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莫希见到了唐瑾的三叔公,是位非常儒雅的老人,以前在京华大学担任文学教授,一言一行都透着学者风范,给人感觉很亲切。
晚饭是欧成晖亲手准备的,色香味俱全,非常好吃,莫希才知道鸥叔祖上居然是御厨,还流传下来一把皇上御赐的大勺,勺柄刻着“天下第一勺”,被他当传家宝供着,为了不辱没祖上之名,欧成晖闲下来就钻研厨艺,毕竟身上流着御厨的血,他做菜很有天分,手艺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胖。
唐老爷子打趣说要不是自己控制饮食,坚持锻炼,现在就是两胖球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除了乔鸢刻意的讨好让人有点反胃,莫希也明白为什么唐瑾讨厌这人了。
得知自己的身份,又听说哥哥还单身后,乔鸢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毛遂自荐做她嫂子,甚至还摆起长嫂如母口吻对她嘘寒问暖,提及那个海归男朋友,轻飘飘地说是个误会,那人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为了参观他们家的宅子才假装是情侣的。
唐老爷子才不管她男朋友是真是假,饭后直接招呼莫希回客厅说话,听说她会下棋后,立即来了兴趣,摆出棋盘要求对杀几局,三叔公和唐瑾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乔鸢开始还跟着看,后来实在是坐不住,偷偷跑出去找她的“普通朋友”了。
第一局,唐老爷子和莫希对弈,输了,嚷着只是开场热身,不算不算。
第二局换三叔公上,莫希认输。
唐老爷子再次上阵,声称要一洗雪耻,三叔公则说白天累了,先回房休息。
九点多的时候,唐瑾手机响了两声,他掏出一看,是杨朔发来的信息。
老大,对方回复消息了,只有五个字--
我在九曲湾。
莫希见唐瑾看了下手机脸色就凝重起来,不由问道:“怎么了吗?”
唐瑾瞥了眼唐老爷子,欲言又止,随后起身道:“没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定有事,而且和自己有关!
莫希立即想到佣兵团那个任务的发布者,顿时有些心不在焉。
“哎呦,人老了,一到晚上就发困,脑子也不灵光,丫头,不然暂停一下。”唐老爷子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说道。
莫希很不好意思地跟着起身,老爷子一定是看出他俩有事,才故意这么说的,“那您早点休息,明日我再陪您下。”
“好好,这棋盘就放着不动,明儿咱们继续!”唐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心想回去正好琢磨琢磨,明天定要漂亮的赢一回!
十分钟后,唐瑾拿着电话折回来,见莫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抱着膝,仰头看着星星出神。
他嘴角上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轻声道:“看什么呢?”
莫希转头,微微一笑,“唐爷爷说累了,就先回去休息。”
“嗯,我看见他走了。”唐瑾蹭了蹭她的耳朵,笑道:“爷爷他很喜欢你!很多年没见他那么开心了!”
“因为你回来了啊,看得出他真的很疼你。”
“嗯,爷爷是很疼我,只是他心里似乎藏着一个秘密,以前哪怕笑着也能看出心事重重,现在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我觉得和你有关。”
“我?”莫希寻思,难道是因为唐瑾的体质,可唐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爷爷说,等寿辰过了就回京,然后带我去见一个人,那人会告诉我想知道的。”唐瑾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征询道:“一起去好吗?”
“好!”
直觉此事和唐瑾聚灵体被封印有关,莫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唐瑾心里一暖,吻了吻她耳垂,声音低沉诱惑,“宝贝,你真好!”
又来了,莫希红着脸躲开,转身正色道:“刚才你去接电话,是不是有消息了?”
唐瑾没得逞,故作忧愁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哎,以后可不能做坏事,太容易被识破了--哎呦!疼疼疼!”
“你做什么坏事要瞒着我!”莫希拧着他腰,挑眉质问。
“没有,我能做什么坏事啊!”
唐瑾抵死不认,直到腰间的肉都不是自己的了,才缴械投降,“好好!我承认有件坏事确实想做。”
捂着腰,唐瑾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想和你做不可描述的事,想很久了!”
莫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倏地脸红了,啐道:“唐二少,你还要不要脸,这种事也拿出来说!”
苍天啊!唐瑾万分委屈,“是你逼我说的!难道--”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不用说,直接做吗!来吧!宝贝!”
莫希在他伸过来的手腕下一点,唐瑾手臂顿时发麻顿住,撑着靠拦轻盈地跳到走廊外边,琼鼻俏皮的一皱,“你想得美!快说正事,不然我走了。”
唐瑾揉着发麻的手腕,虽然是自己不设防,但被偷袭还是很郁闷啊。
“发布者传来了消息,说他也在九曲湾。”
“这么说,他知道我们的身份了。”莫希面色凝重起来。
“只要对方不笨的话,其实很容易联想到,惑夺岭发生的事并不是秘密。”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唐瑾耸肩,手撘着靠栏,“谁知道,就发了这一句话。大概,有点威胁的意味吧,我已经知道你们是谁,并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这样!”
思索片刻,莫希道:“我觉得他可能在观察,然后评估我们掌握线索的值不值得他冒险露面!”
“所以他肯定还会再进行对话,我已经做了安排,只要人真的在九曲湾,就一定能揪出来,这可是爷的地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希笑道,然后朝他勾勾手,“不是要学踏斗吗,开始吧!”
接着,唐瑾在莫希的指导下,盘膝坐在假山上冥想,内心不断翻白眼,还以为能得到贴身指导,这算什么,好傻!
“注意力集中,不要故意乱想,仔细感受身边的一切,大到房屋建筑,小到露水灰尘,什么时候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就到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唐瑾睁眼,神情困惑,“你说的这个,我好像小时候就可以做到了。”
莫希:“……”
“真的,只要集中注意力,不用眼睛看也能感受到周围有些什么。”
难道这就是聚灵体的先天优势!莫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才道:“那你现在试一下次,闭着眼睛,感受周围的异动。”
“好。”唐瑾依言闭上眼睛。
假山前面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原来是乔家的练武场,后来被改造成花园,不过还是留了一块活动场所,两侧为翠竹,前方种着各种花卉。
片刻,唐瑾开口了,“你刚才在我身前,现在去了竹林边。”
莫希有些惊讶,她手里正拿着一把竹叶,微微沉吟,扬手将竹叶丢了出去。
仅一息时间,唐瑾便道:“27。”
27,是竹叶的数量。
莫希不得不感叹人比人气死人,她花了三年时间才达到这个程度,还有很多人不管怎么努力都进入不了天人合一的状态,聚灵体真是得天独厚!
“你下来吧。”
唐瑾睁开眼睛,“不练了?”
“不是,我直接教你踏步。”
终于不用傻坐着摆造型了,唐瑾跳下假山,“是不是说明,我已经达到那什么天人合一了?”
“嗯,只有这样,才能借助天地间气韵流动,让身体借势动起来。”
“真是啊,我还以为自己只是五感灵敏而已!”
一般的道士也能步罡踏斗,但那是最初级的,遵循某种规律移动方位而已,达到天人合一时踏的步罡,速度和威力成倍增长,给人一种瞬间移动的感觉。不过这毕竟是步罡,不是轻功也不是身法,不可能长距离移动,只能在短程内有效。
唐瑾需先熟悉二十八宿和九宫八卦,记住移位步数,接下来就得靠自己悟性,在不断的练习中找感觉。这个没有捷径,再天赋绝伦的人,也需要通过练习才能熟练运用,不过唐瑾从小就被唐老爷子送去练武,有良好的基础,聚灵体的加持,练起来会容易得多。
又指导了他基础的退煞法诀后,已经到了深夜,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宅子热闹了起来。
唐父唐瑞柯,唐母张曼筱,唐随一家三口,还有唐瑾的二叔一家在中午达到,正式介绍完毕后,唐袖屁颠屁颠地跟在莫希后面叫女神,被忍无可忍的唐瑾胖揍一顿,天坠也跟着来起哄,整个宅子都充满了鸟语聒噪和人的惨叫。
对了,天坠就是八哥,浓缩了“天花乱坠”的精华,也有能将天都吵倒之意,相当霸气侧漏!
下午,三叔公家的其他人也来了,还有大伯公的外孙女,说外公那边大概明日才到。
莫希没想到唐家子孙这么兴旺,三兄弟分别从军、从商、从文,且都是个中翘楚,关系又那么好,祖上一定积了不少善福,方才有次荣繁。
幸好墨雪萤也是生在大家族,应付起来才能游刃有余,张曼筱对她简直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拉着莫希的手和唐瑾握在一起时,小儿子破天荒的没有反抗,任自己握着,把她激动得泪流不止,吓了莫希一跳,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准婆婆。
唐瑾在一旁微笑,二十多年来,家人似乎只是个符号,如今才有了切实的体验,让他对未来有了期待,不再是空落落的一具躯壳。
最高兴的就数唐老爷子,亲人环绕,子孙满堂,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满足了。
又过了一天,终于到了唐老爷子寿辰之日。
在欧成晖的操持下,正厅布置得很有氛围,堂上挂横联,下方高悬一个斗大的寿字,左右两边是各种字体不一的“福”字,乃是由家里的小辈所书写,表示百福奉寿,福如东海。桌上瓷盘供奉着寿酒、寿面、寿桃、寿糕等,糕点累得高高的,寓意寿比南山高。
中午大家都吃了长寿面,其乐融融的聚在正厅,听两位老人忆往昔。
三叔公说唐老爷子少年时特叛逆,死活不愿意像大伯公那样去当兵,非要学人家做生意,差点被父亲打断腿,结果他拖着一身伤装可怜,成功博得姥爷同情,得到了第一笔启动资金--十块大洋!然后倒卖香烟,收获了第一桶金。
三叔公笑咪咪地说道:“你们知道他赚到钱后,买了什么回来吗?”
唐瑾乐道:“就我爷爷那脾性,肯定不会买什么正经玩意儿,莫不是大姑娘的贴画吧!”
唐老爷子笑着要抽他,“臭小子,你最不正经!爷爷我当年可是买的正经东西。”
大伯公的外孙女催道:“三叔公,您倒是说啊,二叔公当年买得什么?”
三叔公笑道:“他啊,买了个鸡毛掸子,当时咱爸抽他时,把鸡毛掸子打断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唐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爷爷,您……您可真孝顺啊!”
“哼!我这鸡毛掸子可大有用处。”唐老爷子故作神秘道:“后来它又断了,你们猜猜是为什么?”
众人好奇问为什么。唐老爷子得意地瞥向三叔公,“因为老三不听话,非要学我忤逆咱爸,死活不去当兵,哭着喊着要出国留学,你们可别以为他爱学习,其实是被老大回来诉苦时吓到了,听说当兵要爬泥浆吃土,当场脸都绿了!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三叔公脸上挂不住,瞪了唐老爷子一眼,“好像你能吃苦一样,蹲个马步都能把房子嚎倒!”
“谁说我不能吃苦,当年你从国外拿来那什么黑妞咖啡,哎呦喂,这辈子都没喝过那么难吃的东西,苦得我都味觉失灵了,还不是捏着鼻子喝了!”唐老爷子豪气地说道。
“最后不是全吐出来了。”三叔公不紧不慢的揭老底,“而且是你自己逞能不放糖的。”
“关键那是人喝的东西吗!好好的茶不喝,非要学人家崇洋媚外……”
“你还翻脸不认账了,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喝正中的外国咖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一个吹胡子瞪眼睛,一个面色淡然不急不缓,父亲辈似乎习惯了这场面,也不去劝该做啥做啥,小辈们则乐得看热闹。
正在这时,欧成晖进来了,咳嗽一声说道:“唐老,乔家的人来了。”
屋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唐老爷子神色淡淡,“来者是客,请进来吧。”
乔家是唐老爷子的亲家,其他人不好发表意见,唐瑾手里抛着花生,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姑父,我们没来晚吧,前面高速公路肇事死人了,一直堵车耽搁到现在。”
莫希见识了一回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是在人家寿辰之日开口就提肇事死人,这不单单是口无遮拦,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就是故意的。
唐老爷子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唐瑞柯几人已经皱起眉,脸上有了怒意,唐瑾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声。
只见乔鸢挽着一个中年妇女走来,难怪一早就没见到人,原来是去接人了,两人眉眼有些相似,正是乔鸢之母乔西雨,她挤出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朝后面招招手,“乔安,快把礼品送给你姑爷爷,人家是大家族,我们穷归穷,但也不会空手而来,礼轻情意重重嘛。”
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木讷的出来递礼物,唐袖不想让这人靠近爷爷,顺手就接了过去,乔西雨语气委屈,“怎么,大姑父瞧不上我们这点东西,连看都不看一眼。”
然后又抹泪道:“其实,今日我们还带了别的,大姑父无论如何都要看看。”
后面又走出一人,表情有些拘谨,低着头不敢看人,手里捧的东西盖着块黑布,乔西雨哗的一下掀开黑布。
露出一个骨灰盒。
与此同时,唐随的儿子浩浩忽然扯开嗓子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