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厘,你都这么大了,她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吗?”简大妈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见我摇头,于是便说:“她有她的苦。”
他们都说她苦,吴姨说她苦,简大妈也说她苦,可一句“苦”,就能解释所有吗?
简大妈继续说:“当年她生下你后,是被你奶奶用扫把把她赶出去的,当时你父亲去世,你奶奶难以接受,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说是她克死了你父亲,所以一直对她不好,在赶走她后,她又回来找过你,可你奶奶一看到她,就把你藏起来,并且用扫把把她打走。”
“她们之间的争吵巷子里的人都能听见,我们出来劝架,却也被你奶奶谁也不认地打伤,后来也许是被你奶奶打怕了,也有可能是去了外地,于是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当时你在孤儿院被她领养走后,她来找过我,我知道你是被她领养走后,我也就放下心来,毕竟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简大妈说起当年的事情,眼底泛出一丝酸涩。而从她的述说中,我听到了一个与我的认知不一样的事实。
我该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我该庆幸我的母亲没有抛弃我,我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还是该说,我也同情沈江琳。
这都是可笑的,沈江琳从来用不着我来同情,不论当年的真相是怎样,现在的一切都不可能改变。
要我依偎在沈江琳的身旁,甜甜地叫她妈妈,她也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这种画面,是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简大妈离开后,我躺在床上,双眼睁开毫无焦距。
岁月无情,我又该去责怪谁?
沈江琳?怪她抛弃我,让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还是该怪奶奶?怪她把我的母亲赶走,让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我体谅沈江琳。体谅她是迫于无奈丢下我离开,我不怪她。
我体谅奶奶。体谅她是接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我不怪她。
我体谅金格。体谅她是害怕我们两个人一起逃走却一起受苦而选择自己一个人承受,所以不守约定独自离去,我不怪她。
我体谅左言。体谅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丢下我去找更能帮助他的人,我不怪他。
我体谅了所有人,可是,又有谁能体谅我?
窗外下起了雨,西木镇的雨。
当公鸡啼鸣的时候,我依然睁着双眼。
我从床上起来,轻轻地走出屋子,不惊动任何人。
天还没亮,天空中还下着蒙蒙细雨,一阵清风吹过,让我全身一颤。
可我没有回头,走出院子,按照我记忆中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着。
走了很久很久,我要去的是埋葬奶奶的墓地。那是在西木河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那个地方,除了奶奶下葬那天以外,我一次再也没有到过。
我是多么不孝。
可当我来到记忆中的地方时,那里已经不再是什么墓地,而是修建了一个水电站。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是什么心情,面前是大大的水电站,可在我心中,却是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我的腿,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山路软软的土地上。
细雨落在我的身上,发上,脸上,睫毛上。
低下头,看着山下西木河中缓缓流淌的水,静静的,无声无息。
十二年,十二年的相依为命,一点一滴,渗入生命。
天空开始渐渐变亮。
双腿跪倒麻木,跪倒失去知觉。
隐约的,我听到有人在叫喊我的名字,我以为是错觉。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依真,你果然在这。”简逸走到我的面前,因为找到我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沈依真,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个人拉入了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
“会让你心疼吗?”看着他生气的面容,我无奈轻笑,“会吗?”
“哪一次不会?”他反问道。
第一次,我以为他离开了我,于是我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等了他一天一夜。
第二次,我们争吵,他离开后,我坐在窗台,吹着阴冷的风,一直等他。
第三次,知道他和金格的事,和他争吵后我求着他不要离开,可是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去,我在酒吧买醉,最后爬上塔楼,坐在护栏边上,将一张张钞票洒落,只为等他。
每次等到他之后,他都说看着我的背影会让他心疼。
“可只有这一次,我不再是为你。”
终于这次,不再是为你。
说完,我退出了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我不敢逗留,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再次沦陷。
“洛奶奶的墓,被迁到了另一个地方了。”简逸走过来对我说。
“带我去,好不好,现在,好不好。”
“好。”简逸答应。然后转过头对其他人说,“大家先回去,跟老于说我过一会儿就回去,让他先拍着。”
说着,简逸怕我冷,用手搂着我往山下走去。
简逸把我带着我到了另一个山坡,那里有一方矮矮的坟墓,碑,还是当年那座碑。
我站在墓碑前,静静地看着,没有眼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半个小时后,我转身对简逸说:“我们回剧组吧,待会是我们的戏。”
“需不需要休息。”
“不用了,我虽然还算不上是专业演员,但敬业精神还是有的。”
简逸见我坚持,也不再反对。
上午,是我闹失踪,到了下午的时候,金格却不见了。
在剧组找遍了,都没有发现人影。
“现在的女人,动不动就玩失踪,是要闹怎样!”于导生气地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所有的人都望着他。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都出去找啊,上午的拍摄已经耽误了,下午又给我闹一出。”于导生气地率先走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