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激战季真

    忘忧峰位于南屏群山中心,乃南屏最高之峰。我一路南上,远远瞥见另几处上山要道也守着罗玄门人,正想着南越人该如何上山,就见一队身着青衫的武者滞留在缓坡前,从他们的发式衣装,一眼可辨来自南越。
    我没有上前,吴轩模棱的言语已说明他不会多嘴,既然他人不知我身份,我自然没必要暴露——我是偷偷摸摸来的,就偷偷摸摸到底。
    我远远偷听了这队人言谈,得知他们乃嵩山门人,被前头的罗玄门人放上山后,上过了忘忧峰,而峰上只有三位罗玄门人在等候。嵩山派也是南越名门,以多胜寡的事终究做不出,所以这队人就下山了。
    “罗玄门门主胆子够大,就三人坐在上面品茶观景,不知等谁来着?”一人感叹道。
    另一人接口,“我想他在等有分量的人,我们还是听掌门吩咐,在此等候吧!”
    我匿气绕过他们,打算悄悄走另一条道,刚钻入丛林,只听这队人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我连忙停下身法,回头查看。这一看我惊住了。
    林季真一身玄衣,手中的寻常长剑变幻成了收割性命的魔器,一道道鲜红的血从分割的肢体上迸发。他穿梭在人群中,所过之处,没有活口。一个字,快。极限的手速,起初就快,而剑动之后就更快。
    我不禁想起了跟随答喜的时日里,答喜的解释。林季真以凝聚的气劲催发手速,达到了手速的后续变快,实质上,这并非手速,而是气劲的厚积喷薄。
    林季真很快收割完这队人的性命,他弃了沾满血迹的长剑,从尸身中挑换了把干净的剑。当他回头往我这个方向看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跳跟他的气劲一样,加速了。
    当日他与我切磋身手,我处处受制,而他所拿我之处,无一不是致命死穴。若他那时对我不怀好意,我岂非在此人手下,已经丢了数次性命?
    思绪起伏,跟着二人说的两句话浮现脑海:
    不用和这人练了,木头人一个,我记得二十年间和他加起来说的话也没超过三句。
    前路凶险,一切以你自己的性命为重。
    看着林季真一步步走来,我竭力保持冷静,控制气息。此刻我已判断,林季真有问题!
    能瞒过祸害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少说话,甚至不说话。二十年间祸害和他说的话没超过三句。而唐长老介绍他曾是杀手,杀手这个身份则是最难调查的。
    无论祸害打什么算盘,屠杀南越武者绝非他意图。祸害要杀的话,何必这么麻烦,让上官飞鸿遣军围个水泄不通,瓮中之鳖就是了,又安全又便捷。只要人全落到他手里,随他怎么捏。而现在祸害国策走造名之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下策杀人灭口。
    可林季真却在杀人,大杲武界将背黑锅。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林季真已经发现了我。从他前面杀人的气劲来看,他的修为在准武圣后期。同样准武圣的我,却只有初期,这一初一后,若在清元区别还不大,但到了准武圣,却是一天一地,一首一末。何况林季真还有对我百战百胜的战绩,我只能从他手下过三招。
    林季真已经近到让我清晰再见他的面容,寻常无奇的五官脸庞,不变的漠然神色,仿佛时间场地又回到了月照宫,他淡漠地望着我,等着擒我要害。
    我知藏不住,在他离我丈余时,起身微笑道:“林长老果然厉害!我藏得那么好了,还是被你发现了!”
    林季真脚步一滞,这是个好机会,但我却没利用。跑了就漏出我心虚,他必然追我。我的身法逊于他,没等我跑到忘忧峰,脑壳就会被他削了。进攻也不合适,挨千刀的祸害藏掉了“永日无言”,不然我琵琶在手,如何会给林季真近身的机会。天一诀乐音,以武者自身的安全而言,最适合中远距离。
    所以我沉声问:“林长老还要杀什么人?我帮得上吗?”
    林季真凝视着我,还是欠缺表情,欠缺到令人毛骨悚然。
    世上最好的杀手,就是最无情的杀手。他没有感情,也没有感觉。无喜怒无爱憎,将杀人当做了吃饭睡觉。
    林季真开口,他只吐几字还好,说一句完整的话,声响就跟锯子拉末,枯涩难听,“原来是你啊……那你跟我走,随便挑把兵器。快!”
    我心彻底凉了,一个平素不开口的人突然说话,没问题就见鬼了。我垂首道:“我惯使琵琶,不过……”
    我慢慢抽出腰间“细水”,林季真眸光一亮,“好剑!”
    葱翠的南屏山上,“细水”如一道晶莹的清泉,瞬间在我们之间划分了一条细微的鸿沟。林季真手中的只是寻常利器,而我的“细水”却是世间的剑中魁首。
    能占一分优势就多占一分优势,我心意已决,再与他虚与委蛇只是浪费唇舌,武者终究要靠武力来说话。
    林季真忽然抛下手中之剑,缓步向我走来。他再无言语,行动却说明一切。他根本不屑用剑,也不惧我手中的“细水”。他更知道虚套已失了意义,我们谁都不会信。
    我不敢大意,也将“细水”往身后一掷。林季真顿了顿脚步,又继续逼近。他自然不会以为我投剑认输,而是当他抛了长剑后,“细水”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剑术的对决,包括了剑本身,而对我们双方来说,剑,都不是自己最擅长的武器。两把剑成了两个笑话,各自躺在地上,如同谎言,最终只能给事实让路。
    林季真的厉害在于他越到后面越快的手速,换而言之,手就是他最强的武器。明面上,我远非他对手,但实际上,我仍有一搏之地。这是祸害提示我的,不要随意使出自己压箱底的功夫。自从苏府与苏世南动手我用过手印,之后我就再没有用过一次。
    我捏了个起手诀,这个最简单的手印蕴涵了我多年历练的精髓所在,不改变周围的气场,以匿气而入磅礴的气劲。气劲自然如风过山林,无迹可寻,拂过林季真的时候,他侧耳分辨了一番。
    我的耳畔再次响起多日前答喜的提醒:别看林季真手速厉害,动作干净,但他那套也有个弱点。比如说出拳袭人,握紧拳头凝全力一击是一种,而更高明的是打出去后,还有后力可收。出力三分,后续七分,这才是真正的绝妙出击。林季真收得少了。
    我们的距离一分分缩近,并非月照宫切磋,林季真也知我将拼出全力,所以他走得极慢。准武圣的对决,首先对上的是彼此的信念。我冷静地想,他有葛仲逊那么强吗?
    “你确实不错!可惜了……”林季真动手前说。他的衣裳扬起,周身爆发出强劲阴狠的气劲,鹰爪向我抓来,风驰电掣的速度。
    我默念,这不过是增加了气劲后的攻势,我傻才会同修为比我高的他对决气劲!我双掌交错,微小的螺旋气场呈现掌中。林季真首次笑了一声,也是很漠的笑声。如同那日上午一般,我不过以螺旋气场抵御了一下,旋即就闪避。跟着林季真的另一手拍来,同时弓腰曲身,就身法而言,他确是当世一绝。切换自如,速度奇快。我不得已向右纵身,螺旋气场在他手底下粉碎。
    “第三招!”我喝一声,却是大开大合,展开灰袖,似放弃了所有抵抗,实则赌上了我的武道。林季真不为所动,一爪向我面门抓来,我的灰袖回拢,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而他始终比我快,先一步按到了我的面门,指尖嵌入我的面庞,我猛地感到了一阵刺痛。还好,答喜没有说错,林季真的收力不怎么样,到这里为止了。
    我们所处的南屏山腹地,平缓的坡前,周遭的景物骤然改变,当林季真察觉的时候,我生平施展的最强手印已改变了局面。矮草尽数匍匐于地,长出地表的全被巨风卷起,拖入漫天飞舞的气场中。气场在我们头顶形成乌云,扭曲了空间,以肉眼无法窥视的无形音波摧毁血肉之躯的林季真。
    我从他抓住我的指缝间看到了狰狞痛苦的表情,我能感知他的气劲正在飞速抽离,而他体内的气脉正在被高速运行的天一诀手印搅乱截断。
    同时,我也感到自身的疲软。这一手布下的超强手印,耗尽了我所有心力、气力。首先我不能让他一下子就置身于气场中心。林季真太强,很容易发现气场中心的气劲大异寻常,他一旦警惕,要击杀他就不容易。然后我要诱骗他接近气场中心,在我们游斗时,我一步步拉他到那位置。最后我大展衣裳,发起手印所能笼罩的最大气场,赌上的是前所未有的天下至柔,难被察觉的无迹细微。
    可惜到此时,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改变,我的气劲到后头总是咆哮。
    林季真七窍流血,跟着身子往后倒,他牢牢抓住我面门不放的手,牵拉下丑妇的面具。他瞪着血眼倒在地上,身子很快瘫化为血泥,更恐怖的是,他死前还竭力想笑,那副面容说不出的诡异。
    我坐在地上,喘息又后怕。当我展开衣裳的那刻,他的手速只差一线就要了我的命。
    气场消散,空中的木尘草屑泥粒回落,刷、刷、刷,声如雨下。我没去看它们是否覆盖了林季真的残尸,只捡起“细水”,蹒跚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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