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开后，找水灵元石便不用遮着掩着了，只是眼下天黑不便，几人决定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从长计议。
    不知道那异香会不会再影响到人，他们分了三班守夜，首轮是陈夜御，中间由魏归元，最后一班是苏允情。
    莫希之前消耗不小，唐瑾几次下水也很累，两人都是脑袋一沾地就睡着了。
    一夜都挺安静的，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身下的棕榈叶太凉，水边湿气重，天蒙蒙亮的时候莫希就被冷醒了，旁边的火堆已经燃尽，其他人都还在睡，负责下半夜警戒的苏允情却不见人。
    莫希伸了个懒腰，身上有东西滑落，定睛一看，是唐瑾的外套。
    她抿着唇会心一笑，将外套轻轻盖在唐瑾身上，起身往池边走去。
    虽然光线还不明朗，但已经依稀可以看见池水的颜色了，靠近的这面此时是粉紫色，柔和得像是天上的云彩，对面的颜色要深，明明离得远却给人一种清澈见底的感觉。
    真的很美！看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
    莫希绕着湖边走了一段，突然看见前面草丛中有个人。
    苏允情，不知道他蹲在那儿干嘛？
    莫希忽然停了下来，眉毛跳了跳，转身准备离开。
    “过来过来，看个东西。”苏允情朝她招手，等瞧见莫希的神色，才挑眉说道：“靠，你不会以为我躲在这里方便吧！”
    莫希：“……”
    她确实这么想的，毕竟天刚亮，草丛中，呃，人之常情嘛。
    “快来！”苏允情催促道：“昨晚天黑着没发现，刚才我才见着。”
    “什么东西？”莫希好奇的走过去，草丛中的露水很重，带着泥土的芬芳以及池水的异香。在苏允情对面，是块半人高的石头，上面写着瑶水池三个大字，字体呈暗红色，十分醒目。
    “你就在看这个啊，有什么发……啊？”
    莫希加快了脚步，一个箭步到了石块面前，满眼的不敢置信。
    “你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好像落款一样的东西，估计是这家伙建的瑶水池呢，这说明这里曾经也有人住啊。”苏允情指着石头下部啧啧称奇。
    莫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浑身的血液唰的集中在心脏，冲击得她站都站不稳，大脑也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哎，你怎么了？”苏允情看着摇摇欲坠的莫希，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来到她面前，“你没事吧，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莫希呆立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找回意识，目光从石头上转移到苏允情身上，用一种接近梦呓的声音问道：“那个东西，你第一次见？”
    “什么？”苏允情皱眉，“你说这个石头，我当然是第一次见啊，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莫希深呼吸一口气，过去指着瑶水池三个字下面的小字，“我是说这个，你以前见过没有？”
    苏允情一头雾水，“第一次见啊，那到底是什么，字还是画？”
    莫希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么说，你不是发布者？”
    苏允情眉毛挑起，“哈？发布者又是什么东西？”
    不是他！如果苏允情就是发布者，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缺钱，根本支付不了巨额佣兵费。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苏允情在她旁边蹲下，凑近研究着石头，“这东西你知道？什么意思啊？”
    莫希看着石头，神情十分复杂，她当然认识，那是墨家的族徽！
    苏允情不满道：“说啊，我们不是盟友了吗！你这样不够意思吧！”
    莫希看向他，“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也告诉我一些事。”
    苏允情无所谓地耸肩，“你想问什么？”
    莫希认真道：“我想知道，关于传授你师父虹桥术的白洛，关于他的一切！”
    “啧，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苏允情靠向石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露出个极为复杂的表情，“不过恐怕你要失望了，因为我师父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白洛是谁。”
    莫希怔住，“什么意思，那虹桥术……”
    “你先听我说，虹桥术确实是我师父从白洛那儿学来的，但他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人，就像我们知道你有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师父，但谁也没见过。啊，这个比喻可能不太准确，重头说吧，我师父很多年前误入过一个山洞，然后他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有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说了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话，具体的他也记不清，反正睁眼就忘了大半，但却偏偏记得一件事，就是山洞某处封印着宝贝！”
    “虽然是个梦，但我师父本着宁可弄错不可错过的原则按照梦中的提示开始找，嘿，还真的给他找到个石匣子，用一种奇怪的法术封印着，据我师父说，他花了一天一夜才破开，要不是里面有宝贝的信念支撑着，他早就摞担子了。”
    莫希：“……”
    她终于明白苏允情爱财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
    “结果破开了封印，石匣子里没有宝贝，只有本破书，我师父当时就觉得自己傻逼了，刚要把书往地上扔，忽然觉得这桥段略熟，失意的大侠进入某悬崖某山洞时捡到一本秘籍，然后修炼成神功，重出江湖闪瞎众人狗眼。于是他觉得不能错过这样开挂的设定，认真观摩起那本书来。”
    “……”莫希：“然后呢？”
    “然后，就如众多俗套剧情一样，我师父从那本书里领悟了不得了的内容，道术精进，一举成名，全玉观自然不乐意了，让师父交出秘籍。”苏允情耸肩，“可惜啊，那本书实在太破，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师父才看完一遍就哗的碎成渣了，拿什么交出去啊，何况全玉观那种态度也让他火大，大闹一场就离观出走了。”
    “其实虹桥术是师父唯一学会的一个法术，因为觉得有趣他多看了两遍，其余的大半内容他都看不懂，粗浅点的也是一知半解，不过那本书中的某些注解给了师父很大启发，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才有了后来的道疯子之称。你应该猜到了吧，白洛是那本书里唯一出现的名字，不知道是书的主人还是作者。这些年来，师父也一直在打探此人，可惜完全无迹可查。”
    竟然是这样，莫希沉吟片刻，问道：“那书里有没有提到青玄派？”
    “没有。”苏允情用一种探究的表情看着她，“我记得，你说过师门和青玄派有渊源，莫非你认识这个白洛？”
    “不认识，但我知道虹桥术，此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关。”
    “你之前说的白什么羽？”
    “白介羽。”
    苏允情却是有些激动，“难道这个白介羽是白洛的后人，他在哪儿？”
    恐怕反过来才对。莫希暗中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如果能找到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等等，我整理一下，你认识的人会虹桥术，他是青玄派的人对不对，如果那本书就是白洛所写，岂不是说白洛也是青玄派的人？”
    “很有可能。”莫希说道：“你刚才说，那本书在你师父看完一遍后就碎成渣，其实应该连渣都不剩吧。”
    苏允情惊讶地看向她。
    猜对了！莫希心情复杂地说道：“那是一种特殊的玄术，主要用来传递重要信息，被阅后自动销毁原物。”
    苏允情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想找人传道吗，既然废了那么大周折保留下秘籍，为什么要销毁？”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传道！
    保留下秘籍，又设置了销毁的法术，这样矛盾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见她神色凝重地思考不说话，苏允情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我能问一下吗，你说你的师门和青玄派有关，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的师门。”莫希蹲了下去，用手抚着石头上面的族徽，声音缥缈轻缓，“我也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苏允情提醒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说了吧。”
    “行。”莫希吐出口气，手指顺着刻痕比划着，“这其实是个字，你能看出是什么吗？”
    “是字吗？”苏允情也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那个图案，“看不出来。”
    莫希笑了笑，“这是个墨字，笔墨纸砚的墨。”
    苏允情咂了一下嘴，“啊？真看不出来，古体字啊！”
    “这个字由四种神草组成，不死草、不尽木、无患花和反魂树。”
    莫希每说出一个名称，就用手在时刻上圈一下。
    关于墨家的族徽，她只和唐瑾说起过，现在苏允情师徒和白洛扯上关系，某种意义上等于白介羽的后人徒孙，让她心理上对他们更加亲近了很多，也不介意说出这些事。
    苏允情一脸困惑，“你说的这些，我听都没听说过。”
    “那可是远古时期存在的神草，不知道很正常。”莫希看向他，笑了笑，“这个墨家，就是我的师门。”
    “什么！”苏允情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她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的师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你先别激动。”莫希赶紧回头看了一眼，怕他把其他人吵醒，这些事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师门是墨家，但并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块石头上会有墨家的标记。你们在查白洛，同样的，我也在查墨家。”
    苏允情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蹲了下来，“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你自己的师门都不了解，你师父什么都不和你说？”
    “嗯。”莫希含糊应道，“师父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但你知道吧，这种一知半解求而不得的感觉，太折磨人了，所以我打算自己查清楚。”
    “那倒是，其实我吧，对那个白洛到底是何许人也很好奇，要是弄明白了，我师父肯定也高兴。”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要找到墨家，就能得知青玄派的事。”
    “哈哈，我提出结盟很有先见之明吧，合作愉快！”苏允情伸出手掌。
    莫希也伸掌和他碰了一下。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嘛？”
    莫希回头，见唐瑾不知道怎么过来了，皱眉看着他们俩，一脸不悦。
    “哎，大兄弟来了，要不要一起蹲啊。”苏允情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个位置。
    唐瑾嘴角抽了抽，早上睁开眼身边的人就不见，一路找来，居然和别的男人一起蹲在草丛中，这画面实在糟心。
    “瑾，你来看这个。”莫希起身朝他招手，“眼熟不？”
    唐瑾走过去，昨天他来的时候见过这块石头，只是没注意被草遮挡的这个标记，这会儿看见也十分惊讶，“这不是……怎么会在这儿！”
    “苏大哥发现的，我把事情和他说了。”莫希将苏允情与青玄派的渊源简单说了一遍，“所以我们决定一起解开秘境的秘密。”
    唐瑾看了眼苏允情，他居然不是发布者，那会是谁？
    那副铅笔描画的图，会不会是从这里临摹的？
    档案室的卷宗里只简单提到写着瑶水池三个字的石头，没有提到这个标记，是调查队中的谁，还是别的曾经进入过这里的某个人？
    看来出去后得找顾泉之再好好问问，这些年究竟有哪些人见过瑶水池。
    天亮后，几人陆续醒来，随便吃了点干粮，便开始行动。
    唐瑾和苏允情下水寻找水灵元石，莫希和陈夜御在岸边策应。
    叶贤和魏归元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们带的水和食物最多只能支撑三天，如果今天没有收获，明天就得想办法离开了。
    而且，这里植被稀疏，草木之精不够浓郁，莫希未必能像之前那样施展凝器术寻找出口，一旦被困，他们的下场很可能和那具骸骨一样。
    陈夜御听莫希说了族徽的事后，十分感叹，“从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你特殊，没想到你师门如此神秘。墨雪萤，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深意。”
    莫希歉意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别这么说，我能理解。”陈夜御笑了笑，“我突然不担心那个所谓的太阴命了。”
    “为什么？”
    “我曾无意中听到慧能大师对师父说你是变数，变数充满了未知，是无法预测的，关于你是太阴命的预测，可能真的不准确。”
    “哈哈，我就说嘛，没什么可担心的。”
    变数啊，莫希自己也这么想，毕竟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但万事万物皆有因，她既然来了，肯定背负着某些果。
    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就好像面前摊开一个巨大的谜团，等着她一点一点去解开。
    瑶水池并不深，但范围挺广，无装备潜水是个体力活，唐瑾第四次上来时就累得不想动了，苏允情更是才下去一次就歇菜了，因为上浮得太快流了鼻血，一惊一乍地嚷着要死了。
    “你在水里有没有什么感觉呢？”莫希问唐瑾。
    “没有，我都怀疑顾泉之的判断了。”唐瑾将湿衣服脱下拧水，“不过也可能因为缺氧感知力下降，但我真的觉得，这样找恐怕不可行。”
    苏允情接口道：“就是，那玩意儿也不一定就好好待在水里等人捡，万一埋在土里呢，这又没挖掘机，徒手刨得刨到哪年哪月！哎，也没个指示什么的……”
    “你说什么？”莫希倏地站了起来，“指示！哎呀，我差点忘了！有指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