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墨君睿大多与李大人一起视察病患、派发汤药、教民众如何预防染病,有效地遏止了疫情的蔓延。水意浓“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几次三番想逃走,都被他发现了。
这日,几个大夫联手研制出药方,连忙煎药给病患服用,等待病情有无好转。所幸,病患的病情减轻了,药方可用。
医治热瘟的药方研制出来了,就不会接连不断地死人。这个消息,令所有扬州百姓振奋不已。
夜里,回到别苑,水意浓累得想把自己直接扔上床,好好睡一觉。
她走向自己的寝房,却见墨君睿晕倒,连忙奔过去,扶起他,叫了几声,他没有反应。
他面色苍白,是不是累坏了?
她连忙叫人,合力把他扶到寝房,让他躺在床上,然后派人去请大夫。
忽然,她的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王爷不会染上热瘟吧。
不会的,他身子骨这么好,怎么会染上热瘟?
不久,大夫来了,把脉后确诊他染了热瘟。
李大人闻讯赶来,得知晋王也染了热瘟,连忙让别苑的下人离开后苑,只留下两个婢女照料起居饮食。水意浓自告奋勇,说近身照顾王爷,那两个婢女负责送饭、送茶水便可。
这夜,她服了预防染病的汤药,守着墨君睿,给他喂汤药,时刻注意他的病情。
浓夜越来越深沉,她实在太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直至他下床为她披衣才惊醒。
“王爷,你醒了?”水意浓赶紧扶他上床,让他躺好,“王爷,感觉怎样?是否好一些了?”
“好一些了。”墨君睿握住她的手,却又想到自己染了疫症,不便接触她,便松了手,“你回房歇着,本王没事了。”
“你脸色还这么差,病还没好,我怎么能走?如果下半夜病情反复,那怎么是好?”她一笑,“我已经服了汤药,不会被你传染的。”
“意浓,得你亲自照料……本王觉得,得这场病,很值。”他有点喘不过气。
“我倒一杯茶给你喝。”
喝了半杯茶,墨君睿含笑看她,是那种幸福的微笑,“你近身照料本王,不怕染上疫症吗?”
水意浓笑道:“不是有医治的药方了吗?怕什么?”
他笑眯眯地凝视她,好似永远也看不够。
相较两日前,他憔悴了很多,唇色霜白,面无血色,不再是那个清雅出尘的翩翩佳公子,而是虚弱无力的病患。
“意浓,本王不信你对本王毫无情意,却见你那般坚决,本王不得不放手。因为,本王不愿你为难。”他述说去年被迫放弃心爱女子的心境,语声低缓,“若你对本王尚有一点点情意,本王绝不会放手,必将与皇兄力争到底。可是,本王真的没有想到,你对本王已毫无情意。如此,本王决定放手,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水意浓淡淡道。
“后来,本王知道了,你不是容惊澜的二夫人,而是皇兄的人。”他停顿了半会儿,虚散的眸光渐渐凝聚,“你可知,本王多么恨?本王恨皇兄横刀夺爱,恨容惊澜有意欺瞒,更恨自己没有察觉,恨自己一次次地放过你……以至于被皇兄抢了你……”
虽然他的语声低弱而无力,却也微含意气与怒气。
她想象得出来,当他知道真相,是怎样的不甘心、愤怒。
墨君睿的脸庞弥漫着悲痛,“你说,你对本王已毫无情意,本王怎么也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既然已成事实,本王唯有放手,只要你开心、幸福,本王就开心。因此,本王自请南下,去西南、东南一带巡查。面对大海,本王一坐就是一整日,脑中充满了你的微笑与影姿,充满了与你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水意浓知道,他的意思是,他忘不了自己。
他继续道:“越想忘记,越难忘记。本王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可是,你的一颦一笑,你的倩影,早已刻在心中,宛如心生,如何忘记?”
她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温柔地看她,“在扬州遇到你,是本王的幸运。这一次,本王不会放手,亦不会让皇兄知晓,本王会把你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与你远走高飞。”
她想说,一旦你请辞离京、云游四海,墨君狂必定怀疑,那时,他们将会被抓回金陵。
他的疫症还没好,不说也罢。
“意浓,答应本王,不要走,好不好?”墨君睿恳求道。
“你先歇着,这些事以后再说。”水意浓劝道。
他没有多说,躺下来,慢慢地闭上眼。
她看着他,心中感慨,在扬州遇到他,难道真的是天意?
澄心殿。
皇宫的夜色仿似泼了墨水,黑漆漆的,大殿一点声响也无。
忽然,一人提着宫灯走进大殿,直往寝殿,刻意放慢了脚步。
躺在龙榻上的男子,身穿明黄色丝质中单,突然睁开了眼,“宋云。”
“奴才在。”进来的那人便是宋云,站在龙榻外,“奴才有急事禀奏。”
“讲。”墨君狂一动不动。
“徐六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传!”他一跃而起,异常利落,“掌灯。”
宋云先掌灯,然后去外面传人。
这两个多月,墨君狂总共派出百余人到各州府寻访意浓的踪迹,时至今日,总算有回音了。
他坐在帐内,一双飞鹰般的黑眸阴鸷骇人,不多时,一身黑衣的徐六低首进来,屈身行礼。
“何事禀奏?”墨君狂沉声问道,克制着急躁。
“回陛下,卑职已在扬州府守了一月,有所发现。”徐六回道,“扬州府病情严重,晋王前往扬州办差。这两日,晋王忙于控制病情蔓延,身边总有一个面生的瘦小男子跟随。”
“该男子有何特征?”墨君狂心中一紧。
“这男子瘦瘦小小的,从身形上看,不像是男子。他的脸也小小的,唇上有胡须,脸上有不少麻点,面相颇丑。奇怪的是,晋王与他出双入对,可谓形影不离,而且,晋王待他很好,时常与他谈笑风生。今夜,卑职特意潜进晋王所住的别苑,得知晋王染上热瘟,那男子近身照料晋王,没有出过房门半步。臣便漏夜回京禀奏陛下。”
墨君狂的右手渐渐握成拳,“明日跟宋云领赏,先下去吧。”
徐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宋云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他说的那男子,会不会是皇贵妃乔装的?”
墨君狂扬臂,撩开帷帐,“备马。”
宋云赶紧劝道:“陛下,这可使不得。眼下三更半夜,陛下怎能行夜路?太危险了。”
“你竟敢管朕!”墨君狂站起身,眉宇冷寒。
“陛下想想,晋王染了热瘟,皇贵妃照料晋王,明日也不会离开扬州的。陛下明日一早再启程也来得及,夜半赶路,终究危险。”
“也罢。”墨君狂听了劝,坐下来,“明日免朝,你派个人对那帮大臣说朕龙体微恙。还有,宋云,明日按早朝的时辰叫醒朕。”
“是,奴才记住了。”宋云笑道。
他吹熄宫灯,守在寝殿外。
墨君狂闭上眼,却又睁开,想着明日就能见到意浓,兴奋得毫无睡意,唇角溢出欣喜的微笑。
意浓,终于找到你了……
然而,微笑慢慢凝固,变成一朵凝霜的花。
他的眸色越来越冷酷,目光越来越阴鸷,最初的欣喜之情被灭天灭地的恨冲淡了,他的心被怨恨的潮水淹没,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意浓,这一日,终于来了!
墨君睿的病情有所好转,但次日清早,又见反复,比昨晚更严重。
水意浓担忧不已,连忙差人去请大夫。
两个大夫把脉后说,王爷的热瘟有了变化,那副药不能再服用。
看着他虚弱得气若游丝,她恳求道:“大夫,你们务必尽快想出新药方救王爷。”
一个大夫道:“有几个病患也出现了与王爷相似的病情反复、加重,我们已在研制新药方。”
等了一个时辰,大夫才写出新药方。煎好了汤药,水意浓为晋王喂药,一勺一勺地喂。
然后,她扶他躺好,忽然,他呕出一口乌血,倒在她肩头。
“大夫,王爷怎么会这样?”
“莫担心。”大夫连忙为晋王把脉。
半晌,他们都说,王爷的脉象比方才强了一些,那副药有效。
闻言,水意浓总算放心了。大夫建议让王爷睡会儿,她扶他躺下来,为他盖好薄被,守在床前。
墨君睿睡得安稳,虽然脸庞泛着青气,但呼吸不那么微弱了。
几日前,他还是活生生的七尺男儿,还跟拓跋泓较量呢,现在就虚弱成这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对了,拓跋泓去哪里了?那日他们俩一起追自己,后来只见晋王,拓跋泓自此消失无踪,莫非他已经离开扬州?
不管了,只要他不来纠缠自己,她想他做什么?
睡到午时,墨君睿醒了,看似比早上好多了。
水意浓端来一碗清粥,笑道:“王爷吃点儿粥吧,我喂你。”
“还烫着,稍后再吃。”他靠坐着,有气无力,心中甜丝丝的,“方才吓坏你了吧。”
“王爷病情反复,谁也没想到。”她搁下清粥,“稍后我再请大夫来为王爷把脉。”
“意浓,若没有你,我就要去见阎罗王了。”他握住她的手,眼眸湿润,显然已动情,“你待我这份情义,我铭记于心,此生必不辜负。”
“王爷想多了,你病了,难道我看着你活活病死吗?只要是我的朋友,我都不会见死不救。”她注意到,他不再自称“本王”,心中惴惴。
“这不一样,我身染疫症,不是一般的病症。”
“王爷,吃粥吧。”
墨君睿拉近她,搂着她,“即便是夫妻,也很难做到衣不解带地照料,而且我这是随时会死的疫症。意浓,我墨君睿对天发誓,此生若有负于你,便教我生不如死!”
她近身照顾他,不怕染上疫症,不怕死,让他坚定地认为,她对自己并非没有情意,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更让他坚定了信念,不放手,才能赢得她的芳心。
水意浓推他,“你先放开我……”
他四肢无力,她用力一推,他便往后倒去,她惊慌地拉起他,他借势靠在她身上,搂紧她,好似永远拥有了她,“意浓,昨夜我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都是你。”
推拒无果,她唯有道:“你好重啊,压得我疼。”
他低笑,笑得无赖而得意,却不松手,她气得牙痒痒,打他的背。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猛力地踹开。
他们被这声巨响惊得回头,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
那人站在门槛外,盯着房中的两人,面色铁青,眼中浮动着冰寒的杀气。
他着一袭银灰色精绣锦袍,衬得脸膛更为暗沉,令人不敢再看;他没有三头六臂,站在那里,却像一座山,泰山压顶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水意浓震惊不已,无法回神,为什么他来扬州了?
墨君睿僵住,为什么皇兄会来扬州?
皇兄一来,他所有美好的打算都付之东流,意浓再也不是他的了,皇兄会再次横刀夺爱。
来人正是墨君狂。
再多的怒气也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再旺的怒火也烧不尽他的恨意,他攥紧右拳,再慢慢松开,缓了面色,踏进寝房,面无表情。
水意浓呆呆的,胸腔里的心跳得越来越猛烈,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境跟他相见。
宋云跟进来,道:“王爷,陛下听闻王爷染了疫症,担心王爷的安危,便来扬州看看王爷。”
“谢皇兄挂虑。”墨君睿语声淡淡,仍然搂着她,虽然虚弱乏力,那双臂膀却显得很有力。
“皇弟病情可有好转?大夫怎么说?”墨君狂的目光落在他的臂膀,恨不得扭开他的手。
“臣弟好多了,皇兄无须挂心。”墨君睿云淡风轻地说道。
水意浓回过神,这才发觉晋王搂着自己,惊慌地推开他,站在榻旁,低着头,苦恼不已。
今日,她没有来得及乔装,只是穿着男子衣袍、梳男子发式,墨君狂怎会认不出?
墨君狂的眼中积蓄着沉沉的怒气,“皇弟,她是你皇嫂,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朕不客气!”
墨君睿没有回答,眼睁睁看着皇兄拉起她的手、离开寝房。
水意浓回头看他,轻淡的一眼,便回过头。
不知为什么,他剧烈地咳起来,咳个不停,咳出了泪水。
一切都如梦幻泡影。
心如刀绞。
墨君狂抵达扬州,先找到知府李大人,再来别苑。
此时,他拽着水意浓进了另一间寝房,宋云关上房门,守在房前。
四个精卫站在庭苑,尽职护驾。
进了房,他便松开她的手。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心虚的感觉,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斟茶,“陛下,喝杯热茶吧。”
他坐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不禁揣测,刚才那一幕,他亲眼目睹,一定很生气。可是,他为什么来扬州?难道是他的爪牙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他才闻风而至?
再次落入他手中,只怕很难再逃。
墨君狂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凝目盯着她。
水意浓迎上他冷如寒玉的目光,自己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好怕的?
他面如寒铁,眸似深渊,深渊里好似卷起一阵阵的龙卷风,将她卷进去,她无以自拔。
“方才皇弟压得你很疼,压你哪里?”他的手揉着她的肩头,“这里?”他的手往下滑。
“你想怎样?”水意浓倒抽凉气,他太用力了,好疼!她生气地打他的手。
“是朕问你才对。”他乖戾道,抽开她的衣带。
她没有抗拒,任由他摆弄,因为,反抗只会招来他更强烈的征服欲。
墨君狂要她站起身,搂着她,啃咬地吻。
她轻呼一声,丝丝的痛与奇妙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她想逃,却不知为何,双手搂住他的头。
许久未曾碰过她,他早已按耐不住,却因为方才那一幕,心口堵得慌。他倒是制住了那股怒火,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在他强有力的臂弯里,浑身软绵绵的,水意坐在他腿上,吻他的唇,闭上了眼。
他眼眸明亮,盯着她,看她一脸的沉醉,而方才,她还与皇弟亲近。
一个词浮现在他的脑中:放肆。
……
扬州府的热瘟已得到有效的控制,那些病患得到了安置和医治,慢慢康复。知府李大人禀奏了最新情况,详尽而真实,得到了嘉许。
墨君狂想去巡查一番,李大人阻止了,以陛下乃万金之躯、身负江山社稷为由,力劝陛下收回成命。
于此,他在扬州滞留一夜,次日午时启程回京。
晋王的病情有所好转,因为是热瘟,还不能离开扬州,便在此多留几日,痊愈了再回京。
水意浓走的时候,墨君睿站在窗前,望着她离去,心痛如绞。
她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晋王心里不好受。
这日入夜,他们终于回到皇宫。
策马入宫,飞奔在宽阔的宫道上,那延绵的殿宇、璀璨的楼阁和绵长的宫廊从她眼前掠过,她有一种虚幻与真实交织的感觉,恍然似梦……望着牌匾上“澄心殿”三个烫金大字,好似时空回转,回到了从前,她又回到了华丽、尊贵的囚牢,再次成为一只飞不起来的金丝雀。
这一次,虽然感慨,却已没有当初被软禁的感觉。
水意浓跟着他进了寝殿,跟着他进了浴殿,心中忐忑。
浴殿仍如以往,光影绰绰;那明丽的水光记住了她的明眸,那昏红的烛影藏起了她清浅的微笑,那垂落的薄纱见证了他们曾经的过往……
墨君狂伸展双臂,“过来。”
她走过去,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他下了浴池,冷声下令:“侍浴。”
这是冷冰冰的旨意,毫无温情。
她像个小媳妇耐着性子、承受他的发泄,脱了衣袍下浴池,走到他身边,“陛下要我做什么?”
“擦身。”
“哦。”
“用力点。”
水意浓使了点力,擦他的胳膊,他又嫌她的力道太大,要搓下他的皮。她憋屈地忍耐,让他发泄个够。
她忍了又忍,却没压住乐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
“没什么。”她竭力忍住笑,却怎么也忍不住。
“究竟笑什么?”他的语声里有了羞恼之气。
她直起身,双手搭在他的侧腰,“小君狂想要扬眉吐气,不过陛下不让。”
墨君狂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指了指下面,他恍然大悟,脸膛紧绷如弦,冷冷的眸光扫过她。
水意浓计上心来,俏媚一笑,依偎着他的胸膛,“陛下……”
未曾想到,他一把拉开她,她没站稳,跌入水中,“哗”的一声,水花四溅,她也吃了一口水。
她以为他会伸臂拉自己起来,却没有。
他无动于衷地看她,眼中毫无情意。
她从水中站起身,温热的水从头顶流下,模糊了眼。
模糊中,他走上浴池,取了大袍穿上,唤宫女来服侍。
她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人,默默地净身,忍不住想,她的逃跑,他必定很气,他不会轻易原谅自己,还会惩罚自己。
不多时,墨君狂径自离去,留下她一人。
玉镯柔声道:“皇贵妃,奴婢服侍您穿衣。”
水意浓上了浴池,由着她为自己擦干身子,穿上软丝寝衣,前往寝殿。
他没有为她安排住处,那么,她只能回寝殿。
寝殿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她陡然止步,站在寝殿前,不敢再往前走。
里面有女子。
虽然她的左耳已经听不见声音,可是,寝殿里的声音还是隐隐的听到了。
“陛下,臣妾觉得有点热。”这柔媚入骨的嗓音是哪个妃嫔?
“热就宽衣。”墨君狂的嗓音低厚而沉魅。
“好呀。”那妃嫔道,“臣妾先帮陛下。”
然后,殿内传出男女低低地笑声。
水意浓一步步往后退,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往上蔓延,好像有凉风越窗而入,这初夏的夜竟然还有冷飕飕的风。
不敢相信,刚才他还和自己一同沐浴,转过身却和妃嫔嬉笑。
墨君狂,你是存心气我的吗?
“皇贵妃。”金钗低声唤她,双手端着木案,案中是一盘新鲜的果品。
“我……我还是去偏殿……”水意浓心跳如鹿,耳中充斥着他和妃嫔亲密的谈笑声。
“陛下有命,让皇贵妃把这盘果品送进去。”金钗也无奈,陛下就是这么吩咐的。
“我?”水意浓惊诧。
金钗颔首,把木案放在她面前。
不得已,水意浓接过木案。这木案似有千斤重,压得她的双手微微发颤,双腿也好似灌了铅,迈不开。
金钗鼓励道:“没事的,进去吧。”
水意浓深深呼吸,忽视他们的谈笑声,一步步往前走,步入寝殿。
墨君狂躺在锦榻上,一个女子坐在一边,倚靠着他,正拿着一颗果子放进他的口中,嗤嗤地笑。
这年轻女子仅着桃红薄纱,她那张瓜子脸只有巴掌大,五官秀气,尤其是那双明眸,不经意地一笑,便有一抹勾人魂魄的光流泻而出,只怕很少人能抵挡得住这魅力。而她倚靠着的男子,衣襟敞开,结实的胸肌泛着光泽。
他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吃了那果子,眼中那抹深黑更为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水意浓想起来了,此前见过数次,这个女子是李昭仪。
李昭仪看见她,明显地愣了一下,却只是一瞬,便明眸微转,“陛下,她……”
“她是朕新收的宫女,听金钗的吩咐。”墨君狂未曾看她一眼,大手勾上李昭仪的腰。
“哦。”昭仪笑着,柔声对水意浓道,“搁在案几上吧。”
水意浓把一盘果品放在案几上,看见了李昭仪腰侧的大手,心口堵得慌。
墨君狂,你就是这么惩罚我,是不是?
李昭仪拿了一小块果子放入他口中,他轻轻咬住,眉眼含笑,示意她来咬。她凑上去,咬了另一半果子,忽然,果子被他吞了,她的芳唇也被他席卷……
水意浓眼睁睁地看着他吻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搂紧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心好似被人刺了一刀,鲜血涌出……
伤心……失望……愤怒……心乱糟糟的,她无声地退出寝殿,眉骨酸痛,热泪涌出,她强忍着……
金钗接过她手中的木案,知道她心里难受,温柔道:“皇贵妃便在这里候着吧,陛下会传唤。”
水意浓终究忍住了泪水,挺直胸膛,抬起头,让痛苦来得更猛烈些吧。
寝殿里传出轻响,有李昭仪的声音,也有墨君狂的低笑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支支锋利的利箭,射入她的心,心血肉模糊……
寝殿里光影明灭,案几上的果品流转着水润的光泽,屋内不知发生了什么。
墨君狂躺着,李昭仪依偎着他……他脸庞冷冷,眼眸没有半点热气……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夜夜期盼着,可是,她也知道,他是九五至尊,不可能专宠任何一个妃嫔,能够得到他的怜惜与眷顾,就该谢天谢地了。
她想扳平他的身,却掰不动,纤手缓缓往下移,滑到腿前……让她惊诧的是,她取悦他这么久,他竟然无动于衷!
为什么陛下对自己没有兴致?
她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唯有更加卖力……陡然间,手腕一痛,她错愕地蹙眉,松了手,怯怯地看他。
墨君狂的黑眸寒如深潭,里面有神秘的沼泽,可吞噬整个人。
她不寒而栗,手腕又痛,委屈地撒娇,“陛下……”
“谁借你的胆?”他的语声冷冽如冰,却刻意压低了,不想让寝殿外的水意浓听见。
“臣妾该死……臣妾只想让陛下尽兴……”李昭仪惊恐道,水眸泪光盈盈。
“那便要听话!”他丢开她的手。
她遵从他的命令,端正地坐好,暗暗苦恼,想着方才究竟哪里惹陛下不悦。
墨君狂冷酷道:“叫,像小猫那样叫。”
李昭仪惊愕了半瞬,在他森寒的目光下,不敢违抗旨意,叫起来。
“你不是很会叫吗?这会儿怎么不会了?”
“陛下……这并不简单……”她再次撒娇,一副娇弱、委屈的模样。
“是吗?”他漫不经心道,眼睫冷冷一眨。
她听出来这语调里隐藏的不悦与危险,立即装模作样地叫起来,“啊……嗯……哦……”
她心明眼亮,陛下对自己没兴致,要自己这么叫,全是因为那人。
水意浓!
墨君狂命她叫大声一点,她唯有提高声音。
连续叫了好一阵子,他终于让她停下来,冷漠道:“回去歇着吧。”
李昭仪的心中冒出屈辱与酸涩,起身,屈身,当一个听话的妃嫔,装得毫无破绽,“臣妾告退。”
然后,她一边走一边整理衫裙。
出了寝殿,她抬头挺胸,以美艳宠妃的架势俯视水意浓,含笑的目光落在水意浓脸上,好似炫耀自己所得的宠幸。
水意浓看见了她得意的目光,心隐隐的痛。
李昭仪扬长而去,金钗看着水意浓,摇头心叹。
此次回来,皇贵妃变了,眼底眉梢皆有痛色。对陛下来说,这是好事吧。
寝殿传出陛下慵懒的唤声:“来人。”
“皇贵妃,陛下让你进去。”金钗推推水意浓。
“他又没叫我,你去吧。”水意浓才不想见他,因为,难保自己不会发火。
“再不去,龙颜不悦只会更糟。”金钗推她进去。
水意浓只得踏入寝殿,看见他靠躺在龙榻上。他龙目微阖,面庞沉静如水,衣襟仍然敞开。
她站在前面,仿佛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墨君狂懒懒道:“上来。”
“陛下有什么吩咐?”她才不要上去。
“上来。”他直起身,重复道。
“陛下有什么吩咐?”水意浓亦倔犟地重复。
他恼怒地拽她,她没有防备,跌在他怀中,被他的双臂锁住。
她不动,好似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还是那句话:“陛下有什么吩咐?”
墨君狂扯散她的衣物,她怒火直窜,越烧越旺,激烈地反抗……
纵然抗拒,她还是被他脱了个精光,还被他禁锢着,她怒吼:“不要碰我!”
“发什么疯?”他扣住她两只手,心头亦有怒火。
“放开我……”水意浓剧烈地扭动,疯妇一般,青丝乱成一团,遮掩了脸。
“安分点!”他拖她倒下,压制着她,“再动一下,朕不客气!”
“再碰我一下,我咬死你!”她切齿道,眼中怒火熊熊。
墨君狂冷哼。
这女人太过分了。
他粗暴地对待她,无情的伤害她。
“无耻!”
话音未落,她就扬手,掴了他一巴掌。
他愣了半瞬,陡然掐住她的嘴巴,目光如刀,“你自找的!”
水意浓反应很快,推他,反抗,可是,他力大无穷,怎会让她逃脱?两三下,他就绑住她两只手,抚捏她被怒火烧红的脸腮,“再无耻的事,朕也做得出来!”
“你……”事已至此,她唯有说出内心的不愿。
“那又如何?”墨君狂眉宇含笑,“你不愿,朕偏偏要你承受!”
“不要……”
……
鬓发被泪水染湿,黏在她脸上,凄楚可怜。
有那么一瞬,他心软了,可是,仅仅是一瞬,他就硬起心肠,好似一只猛兽,撕咬这个让他失控、无法自拔的人。
水意浓侧过头,泪眼模糊中,纱帐剧烈地晃动,整个寝殿剧烈地抖动……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