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叫不好,扔下手中报纸就往单元间跑去,正好有两人抬着衣柜从楼上走下来,走道被堵得死死的。暗骂了一句,四处张望后有了计较,退后几步助跑猛冲,在距离墙面还有一米的时候用力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再借着惯性往墙壁上一蹬,身体再次上升,转而一把抓住了二楼阳台防盗窗的栏杆。顺着防盗窗栏杆往上,勾住三楼的窗台,一个引体向上翻到三楼。所有阳台的防盗窗都必须得安装一个逃生门,302也不例外,而且,逃生门并没有锁死,里头只是用插销挂着。从逃生门钻了进去,一脚踹开阳台的门,在看见客厅情形的瞬间,我顿时愣住,房间中间的吊灯上垂下来一根绳子,绳子上面确实挂着一个人,但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充气娃娃,开门后有风吹进来,背对着我的充气娃娃在空中转了半个圈,秀美却又苍白的脸上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空洞且诡异的看着我。在充气娃娃的脚下,放着一个黑色的木箱。我突然就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跑,一个鱼跃从阳台的逃生门钻了出去。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身后有强烈的气浪喷出,夹杂着大量的玻璃碎片,因为我的身体是横在空中,脚底就好像被人用大铁棍狠狠的敲击,沛然的力道将我如炮弹般送到了花圃中间的大树上。双手奋力抱住一根枝桠,全身冷汗一阵后怕,刚才我要是再慢上半秒冲出来,没有墙壁窗户的缓冲,此刻肯定已被炸死,就算如此,我的脚底兀自被震得失去了知觉,差不多十多秒后,才开始巨疼起来。艹,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对方早已在这布置好,只要我进去就会引爆炸弹。远处传来摩托车轰鸣声,定睛望去,只见有人骑着摩托车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更是暗骂,这人肯定就是用遥控器来引爆炸弹的人。爆炸引来的连锁反应就是该栋楼以及其他楼的居民疯了似的往外跑,有光膀子的有系围裙的,有抱小孩的有背老人的,尖叫声怒骂声打电话报警声,一片混乱,反倒没人注意我挂在树上。脚底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我爬下树,坐在地上拿出手机,正要给钟南山打电话,手机却有来电进来,是胖子,“长风,你没去布心花园吧?”我气不打从一处来,大骂:“你他吗的差点害死我。”胖子似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惊道:“怎么了?”我心中一动,这个地址是胖子给我的,莫非这里头有什么古怪?当即问道:“你刚才问我没去布心花园是什么意思?”“先前那个简历是假的。”“什么?”“你不是要白洁的电话地址嘛,那张简历是手下阿飞找给我的。”胖子说道:“刚才跟会所人力资源部赵经理吃饭,随口问起,赵经理却是说白洁根本就不住在布心,而是住在丹竹头,想着怕你白跑一趟,特地打电话给你。”“你那个小弟阿飞呢,在不在你身边?”我连忙问。“阿飞在会所值班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神神叨叨的。”“你要阿飞在会所前台等我……恩,别说是我,要他等就是。”我挂了电话,站起来,忍痛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同时跟钟南山打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叫了辆的士,直奔龙岗而去。司机圆脸大眼,是个健谈之辈,从我上车开始,他便没停过,从网约车跟出租车之间的竞争聊到俄罗斯往东线运兵威胁特朗普……见我脚下不对劲,更是建议我按摩脚底涌泉穴什么的,听他说的似模似样,我狐疑着脱下鞋子按摩了一会,还别说,真有效。抵达会所,脚底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打架什么的影响不大,我给了司机一百块,说了句不用找了,快步走向大厅。前台左侧是休息区,摆着真皮沙发跟茶几,沙发上坐着一名黑衣男子,单眼皮长脸,有些像孙红雷。我走了过去,问道:“你是阿飞?”阿飞见是我,脸色有些不对,站了起来:“风哥,你找我?”“你给胖子……方经理的那份简历,是谁给你的。”我径直问道。“是……”阿飞刚说一个字,口中突然就冒出大量的白沫,白沫中夹杂着红色的血液,眼中更是浮现出浓浓的恐惧、不信、愤怒。我飞快的左右张望,但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目光放扫过他面前的一瓶绿茶,心中暗道是有人在饮料中下毒,厉声道:“是谁?”阿飞的身子晃了晃,朝茶几栽了过去,我连忙扶住将其放在沙发上,只听到他喉咙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似乎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转而,他目光瞪着茶几方向,循其目光望去,他的手在茶几上哆哆嗦嗦的画着,写了一个‘ㄇ’后,他的身体突然僵硬,手也停住。我骂了一句,再次拨通了钟南山的电话。……警局审讯室内,钟南山坐在我面前,递给我一杯咖啡,自己点了一根烟后,将烟盒打火机扔在桌上,一言不发的坐在我对面。我也点燃一支烟,后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头顶风扇,一口一口的抽烟。自从我到圣罗兰会所卧底以后,各种危险接踵而至,先是孙燕受人指使载着我冲进大海,接着是徐佩茹要神雕侠侣关押我,事情曝光后,徐佩茹被人刺杀,还好有硅胶垫胸救回一命,从徐佩茹口中得知白洁有嫌疑,马上就有人指使阿飞换了白洁的住址并布置好了炸弹陷阱,见我没死,又杀阿飞灭口。这一连串的事情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钟南山索性将我带回了警局,毕竟这里安全,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将还有半截的烟头在烟灰缸按熄,钟南山拿出纸笔,笑道:“来吧,我来帮你捋一管。”“艹,亏你还是红色贵族,说话这么下流。”我笑骂道,心情却是好了不少,“从进会所开始吧。”“不,从你下山开始。”钟南山的笔在桌面有节奏的敲着,“我总觉得你下山遇到的那些人有古怪。”将当时的情形仔细的回忆了一遍,钟南山则在纸上按人物出场顺序记着名字:小卖部老板娘周志玲、黑皮跟他的搭档、方胖子跟他的两名手下。接下来是会所跟徐佩茹接触,钟南山写下那几位打麻将的官太太名字以后,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说,把你手机号码给徐佩茹的是黑皮?”我点了点头,钟南山又将黑皮的名字写了上去。如此这般一番梳理,赫然发现在整个事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是徐佩茹,另外还有几个人也是出现蛮多次,分别是方胖子、周志玲、黑皮。钟南山在纸上写了一个‘周’字、一个‘胖’字、一个‘黑’字,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一个‘ㄇ’,说道:“这三个字的起笔都有些像阿飞临死前写的那个下框,但阿飞是胖子的手下,就算知道害他的人是胖子,按他平时的称呼方式,多半不会写‘胖’字,而是写‘方’。再从阿飞临死前喝的绿茶有可能就是凶手买的这一点来分析,应该是他的熟人,所以,我觉得黑皮很有嫌疑。”黑皮?我仔细一回想,当初他执意要跟我一起进入圣罗兰会所,莫非真有所图谋?将烟头摁灭,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抓他审讯吧。”“万一要不是他呢?我们又继续回来分析?”钟南山笑着说道:“还不如一次分析出所有的嫌疑人再逐个排除。”接下来又将所有的人甄选了一遍,按照嫌疑的程度,分别是黑皮、徐佩茹、白洁、方胖子、周志玲。钟南山查过周志玲的出入境记录,她确实在游轮上呆了十多天,那天我看到的老板娘是被人假扮,当然,也有可能游轮上的是假的,真人还在便利店,但那样做毫无意义,所以,周志玲参与此事的可能性最小。 至于方胖子,当初他借灰太狼的手杀死康平安、跟温玉闪电结婚为自己升职积攒资本,从这两件事我就知道此人心机很重,不过,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地位,以他的心机,应该不会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他的嫌疑也不大。白洁我并没有打过交道,那天她身体反应很大也只是徐佩茹一面之词,如果此事是真,那她极有可能被附身,如果徐佩茹在乱说,那她就是清白的。至于徐佩茹,虽然她的身体没有被检查出异常,但并不表示她就完全没有嫌疑了,毕竟外星文明跟地球文明不同,有些东西不一定能检查出来。我又给胖子打了个电话,得知黑皮跟阿飞私底下关系还不错,换一份简历毫无难度。如此看来,黑皮的嫌疑确实最大。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如果黑皮真跟这件事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动机是什么?“先把黑皮抓起来再说。”钟南山站起身,结束了这次分析。……夜,圣罗兰会所大门虚掩,霓虹灯不再闪烁。往日这个点正是最繁华喧闹的时刻,此时却是冷冷清清。出了凶杀案,圣罗兰会所只能暂停营业,大部分的员工都已回家。推门而入,发现胖子正坐在大厅休息区抽烟,见到我,他没好脸色:“艹,你怎么跟个扫把星似的。”问他黑皮在哪,他顿时警惕的看着我:“你找他做什么?”钟南山把警官证一亮,“他涉嫌多起凶案,找他去警局协助调查。”胖子更是郁闷,冲楼上指了指:“在4楼,要不要我叫他下来?阿sir。”“不麻烦你。”钟南山留下一名警察看住大门,其他人直接上四楼。四楼包厢黄山厅内,黑皮坐在麻将桌前,缓慢的用麻将叠着城墙,麻将室的灯只剩下他身后一盏亮着,如此一来,他整张脸显得极为阴沉。见到我们,他的手停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叠麻将,口中缓缓道:“你们都知道了?”我正寻思该怎么问他,没想到他既然主动承认,当即冷笑:“这么说来,你就是天帝意识之一?”“没错!”黑皮直接就承认了,“请孙燕杀你的是我,杀徐佩茹的是我,在布心花园引爆炸弹的也是我。”“怎么突然就承认了?不再躲躲藏藏了?”我嘲讽道。“虽然你运气不错,能够躲过我设计的陷阱,但你别忘了,我只是众多意识中的其中之一,等到其他意识先后觉醒,你还能得意多久?”黑皮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右手中有两个麻将牌,在手中一抛一抛,彼此交击发出清脆却又单调的声音,“而我,只需要牺牲自己,就能为他们赢得更多的时间。”“看你的架势,是想跟郭长风同归于尽呢。”钟南山冷笑,将手枪打开保险,对着黑皮,“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我数三下,一……”黑皮仰天大笑,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钟南山在说话。钟南山径直扣动了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三发子弹均是击中了黑皮的胸口,但让人惊讶的是,黑皮除了衣服破了三个洞,身体居然毫发无损。“打!”钟南山叱喝一声。另外两名警察立马开枪射击,顿时,房中枪声大作,伴随着弹壳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弹头击中玻璃器件发出的声响,一片混杂。待得钟南山等人子弹打光,正换弹夹,黑皮眼中闪烁着冷酷杀机,“现在轮到我了。”右手往前一挥,两张麻将牌闪电般的击中两名警察,噗噗两声,两名警察跄踉后退,一个捂着胸口,一个捂着大腿,倒在地上冷汗直冒,想来这两块麻将牌已经将他们的骨头给震断。黑皮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子弹打得如同破麻布袋,这一站起,衣服更是松散着披落在其腰侧,露出黝黑且结实的肌肉,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张麻将牌,抛了抛,狞笑一声:“受死吧。”说完,手往前一扬,两枚麻将牌朝我们急遽飞来,本能的伸出手掌往前一挡,噗,麻将牌击中我的掌心,手臂一阵疼痛。我心中大为惊讶,不是因为麻将牌的力道太大,而是因为麻将牌的力道太小。钟南山的两名手下躺在地上现在都无法起身,那就说明受伤极其严重,如果黑皮使用同样的力道来攻击我,此刻我的手腕肯定会被震断,但并没有,甚至疼痛的感觉都很快消失。望向钟南山,他揉着自己的额头,同样一脸不可置信,如果力道足够大的话,不说当场被砸死,被击晕那是肯定的,可他现在却是什么事都没有,额头上甚至都没出血。黑皮更是满脸震惊,呆在原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话没落音,他身上适才被子弹击中的地方纷纷绽开血洞,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桃花,血腥、暴力、凄惨,却偏生看起来非常美感。黑皮眼中全是不信,身体直直的朝后倒下,将椅子砸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