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客厅有声音,老爷子气得一脚踹开书房的门,他正为这小兔崽子撬窗户离家生闷气,现在他回来了看他不打断他的腿。
老爷子杵着拐杖走到楼道上,一看钱韶川手里的榔头握住拐杖的手紧了紧,他见过钱韶川犯浑,但没见过他提榔头。
“你打算干什么?”老爷子怒斥道,“你难道打算用榔头砸死老子吗?”
“钱卫忠,我问你,你是不是找了艾瑟?是不是又逼她离开我?!”钱韶川扬起手里的榔头问。
“要她离开你,用的着我去逼吗?”
他一七十多岁的人了用得着去逼吗?
“什么?”
听见爷爷亲口这么说,钱韶川脚下倒退了两步,手里的榔头哐当掉在了地上。
爷爷没有去找艾瑟,也就是说没有去逼她,那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把他给我绑了。”
老爷子手指凌空一划,指着钱韶川吩咐道。
“呃,总参这……”
老林摸摸鼻子不敢真的动手,在这钱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钱韶川那是老爷子的心头宝,碰不得摔不得,至于绑,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我的话你不听啊。”
钱老爷子瞪了一双吃人的眼珠:“你们,拿绳子,把这混小子给我绑起来,我看他还敢给我跑!”
老爷子执意要用绳子捆了钱韶川,钱韶川头一抬脖子一梗,赤红着眼睛不屈不挠的样子像极了那赴死的壮士。
老林两口子一个站在客厅中央频繁摸鼻子装作没看见啊又没听见,另一个在厨房与饭厅来回奔走,不是端菜就是断腕,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她很忙啊真很忙。
温淑贞开门看见的便是一片狼藉,古董花瓶青花瓷盘具被砸的稀巴烂,四处可见碎片,心里震惊之余视线延伸就那么笔端地瞅见了钱韶川脚边的榔头。
榔头?!
温淑贞一口冷气吸进喉管,涩得她好不难受。
“钱韶川,你在发什么疯啊。”
快步上前,拉住他臂膀强行把他往后带了三步远。
“……”
是啊,他在发什么疯。
钱韶川眼神空洞无神,看的温淑贞心惊肉跳。
抬起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丝毫反应,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状况。
“小川?”
温淑贞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可惜,钱韶川回应给她的仍旧是呆若木鸡似的状态。
“钱韶川。”
温淑贞双手抓住钱韶川的胳膊,用力的拽了一下,声音抬高好几倍:“你怎么了?”
“咳。”
老爷子听不得儿媳妇那么尖锐的声音,冷脸咳嗽道:“把他给我带回卧室去,再要撬窗户逃跑我就动用一切关系把那叫艾瑟的丫头送走,让他此生都别再想见到她!”
“爸……”
温淑贞清楚老爷子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人,脚下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劝公公收回成命,却不想老爷子径直转身丢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一边是公公,一边是儿子,温淑贞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儿子?你别吓妈,到底怎么了?”
走回来,温淑贞从正面拽住钱韶川的胳膊:“你跟艾小姐……”
好吧,她跟艾瑟不熟,姑且就这么叫吧。
“你跟艾小姐到底怎么了?”
“……”
钱韶川听见有人在跟他说话,茫然的将注视着二楼楼道的视线收回,转移到温淑贞身上,空洞的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小川……”
这样的钱韶川温淑贞觉得害怕,她的儿子,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儿子好似不见了,现在站在她跟前的如同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妈……”
艰难地叫出这个字,钱韶川翕了翕唇,声带颤动,发出微弱的声音:“艾瑟……艾瑟不要我了,不要了……呵……”
说完,钱韶川双膝一弯,径直倒在了温淑贞的怀里。
“嗳……儿子……老林,快来帮忙啊,快!”
老林一直处于摸鼻子状态,压根没注意到钱韶川的变化。
当他听见温淑贞惊恐的声音才抬起头来,一见钱韶川歪倒在了温淑贞怀里他也跟着慌了。
三步跨到母子两身边,伸手去扶,钱韶川的脑袋顺势歪在了他的肩头上,下巴无意碰触上了额头,滚烫的感觉让他丢开扶住肩膀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发烧了。”
有多久钱韶川没有发过烧了,温淑贞看着紧闭双眼的儿子热了眼眶。
“扶回卧室去。”温淑贞一边吩咐老林把钱韶川扶回卧室,一边吩咐林嫂,“赶快给韩医生打电话。”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场夜雨随着钱韶川发烧忽然而至。
韩瑞森来的很快,敲开大门随手将手里的雨伞交给了林嫂。
“川的情况怎么样?”
“太太已经用冰块给他做了物理退烧,现在烧还没完全退下来。”
“好。我知道了。”
换好脱鞋,韩瑞森穿过客厅大步流星的直奔旋转梯,噔噔噔两步一梯的冲上了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的便是温淑贞焦急守在床边,老爷子坐在单人沙发上双眼笔端盯着床上的人的场景。
“咳。钱夫人,还是我来吧。”
韩瑞森进门放下手里的医药箱,从温淑贞手里接过冰袋放在一边,取出体温计和听诊器,开始给钱韶川做着最基本的检查。
二十分钟后……
“韩医生,我儿子……”
食指放在唇边,韩瑞森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他睡着了。”
钱韶川的身体比起艾瑟的身体简直好太多了,虽然因为发烧而晕倒但不至于送医院。
“怎么会突然发烧了?”
老爷子杵着拐杖不解的问道,他孙子的体格他比谁都清楚,受过高强度的训练,一般不会发烧。
“老爷子,这事啊,您还真得反省了。”
作为医生,也作为曾经亲眼目睹钱韶川照顾艾瑟的见证者之一,韩瑞森浅浅的笑道。
“怎么?当真是老子的错?”
他就弄不懂了,一个丫头,而且还是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就有那么好?
“也不是您的错。”
韩瑞森单手插进裤袋里,摸了摸耳垂,“我想川发烧您也清楚是因为气急攻心才引起的,您要强硬的逼迫,他肯定给您对着干。”
“但那丫头我坚决反对进我钱家门。”老爷子很固执,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别想拉回来。
“我知道,可这事啊,急不来。”
韩瑞森语重心长:“川坚持要跟那女医生在一起,您为何不成全呢?只有他们自己在一起了,才会知道合适不合适。如果您再这么执意的去强拆,弄不好啊,他哪天真的带着那女孩儿私奔了。”
“可我还没强行动手啊。”
这事儿能怪他老人家么?都是那小王八蛋自己找虐。
“哦,是么?那就是别人了。”
韩瑞森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他只是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的私事他压根管不着。
“别人?”老爷子嘀咕道,“谁还在从中作梗?”
“这……我就不清楚了。”韩瑞森抿了抿唇,“老爷子,听我一句劝吧,让川自己去处理他的事,只有他碰了南墙才会回头的。”
哎……
老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直接杵着拐杖离开了房间。
“韩医生,谢谢你了。”
见老爷子走了,温淑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没事。”
韩瑞森点了一下头,绕过温淑贞的身体径直下了楼。
钱韶川的病就像韩瑞森说的那样,来得快,去得快。
当东边的太阳缓缓爬出山头,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帘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皮。
温淑贞端着稀粥和酸菜推门进来,一看钱韶川醒了,愁云了一晚上的脸色终于有了丝丝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