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旭衣服上有很多血迹，被水泡过后颜色变淡蕴染得到处都是，脸色灰白发青，低温休克，心跳减弱，这些都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但莫希仔细检查了一番，他身上并没有会造成大出血的伤口，只有些擦伤和瘀伤，血迹应该是别人的。
    “这不是他的血，应该是别的原因导致昏迷。”莫希看了看四周，见阳光漏下来的岩石附近生长着植物，于是对林亚说道：“你帮我照看一下罗大哥，我去弄点柴火。”
    林亚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小心点！”见莫希看着自己笑，又扭头倔强地说道：“我可不是担心你，而怕没人带我出去。”
    莫希没说什么，把火把和背包留下，只带了斩影剑，朝旁边的岩石攀爬上去，废了老大劲儿才弄回些灌木枝和杂草，生了火，把罗旭的外衣鞋子脱了烘干，好让他尽快恢复体温。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林亚只吃了一包饼干，现在肚子早饿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没话找话地说道：“他会不会是中毒了？刚才那种毒蛾好像很厉害。”
    莫希说道：“罗大哥身上没有被叮咬的痕迹，如果只是碰到他应该能应对。”
    “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要是飞出去岂不是糟了。”
    莫希抬头，这个山洞里的空间是个锥形，四周都是陡峭光滑的岩石，漏光的裂缝就在正中，人无法攀爬，除非长翅膀飞上去，林亚说的有道理，但并没有听说这里有毒蛾伤人事件。
    它们好像只存在于山洞，不对，确切的说，它们只存在于那个通道，莫希忽然觉得自己要抓住了什么，但还差一点，到底是什么呢？
    咕咕咕－－
    “什么声音？”莫希被吓一跳，纵身跳起全神戒备。
    林亚抱膝埋着头，十分的无地自容。
    莫希扫了一圈没发现异常，视线落在林亚身上，神情从古怪变得好笑，“你饿了吧？也是，我也饿了，得想办法弄点吃的。”
    林亚捡了块石头丢进河里，溅起一片水花，“刚才我倒是看见河里有鱼，只是长得有点奇怪，能吃吗？”
    莫希站在河边观察了一下，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岩石中有鱼游过的身影，小的手指大小，大的约有手掌长，身体细长稍扁，两侧光滑无鳞，颜色呈乳白色，眼睛像是红色的玻璃珠，看起来是有奇怪。
    “只要没毒就能吃，我们需要补充体力。”
    “那要怎么捉？”
    林亚也走了过来，离岸近的鱼立即躲到岩石中，可见十分机警，徒手肯定是捉不到的，但她们也没有工具。
    “我刚才找树枝的时候，看见有种果子，应该能用来做饵。”莫希说道，她在家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也会犯懒，但在外面不一样，她会尽量动手让自己舒服一点，比如花时间做吊床，想办法弄到食物。
    她重新爬上高处的岩石，岩缝中生长着一种植物，纤细的叶子边缘呈现锯齿状，把果实包裹在中间，所以采摘的时候要特别小心，若是不小心被叶子划伤，伤口会起红色的疹泡，奇痒无比。
    果子是紫红色的，纤维很多质地偏硬，嚼起来有点像甘蔗，但味道香甜可口，可惜数量不多，莫希找了半天才找到五颗紫果。
    她折返下来，把外衣帽檐的抽绳拉出来，削掉一点头，从中间抽出根细线，然后把紫果放在嘴里嚼碎，吐出纤维质，拴在细线上，最后把线绑在树枝上，就这样完成一个简易钓竿。
    林亚看得目瞪口呆，“就这样？连勾都没有，怎么可能钓到鱼！”
    “这种果子的味道很香甜，应该能吸引鱼上钩，只要它好奇咬一口，纤维质就能卡住鱼的咽喉齿，何况先试试嘛，不行在想其他办法。”
    找到罗旭后，莫希心情放松了很多，对林亚笑道：“你可以尝尝果子的味道，虽然汁水少，但还不错哦。”
    林亚也是真的饿了，既然莫希说可以吃，她也不客气，拿起一颗闻了闻，有些像奶味水果糖，香香甜甜的，但吃起来味道没那么重，而且就像莫希所说，汁水很少，嚼两下就只剩纤维了。
    她一口气把剩下三颗都吃了，也只是润润口腔而已，并且觉得更饿了，便学着莫希的样子做了钓竿，也到河边等着笨鱼上钩。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多分钟后，莫希钓到条巴掌大的鱼，两人信心大增，再接再厉，花了一个小时钓到六条鱼，清洗好用树枝串着插在火堆旁慢烤，直接上明火的话很容易就糊了。
    期间又替罗旭把了次脉，发现他身上暖起来后，脉搏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情况在好转，莫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惑夺岭地下应该是个错综复杂的洞系，每个甬道连接着数个山洞，像个巨大的迷宫一样，很容易丧失方向感迷失在其中，我们能顺利找到罗大哥真是幸运。”
    林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烤鱼，“不知道那个姓章的去哪儿了，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可能走散了吧，第二道洞口罗大哥就没来得及留下记号，可见当时情况紧急，四人不一定进的是同一个洞。”莫希把鱼翻了个面，她不会做饭，但生火烤肉还是很有经验的。
    “我们才走了两个通道，一个血咒，一个毒蛾，中间还有个黑不溜秋的怪兽，吃人的虫子，连鬼都有，其他甬道也这么危险吗？”
    “或许吧，这里的甬道虽然是天然的，但好像被人动过手脚，你看那些虫子，并不敢进入我们走的甬道，或许是在忌惮毒蛾，但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反正在我看来这个地洞就是怪物养殖地，每样都那么危险，就该整座山都炸了。”林亚撇嘴说道，仿佛炸山只是小儿科，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莫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激动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炸山啊，这里的东西那么危险，跑出去的话那什么尚家村都得全灭。”
    “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说了什么？呃……这个山洞是怪物养殖地。”
    “对对！就是这个！”莫希激动道：“从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地洞里会有这些东西，石壁上的血咒肯定是人画上去的，还有那些虫子、毒蛾，存在于各自的甬道中，似乎也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林亚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这个天然的地洞，饲养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难道这里藏着什么宝藏？”
    “可是这个地洞至少也存在数千年了吧，洞里虽然古怪，却没有关于宝藏的信息，何况，什么样的宝藏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古代帝王的陵墓也不过如此。”
    “那是因为什么，光养怪物的话，莫非还想造出支怪物大军？”
    “是为了培养出王。”
    “王？”莫希一愣，随即发现出声的另有其人，大喜道：“罗大哥，你醒了！”
    罗旭从地上坐起来，见自己上身光着，已经烤干的衣服垫在身下，他将衣服套上，对两人点点头，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没想到你们也进来了。”
    不过他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能醒过来说明性命无忧，但莫希还是十分歉意，“对不起，罗大哥。”
    罗旭摆摆手，鼻尖动了动，嗅到股鱼香味，笑道：“正好饿了，这烤鱼能吃了吗？”
    “小的应该可以了。”
    莫希拔出串着鱼的树枝，递给罗旭，“刚才看到你半个身子趴在河里时，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没事，不然真的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罗旭接过烤鱼，也不怕烫，直接咬了一口，这才说道：“当初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反而我该感谢你，不然我或许毒解了，也会被冻死在河里。”
    莫希惊讶，“毒？罗大哥你是中毒了？”
    “你们应该也是从那个洞出来的吧。”
    罗旭用树枝指着有毒蛾的洞口，见莫希点头，便说起他们进洞后的遭遇。
    前面都还顺利，但出了第一个甬道后，他们忽然受到蝠怪的攻击，还有那种吃人的虫子，章叔的一个手下受伤严重，由罗旭和另一人搀扶着逃命，他身上的血便是来自那人。
    谁知进洞后不久，手电筒的光又惊动了毒蛾，当场死了一个人，罗旭扶着伤员跑不快，只好停下来应战，那个姓章的则趁机先逃走了。
    罗旭用毒粉以毒攻毒解决了那些毒蛾，但身上也沾染了毒蛾翅膀上的粉末，起了大片的紫斑，虽然服用过随身携带的解毒丸，但能不能解这种毒蛾的毒，他心里也没底。带着那个重伤的人走出甬道后，他看见了这条河，便进到河里把毒粉冲掉，谁知受到冷水刺激，头晕目眩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里危机四伏，倒下去的时候我还想着完了，没想到你们也下来了，看来命不该绝啊。而且，我得到了一个东西，也算不虚此行。”罗旭笑着从包里掏出个竹制小瓶，宝贝地说道：“毒蛾的卵，可以培养成蛊苗。”
    林亚闻言嘴角抽了抽，转朝一边眼不见为净，化恶心为食欲，啃起了烤鱼。
    莫希又给罗旭递过去一只，问道：“对了，罗大哥，刚才你说的这个山洞是为了培养出王，这是什么意思？”
    罗旭小心翼翼的收起竹瓶，“你不觉得这和养蛊有些像吗，如果只是单纯的饲养这些怪物，应该是封闭式环境，而这里每个通道是相互连接的。”
    莫希脸色微变，“是为了让这些怪物自相残杀，剩下最厉害的那个吗？什么人这么大手笔，这样培养出来的蛊王一定很厉害吧。”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罗旭三下两下的啃光一条鱼，抹了抹嘴说道：“外面的石俑大约制作于汉代，离现在已经两千多年，而这个地洞存在的时间可能更久，不管当初培养的是什么蛊，都能够死几批了。经历了那么长的岁月，洞里的生态系统或许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但竞争机制没变，为了存活就得互相残杀。”
    “再吃一条吧。”还剩下两条烤鱼，原本是她的份，但罗旭比她们早一天下来，又中了毒，莫希希望他能尽快恢复体力。
    罗旭道：“你不吃吗？”
    “我不饿，吃一条就够了。”莫希拿起小的那条烤鱼送进嘴里。
    罗旭也不客气，在林亚羡慕的眼光中吃了最后一条烤鱼。
    “不过还有说不通地方，比如入口那些刻画，只是培育蛊王的话，为什么会刻着百鬼，还有石壁上的血咒，都和育蛊没关。”
    莫希心中一动，把她们对付蝠怪和寄食魅的过程说给罗旭，“我想到一个可能性，这个地洞确实是用来培养王的，但不是蛊王，而是鬼王。”
    罗旭“哦”了一身，很感兴趣的说道：“怎么说？”
    “在远古时期，天灾人祸后野鬼肆虐，因为缺乏约束到处作乱，百姓苦不堪言，便安坛设台，祈求鬼王诞生约束百鬼，那时候鬼王也被称之为下神。后来便有了‘百鬼相聚，必有一王’的说法。”
    林亚惊讶道：“只听说过敬鬼神而远之，还是第一次听说人们祈求鬼王诞生的！”
    莫希说道：“《汉书·礼乐志》里提到：敷华就实，既阜既昌，登成甫田，百鬼迪尝。那里的百鬼指的便是百神，在古代，鬼、神其实没多大区别，你可以认为他们在请神。”
    林亚觉得难以理解，鬼和神一个地一个天，差好多好么，怎么会一样。
    “那和这个地洞有什么关系？”
    “进到石门后，我看到那些百鬼刻画总觉得有点奇怪，却一直没抓到重点，这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
    “哪里奇怪？”
    “表情！但凡刻画百鬼，无一不是突出其凶煞狰狞，但那里的百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内敛克制，表现得不是凶恶而是敬畏，所以我才会觉得违和。而且，我们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莫希用手里的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这里是瀑布后的石门，入门后百鬼夹道，两个甬道，然后六个，越往里走分叉路越多，如果是为了选出鬼王，那情况应该是相反的，我们现在等于倒着走。”
    罗旭接话道：“也就是说我们进来的石门，其实是真正的出口，继续往前走，最终到达的是原本的入口。”
    莫希点头，“应该是这样，否则解释不了百鬼夹道迎接的画面。”
    林亚兴奋地拍手说道：“太好了！这样岂不是说明我们已经走出了最危险的地方，倒数第二关的大boss都被秒了，往前走的话应该越来越轻松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就像罗大哥说的，这地洞历经千年情况已经改变，我们继续走会遇到什么还真不好说。”
    林亚受到了打击，抱着头抓狂道：“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下啊，到底有什么好调查的，这都几千年前的事了，知道了又能怎样……咦？”
    她忽然停下动作，对罗旭问道：“你刚才说从洞里出来时，是带着那个受伤的人吧，他人呢？”
    罗旭一怔，四处看了看，也奇怪地说道：“我记得是把他放在河边的啊，大概在那个位置。”
    他手指的附近还有残留的血迹，之前莫希她们以为是罗旭的血，并没有见到人。
    “会不会他自己走掉了。”
    “不可能。”罗旭摇头，“他受伤很重，身上被蝠怪多处抓伤，流了很多血，而且被虫子啃掉了半只小腿，其实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不忍心抛下他不管才一路带了出来。”
    林亚思索道：“那会不会是那个姓章的把他带走了？”
    罗旭冷哼一声，“那人危险关头只顾自己逃命，绝对不会那么好心。”
    “这里地势复杂，健全人自己走尚且艰难，更别说带着个伤员了。”莫希目光落向地下河，“也许他掉进河里，被水冲走了。”
    林亚脸都绿了，“我们刚刚才吃了河里的鱼，你别做这种恶心的设定好吗！”
    莫希一脸无所谓，“怕什么，这水是流动的，只要尸体不在上游就行。”
    林亚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因为尸体两个字更想吐了。
    “事不宜迟，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罗旭站起身，活动着身上酸胀的肌肉。
    莫希还有些不放心，“罗大哥，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毒基本解了，趁现在吃饱了有干劲，走吧。”
    三人都希望能在天黑前走出地洞，毕竟这里不仅危险，还缺少食物，一旦体力耗尽就更难走出去了。
    而林亚这次get到了，让莫希给她做了个简易火把，拿在手里仿佛有了依仗，信心十足。
    这个大山洞周围同样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口，他们选择沿着地下河道走，但没走出多远地下河就被挡住，没入了岩石下方，没法继续走河岸，三人只好进了附近的一个石洞。
    走在石洞里，还能依稀听到水流的声音，只是漆黑阴冷的环境让人十分不舒服，最压抑的是洞里的空间越来越小，到后面需要弯着腰一个个通过。
    走着走着，莫希忽然感觉到后脑勺十分灼热，侧身靠向石壁沉声道：“林亚，你别跟那么近，火把拿远点。”
    身后的林亚立即移开火把，“啊！对不起！我一害怕就忍不住想靠近你。”
    这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好几次差点烧着她的头发，莫希说道：“你还是把火把给罗大哥吧，反正在中间能看得见。”
    “不行！”林亚誓死捍卫火把持有权，“这不单是光，还是我的武器，哪有让出武器的说法。”
    罗旭笑道：“不然我走前面吧。”
    “这里那么窄，换位也不容易，算了，继续走吧。”莫希扶了扶额头，继续往前走。
    罗旭道：“这路越来越窄，再往前估计得趴下了，我们可能选错了路。”
    “如果是死路，只能折返回去了。”莫希无奈的说道，虽然很沮丧，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狭窄黑暗的空间行走，不但身体累，还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环境会让人展开各种恐惧的联想，比如永远都走不出去，又或者折回去时发现洞口不见了等等，然而最让人崩溃的是，好不容易爬出洞口，发现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大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