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遇的四婶来了医院,四叔出差,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本地。
他四婶眼含着泪,却劝江曼,拍了拍江曼的背部:“坐下来等,没事,吉人天相,一定吉人天相。我侄子会没事的。”
虽然嘴上安慰着,但都忍不住落泪。
江曼手里拿着带过来的胎儿图,眼睛疼,异样的心跳让她很不舒服,感觉不能呼吸了一样,心里一遍遍地告诉他,你有儿子了,是你期待的儿子,是个儿子。江曼希望他能听得见,快睁开眼睛,好起来。
脆弱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流着眼泪没了主意。
江曼难受,突然干呕不止,好在是在医院里,医生护士忙活了一阵她才好了点。一个小时后,陆存遇四婶让赵阳开车把江曼送回家,不能在医院这么呆着,家里起码有她妈能安慰两句,在这儿,看着医院的任何东西和人都心情压抑,提心吊胆。
赵阳送江曼回了家。
江曼手机不离手,去洗手间干呕也紧紧攥着。
陈如心疼自己闺女,也寻思着闺女怎么就这样命苦,结了婚孩子还没生,这人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江曼在洗手间里干呕的难受,听见她妈说:“老天爷,您就别为难他们年轻人了,给我减减寿,能让他们好好的就成。”
江曼有时候在想,他37了,自己27,差10岁,自己减掉5岁寿命分给他5岁的寿命,这该多好。
等年老了,一起跟他走。
可也知道这都是天真的想想罢了,爱情面前女生一贯爱幻想美好的事情。
江曼等了两个小时没等到结果,还要去医院,却被陈如生气的拦住,指着她说:“你想让我死是不是?两人身子,怎么就不消停!在家老实呆着!别那虚惊一场你这再折腾出点什么事。”
陈如早就让江征过去了。
江征打过来说,还没消息,医生忙得也团团转。
陆家的人基本上都在医院,除了陆显彰。
医生根据陆存遇此次的发病过程,上回住院的病史,重新检查了他的神经系统,心脏功能。陆棉刚下班没几个小时,才睡了又起榻赶来医院。
陆家人关心陆存遇到底什么情况,陆棉说:“先别问了,医生也是要结合他的知识和经验判断我哥这回晕倒是怎么回事,每次程度都不一样。别总去打扰医生。”
陆家人来了不少,关系复杂,各怀心思,有的人陆棉都没怎么接触过,见了顶多会打招呼,但不熟悉,比如邱树权他妈这老太太。
过了一会儿,医生安排陆存遇去抽血化验,检查凝血功能和几类血细胞情况。
陆四婶是真担心,就问陆棉:“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啊,这一趟趟的是干什么呢?那个什么核磁共振不是做过了?又做?”真怕给耽误了治疗。
陆棉安慰四婶:“是通过影像学直观判断我哥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四婶你别急,医生知道怎么做。”
江征急的也是满头大汗。
陈如照常做晚饭,苏青和夏薇怡过来了,陈如悄悄打电话问的她们有没有时间过来陪陪江曼。
晚饭江曼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
陆棉打来电内,说她哥正在治疗当中,江曼不太懂陆棉说的那些,只知道暂时稳定住了,可人还是不醒。
陆存遇进了导管室,医生决定给予溶栓治疗。
医院具备条件,所以是经动脉在某线下通过导管进入体内,直接用药物和器械开通闭塞血管,尽快恢复缺血脑组织的血液供应。
治疗的一定风险江曼知道,家属需要签字。
家属紧张了将近一天,医生连续忙碌了五个多小时,陆家的人不懂这些,只得陆棉去问情况。
医生摘下眼镜说:“从人群的角度讲,不溶栓的患者100个人里可能三十个左右可以完全恢复正常,溶栓的患者100个人里可能四十个左右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也就是说,给患者增加了三分之一完全恢复的机会。”
“我哥怎么样,溶栓有可能增加脑出血的风险?我哥会不会?”陆棉壮着胆子问。
医生叹气回答:“虽然非常少,但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脑出血的风险和溶栓治疗可能的获益相比,还是获益更为显着。”
晚上,夏夏和苏青都不想走,打算留在江曼家陪她。
江曼平静了许多,让她们走,说自己没事了。等人都走了,江曼拿起胎儿图看了又看。
九点多,江曼睁着眼镜还是睡不着,心里堵得慌,手机在身边有光亮,她拿起看,是小杉发来的什么东西。
小杉接着发来了一段文字:“录音,你听一听,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赶紧先想想办法吧。”
江曼心想肯定是关于陆家那边的。
看了一眼紧关着的房门,江曼调小声音,打开听。
是一段对话,陆显彰跟冯韵的对话。
冯韵说:“陆存遇真要是就这么死了,再没睁开眼睛的机会,他的公司怎么办?”
陆显彰回道:“两人登记注册了,他妻子江曼有继承权,也应该算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不过,我不是很懂。”
冯韵又说:“别人就分不到了吗?比如他爸,真发生了这事可以起诉这个江曼儿媳,要求继承分割财产?”
接着没了陆显彰的声音,不知态度。
冯韵自己说道:“回头我再仔细问问律师,陆存遇如果真有个好歹,我就让他爸去跟这个江曼协商,她知趣呢,就把财产心平气和的分了,不知趣,咱们就只好起诉要求法定继承。”
短短几分钟的录音,却听得江曼想笑,笑不出声音,却是笑中带泪,感觉像是在打一场硬仗,心底愤怒,冯韵你算个什么东西?
有那么多的人在盼着陆存遇死,不仅是盼着他死,还惦记上了属于他的财产和公司。
江曼手指发抖的把手机搁在了一旁,心口发疼,手机一响她就头皮发麻,尤其不敢接医院那边的电内。想知道好消息,又怕传来的是坏消息。
陆家院子,小杉今天还没离开,但小杉不打算住在陆家保姆房里了,住着会心里害怕。
小杉走向院子里还没进屋的陆显彰,经过十五的大笼子,小杉坐下,问他:“那个冯总,她管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告诉你姐了?”陆显彰知道小杉这是听见了。
小杉摇头:“我没告诉,告诉了我姐也不顶事,该来的总会来的。”
陆显彰抽了一口烟,望着楼上他爸亮着灯的房间一字一句道:“姓冯的脑子抽了,晚上做起了白日梦,当所有姓陆的都跟老头子一样傻。”
小杉听不懂他这话了,陆显彰心里究竟如何想的。
江曼晚上睡得不好,一直想着陆存遇怎么样了,他此刻昏迷中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有意识没有,会不会惦记检查结果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次日一早,江曼发现自己熬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稍微处理了下,黑眼圈看上去总算没那么重了,这样她才去医院。赵阳车上,江曼嘲笑自己,他病了,他身子不好,他今后才应该把你当成宝,你做什么怕他醒了看到你黑眼圈严重的样子?
上午的医院里,陆菲和江曼都在看着他。
陆菲安慰江曼:“别难过,我爸会好起来的。”
忽然想起什么,陆菲又问:“我有弟弟了,对吗?”
江曼抬头,勉强地对陆菲笑了笑,点头:“嗯,是个弟弟。”
大概是陆存遇的四婶对陆菲这孩子说的。陆家这边的人迷信,不满三个月不准说,现在四个月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医院里很静很静,陆菲说:“我以前问过我爸,会不会再给我生弟弟妹妹,我爸的态度在我看来是肯定的说会。现在终于有了弟弟,我爸醒了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中午,江曼把陆存遇的手机充电。
从昨天江曼来了医院,他的手机就一直是她在拿着,没电了也没有充电,主要是没有那个心情想到这个事。
把他的手机开机,短消息像是轰炸一样的进来,一条接着一条。
江曼正在查看短信,有的人打不通他电内就发了短消息说事情,江曼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事情记了一下。没两分钟,金科的号码闪烁在手机屏幕上。
“金科,是我江曼。”江曼直接的就接了。
金科一听是江曼,先安慰:“江曼你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我们始终都这样坚信。”
江曼每次听别人这样安慰都会眼眶一热,她点头:“会的,我知道。”
金科对江曼说起正事:“我不在青城,他事先应该没跟你提过这事。公司有戴茗,出不了什么问题,你放心。现在主要是我这边的事,没有他发话,我自己还真拿不定主意。”
“你在外地办什么事呢?”江曼的确是不知道。
金科思量再三,决定把事情跟江曼都说清楚,总归江曼是知道陆存遇和陆显彰那些关系的。
陆存遇好着的时候不说是怕江曼听了担心,毕竟怀着孩子。现在逼的金科不得不说,陆存遇昏迷了,虽说都期望着他醒过来,但若有个万一,金科就不能不把自己当外人自作主张的给陆存遇的事情做主,责任他付不起。
大事情上,包括公司里的事情,那恐怕都要江曼做主说了算。
虽然戴茗一直对江曼心存芥蒂,可她有芥蒂能怎么样,江曼是陆存遇的合法妻子这一点,不可更改。
金科说了半天,江曼大致上听懂了。
陆显彰公司的几次麻烦都是陆存遇一手安排,这些江曼其实早就知道,不过她不清楚陆存遇的具体计划。
江曼问起细节之处,金科却说他不清楚,冯原也是。
陆存遇这种病发病太急,让人连丝毫的心理准备都没有,有些事情他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完,想起什么安排什么,有些话也没来得及交代。
太多人因为这种病突发未得到及时的治疗而死亡。昨晚电内里,金科听戴茗叹着气说,她问了上海一位这方面的医生朋友,那医生说,国内有过统计,统计显示,45岁以下男性死于这种病的一年比一年多,在这种病死亡人数当中占比早已经超过了11%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