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梁国国都之内有一处专门招待他国使团的地方,名叫邦夷馆,霍维一行人就下榻在此处。
邦夷馆位于国都西城的主街上,平时各国商人来东梁国做生意,大多都会居住在附近,不打仗的时候,也会有其他国的人定居在此处生活。
明日,司徒厉会专门在宫中设宴款待大周使团,所以趁着空闲,霍维带着楚寒希在皇城主街上游逛,顺便领略一下东梁国的风土人情。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带我出来,就不怕被人盯上?!”楚寒希此时依旧一身男装跟在霍维身侧,他们两个样貌很是出色,走在大街上已经引得不少人侧目。
霍维淡淡一笑,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自信地说道:“从我踏进东梁国开始,就已经被不少人给盯上了,我不怕,该害怕的是他们!”
“说的也是,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对了,你给我讲讲这东梁国内的情况,在这里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又有什么人是要注意的?”两个人走了一段路,然后霍维带着楚寒希进了一家茶楼,然后直接上了二楼的茶楼雅间。
房间内,霍维倒了一杯温茶给楚寒希,然后微微推开了窗户,他先是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窗外,又回到楚寒希身边坐下说道:“如今东梁国朝堂内三派鼎立,皇帝司徒厉,丞相左立,还有大将军水仲麟,其中丞相左立拥护的是司徒厉宠妃蔺妃所生的皇四子司徒明,水仲麟则一心要拥护我这个允王遗孤,自七皇子司徒鸿意外死亡之后,如今大半东梁朝臣都站在了司徒明这一边,就连司徒厉怕也是有意立司徒明为太子。”
“我在乌蒙察齐镇的时候,见过一个叫欧阳生的人,他说自己是东梁蔺妃娘娘的亲哥哥,欧阳家应该是买卖药材的皇商,想必家里很有钱。”楚寒希想起一年前在万客来客栈遇见的那个要伤害宝音的东梁客商,在乌蒙他都能如此嚣张,想来在东梁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更为猖狂了。
霍维点了一下头,他告诉楚寒希,欧阳家不止药材这一门生意,其他生意也都做得很红火,蔺妃和司徒明能够得到丞相左立的支持,和欧阳家庞大的财力是分不开的。
“你说的这个欧阳生只是欧阳家的庶子,蔺妃还有两个同母所出的亲哥哥,其中长兄欧阳荣是欧阳一族的家主,善于权谋经营,和丞相左立少年时便相识,左立愿意拥护名声不怎么好的司徒明,多半也是欧阳荣的缘故,蔺妃二哥欧阳林,善于经商敛财,为人精明算计,圆滑世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对于这些霍维早就调查清楚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那他们这些人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楚寒希问道。
“应该是吧,在追杀我的那些人中,有司徒厉的人,也有欧阳家的人,他们都是不想看到我活着的人,就连水仲麟怕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毕竟如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司徒明,他和司徒明之间有杀弟之仇,就算他愿意投靠司徒明,欧阳荣和左立那些人也不会相信他,所以他能找到的下一个争夺皇位的有力人选就只能是我了。”霍维事情看得透彻,他和水仲麟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就算曾经水仲麟是真心拥护允王的忠诚部下,现在他的想法也随着他手中权势的增加而发生了变化。
“那我们在这里可要小心了!”这么多人都想杀霍维,现在他主动送上门来,他们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在这时,两个人听到窗外传来叱骂之声,紧接着一件看起来十分昂贵的古董花瓶被人扔了出来,摔得粉粹,随后一个大不了霍维几岁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只是此时他脸上阴如密云,看起来十分生气。
茶楼上,霍维看着这男子对楚寒希说道:“他就是皇四子司徒明,外边传闻他是一个不堪大用的草包废物,喜欢滥杀无辜,花天酒地,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双眼虽凶但眉宇之间没有轻浮之气,如果喜爱酒色,他的身体必有外在表象,但我以一个资深医者的角度来观看,他的身体内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楚寒希从专业的角度看,这个东梁四皇子不像是那种常年浸泡在酒色中的男子,她不懂看相,但她是个还不错的医者,这个司徒明身体好得很,更像是一个自律性很强的人。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霍维语气神秘地又看了楼下的司徒明一眼,而司徒明似乎察觉到暗中有人注视他一样,抬头往上扫了一眼,对面茶楼的二楼窗户边看起来什么人都没有,但他总觉得窥视他的目光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茶楼对面就是四皇子司徒明常逛的古董铺子,原本前几日他相中了一个古董花瓶,结果花瓶被人买了送给水仲麟的岳丈唐国公做了寿礼,司徒明一气之下就让人把古董铺子给砸了,但铺子掌柜的也不敢吭声,现在整个东梁国谁不知道新的储君极有可能就是这位四皇子,得罪未来的皇帝他怕是不要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司徒明气冲冲地离开了,霍维和楚寒希也从茶馆里走了出来,都说眼见为实,但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现在的司徒明让楚寒希不自然地就和曾经的阿古拉联系在一起,或许这两个人都是隐藏伪装界的高手,骗过了很多人。
两个人重新回到邦夷馆的时候,发现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上面绣着一个“左”字,霍维和楚寒希对看了一眼,带着疑惑走了进去。
“你们可回来了,左家的人等你们很久了!”刚到馆内正厅,薛礼就迎向了两人说道。
“什么事情?”霍维和丞相左立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关系,左家的人等他们做什么?
薛礼这时却看着楚寒希说道:“这人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楚家小妹的,说是丞相府的小姐突然生了急病,眼看就不行了,左丞相想要请小妹去看一看。”
“请我?”楚寒希用手指了自己一下,像左立这样官拜丞相的人,既然能有本事知道霍维的真实身份,想必也已经查清自己到底是谁,不过使团里有徐诺这个药谷的少谷主,他也不是非要请自己给他女儿看病吧,“徐诺呢?”
薛礼无奈一笑说道:“你们早上前脚刚走,后脚左家的人就到了,他们一开始的确是奔着徐诺这个药谷神医来的,徐诺也没有拒绝,就跟着去了,结果他看过左家小姐之后,说人家没了脉象,但其后又说心头还有动静,虽给那位左家小姐喝了保命药水,勉强缓过来一口气,谁知徐诺还没迈出丞相府大门,那位小姐就病的更严重,左家说是徐诺故意害人,现在把他软禁在了丞相府,然后还派人来邦夷馆,说要请医术更高明的医者过去救人,否则就让徐诺给左家小姐抵命。”
“左家这是故意的?!”霍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认为是左立故意设局要引诱楚寒希过去,想来他是知道使团内除了徐诺还有楚寒希这个所谓药谷的人跟着。
“我看未必是!”这时,温锐和楚寒衣也从外边走了进来,温锐对几人说道,他刚刚特意出外打探消息,楚寒衣也让魔教的人暗中探听了丞相府的事情以及那位左家小姐左茜得病的前因后果。
据说昨日这位左茜小姐陪她的母亲去寺中上香,然后在寺中抄写经书,等到起身的时候突然觉得全身疼痛难忍,当时家中婢女都以为她是因为坐了太久抄写经书所致,于是扶着她回家休息。
可是到了晚膳的时候,她疼的竟是坚持不住,再晚一些,竟是严重的昏死过去,像是顷刻间就要没了性命。
这位左茜小姐是左立的掌上明珠,在东梁国也是赫赫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而且蔺妃娘娘已经求得圣意,要为四皇子求娶左茜为四皇子妃,虽说好多人私心里都认为草包皇子司徒明配不上天仙一般品貌端庄的左茜,但能有机会成为未来的国母,左家也是十分赞同这门婚事的。
可现在左茜病重性命垂危,左立自然忧心万分,原想着请来徐诺这个神医自家女儿就有救了,哪想到徐诺针药过后左茜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我已经偷偷见过徐诺一面,他说那位左小姐的病情的确是很奇怪,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不知为何有好转又加重了。”楚寒衣对楚寒希说道。
“白檀,带上我的药箱,立刻跟我去丞相府!”自己徒弟差点儿治死人,她要亲自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徐诺没有对症下药,还是左家在故意为难,她要去弄个清楚。
“我陪你一起去!”楚寒衣、霍维、温锐他们都争着要陪楚寒希去左家,但楚寒希只让楚寒衣和白檀跟着她前往,其他人都留在外边,万一有什么变故会及时通知他们。
“到了左家要小心,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的!”霍维乘坐马车将楚寒希送到丞相府门外,楚寒希点点头,她下了马车,然后楚寒衣和白檀陪着她在左家下人的引领下先去了左府后院。
碧落院是左茜居住的院落,此时院子里内外丫鬟婆子哭成一片,说是宫中来了太医,刚刚确认左茜已经没了呼吸,人彻底不行了。
左立夫人常氏趴在女儿身上痛哭不已,自责不该带她去寺中抄经祈福,丞相左立也是老泪纵横,他娇滴滴的一个女儿就这样突然没了,犹如剜心挖肺一般痛苦难过,实在是令他接受不了。
“老爷,老爷,药谷的人来了!”这时,管家也一脸愁苦地靠近左立,大小姐已经死了,药谷的人来了也没什么用了,但左立之前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请药谷的人进来。
左立眼中一亮,立即冲他喊道:“快,快请她进来,快呀,快让她给小姐看看!”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再来的药谷之人是谁,左立却是心知肚明的,大周朝有名的女神医楚寒希,最擅长起死回生,是阎王爷给霍维送的鬼妻,是医仙教出来的徒弟,有她在,自己的女儿一定能再活过来的。
满屋的人都以为左立是因左茜之死受刺激太大,常氏也哭着对他说:“老爷,我们的茜儿她已经死了,谁还能救她呢!”
左立却语气笃定地说道:“她,她一定能救,她要救的人,阎王爷都不收的,快,快请她给小姐看看!”
左立话音刚落,就见管家慌忙地引着一位年轻的公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拿药箱的下人和另外一个面容清冷的公子。
“楚公子,请您无论如何救我女儿一命!”左立一句话言明他是知道楚寒希身份的,楚寒希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让徐诺过来!”
左立立即吩咐管家去把徐诺请来,然后他就看楚寒希走到了女儿躺着的床边,让人把妻子常氏拉开,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都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他和常氏。
就在楚寒希给左茜诊脉之后下针的时候,徐诺走了进来,他见楚寒希果然来了,心中也莫名松了一口气,希望这位左小姐还有救。
“手腕诊脉的确不见一丝脉象,但她的太溪穴则沸如涌泉,其心头也突突乱动,这应该是红痧之症,看起来危在旦夕,其实没什么大碍。”楚寒希这话是对徐诺说的,也是对左立夫妇说的,她以针刺尺泽、委中穴位,然后左茜出了半杯黑血,等她气息初定,又写下一张药方让人煎好喂她服下。
“我起初也是按照红痧之症给她治疗的,而且等她身上有红紫点发出来之后,又让人喂了她一剂汤药服下,见她好转我才打算离开的,只是不知后来她的病症为何又加重了?”徐诺疑惑地对楚寒希说道。
这时,楚寒希却看向左立夫妇问道:“左小姐病情见轻之后,你们可让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常氏回想了一下对楚寒希说道:“我见茜儿精神好了不少,想着她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她又说有些饿了,我便让人煮了一些粥给她喝。”
楚寒希听后这才说道:“像左小姐这种红痧症是最怕喝粥的,喝了粥,她的病情恐怕就会加重,必然会出现手足乱动,辗转反侧烦闷不已的症状,这时要及时给她喝一些麦芽汤,再用些解热清毒的汤药,说不定就不会那么严重,好在之前徐诺给她喂过药水,这才保住她命息尚在,不然就麻烦了。”
常氏听后很自责,早知道她就让女儿饿一顿也不会给她喝粥了,徐诺也有些惭愧,他把人救活了,却没有告诉病人家属之后要注意些什么,这也是他身为医者的失职,好在楚寒希及时赶来救了左茜的性命,他以后也要多注意这些才行。
“那我女儿以后可有事?”左茜的命终于保住了,左立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同时,他也特意打量起楚寒希来,这位女扮男装的温家小姐不仅胆大心细,也的确如传闻那般医术惊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楚寒希这时起身走到桌边,又写下两张药方,然后对左立说道:“左小姐如今体内还有血热伤阴之象,只要再喝几副汤药,将内里余热驱除干净,她的病情就算真正稳定下来了,其后再服用一些滋补的汤药,大概十天左右就能痊愈,若是用了我本门秘方,三日后就能全好,只不过我出手的药丸怕是要贵一些。”
“只要能治好小女的病,多少银两老夫都愿意拿!”虽说楚寒希保证左茜没什么大事了,但刚才那半碗黑血可也着实把左立给吓到了,不就是银子嘛,他一个丞相府还出得起。
“我们师门有规矩,诊金只要七文钱,药方是免费送的,十天后左小姐自然会好,如果你们想她快点好,三日痊愈的药丸是一万两,两日痊愈的药丸是两万两,一日就好的贵些,要五万两,买卖自愿,你们可以好好想清楚。”楚寒希卖药丸从来不强迫别人,她的药丸从来都是千金难求,有时候你就是拿百万两过来她也未必愿意将药丸卖给你。
左立和常氏都被楚寒希药丸的价格给吓到了,但他们也听得出来,楚寒希并不是故意在要高价逼他们买药丸,事实上他们只要用七文钱就能治好自己女儿的病,这的确是出诊金最少的医者了。
可明日就是皇宫设宴之日,在宴席上,蔺妃娘娘有意让皇帝当殿赐婚,如果左茜因病不出席,说不定这四皇子妃的位置就会有变动,左立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因为四皇子妃的位置就可能是皇后的位置,朝中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呢。
“你能保证一日便全好?!”左立见女儿脸色的确已经有所好转,只是整个人还有些不安宁,烦躁之感,想必这就是楚寒希说的内火余热。
“买卖自愿,不信,你可以不买!”楚寒希神色淡淡地让白檀把药箱整理好,拿了诊金,她就带着徐诺要离开了。
这位女神医师门规矩左立之前也听闻过,大多有真本事的人出手的东西自然便宜不了,于是他立即上前说道:“好,五万两我要一颗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