓谁亏欠谁,因为是亲人,所以一切都值得!”
说完,楚寒希端起自己面前的这杯酒,然后眼角含笑地看向楚寒墨,接着一口喝完,她希望今夜过后,楚寒墨的心理负担能够减轻一些。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一直以来,我并没有真正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和罪,还要你一直为我的事情操心,从今往后,哥哥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楚寒墨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有能力保护好他的家人,投身官场的这些日子,他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更改变了很多,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讲究“君子之风”的楚寒墨,他已深谙权谋之道,懂得如何强大自己,保护别人,然后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我相信哥哥你!”虽然官场里很容易改变一个人,但楚寒希相信楚寒墨的那颗赤子之心并没有变,他只是变得更自信睿智,更加地坚强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