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又便宜他了，这种人就是欠揍！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才解恨！”李琴恨恨地说。
    莫志刚接着说道：“那高书记就问他‘你说他打你了，那么你的伤在哪里？叫大家看看！’高书记又叫过来刘贵枝，他让一直低头的刘贵枝抬起头来，然后高书记指责那个混蛋，‘你看看你都把人都打成什么样子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刘贵枝的脸叫他大耳光扇的肿起来老高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真是个混蛋啊……”李琴听的牙根痒痒的。
    “他顿时遭到众人谴责，为了下台阶，他就说刘贵枝生活作风有问题。个别看热闹的不明真相的村民就信以为真了，低声议论刘贵枝。遭此诬陷，加之淬不及防被打，刘贵枝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不久，便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的迹象。”
    “噢，是这样的啊，这刘贵枝也真是太不幸了，遭遇了这么个人渣啊！”善良的李琴打心底里同情起刘贵枝来。
    夜幕低垂，阵风袭来，两个人都感到有了一丝寒意。这是早春的季节，太阳落山之后，气温明显降低了。
    “咱们往回走吧，天色不早了。”莫志刚说着。
    “是的，怎么感觉气温也降低了？好，那就往回走吧！”李琴应着。
    李琴转回身，一边走一边问道：“她发病的时候严重吗？”
    莫志刚叹口气，“唉！算是比较严重吧。会经常出现幻觉，总说有人来抓她了，来打她！也不叫他的孩子离开房间，孩子上学她也不叫去。”
    “哦……”
    “她犯病的时候，还只有我能叫她安静下来，她只听我的话，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所以，在她每次犯病严重的时候，她的孩子就会跑来找我。说来也是怪啊，只要我过去，她立马便会安静下来。”
    “她那是信任你啊！她的潜意识里只有你是他的亲人了。”李琴分析得很有道理
    李琴的内心掀起了波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需要达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做到这样？这时候的刘贵枝是水晶一般的心啊，那思想感情的表达也是最纯最真最直接的。很显然，她是深爱着莫志刚的。
    “是的，她是拿我当她的亲人了，除了孩子，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莫志刚感叹刘贵枝命运悲苦。
    李琴听得很认真，她在分析刘贵枝的心理，“这么说，她那个阶段其实是离不开你的，对吗？”
    “对的，我也不可能离开她。后来，我被当地政府‘摘帽’，继而分配到二队去教书，我便把她们娘俩也带过去了。她那个时候病情刚有一点好转，如果我离开她，很可能便会病情复发严重起来。我知道，我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她离不开我！
    李琴叹口气，“我那年过去看你，就看明白了，她是离不开你的。如果你在她神经最脆弱的时候离她而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的！”
    莫志刚点点头，意味深长地，“你说得对啊……”
    李琴没有做声，她心里很清楚，善良的莫志刚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这样做的。刘贵枝后来病情的好转，也一定与他的关照有关，他给了她精神上的莫大安慰，这比吃什么药都管用。可以说，是他挽救了刘贵枝。
    刘贵枝一直深深地爱着莫志刚，这是无可非议的，那么莫志刚爱她吗？李琴在思考。
    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这样天长日久亲人般的接触，一定会产生感情的！可这感情能代替爱情吗？或许莫志刚对她并没有爱，只是处于道义、同情、怜悯及感恩，那可真就是苦了莫志刚了！
    想到这里李琴停住脚步，她拦住莫志刚，“等一下，志刚！我们是老同学，是曾经最亲密的朋友，我最希望你今后的日子过得幸福，我现在问你个问题，你和我可要说实话哦。”
    莫志刚看到李琴一脸严肃的样子轻轻笑了，“呵呵，你问吧，我和你之间，不会说假话的。”
    “刚才听你介绍刘贵枝的情况，我认为她是至始至终深深地爱着你的，对吧？”
    片刻沉默之后，莫志刚点点头，“对的。”
    “那么，你爱她吗？”李琴望着莫志刚，双眸神情专注。
    见莫志刚低下头来沉思，李琴又接着说道：
    “同情，感恩，都不能代替爱情啊！不可否认，你对她的关照是很令人感动的，你做得足够好。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我也是由衷地敬佩你。但是，我觉得你们之间如果没有真正的爱情，那么现在她的病已经好了，你也就应该适当放手了，从现在起开始你的暂新的生活。你这一生也太苦了，真心希望你的余生，能拥有你自己的幸福。你说我说得对吗？”
    莫志刚抬起头来，望向远方，尽管夜幕下，他望不到什么，但他心里的那盏灯燃亮了。他仿佛看见刘贵枝正站在村口翘首以盼，听见高兴欢呼雀跃地在呼喊自己“莫大爷，莫大爷回来啦！”
    他的眼眶湿润了，声音低沉又有些哽咽，“李琴啊，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知道只有自己的亲人才能这样掏心掏肺地嘱咐我。我们是知己，是莫逆之交，所以你能这样地为我着想，我莫志刚此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风雨相伴，死而无憾啊！”
    李琴也有些动容。曾经无论怎样风雨飘摇，这个男人在自己内心的保留，从来就没有动摇过。她爱他，同样爱得义无反顾。她此刻多么期待他能拉起自己的手说：“亲爱的，你说的是对的！今后的人生路我们牵手一起走，好吗？”
    可是，她失望了，莫志刚接下来对她说的一番话是这样的：
    “李琴啊，你说对了一些，起初，我和刘贵芝之间的关系正如你说对那样，同情、怜悯、感恩都有了。后来莫名地就有了一点责任感，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她，不能叫这个可怜的女人面临无助和绝望！不能叫她的精神支柱垮塌。”
    “就这样，她的病一直牵着我的心，我的生活中心也几乎是围着她转。时间长了，她竟成了我生命中最放不下的人。”
    “她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会帮我洗洗涮涮，做些好吃的东西叫她的儿子给我送过来。到后来，我们之间基本就成了相互的依托，是两个苦命的人儿在相依为命度残生！待我接到错划改正通知，就要离开五道湾的那刻，我竟发觉，我们之间竟然是谁也离不开对方了。尽管她的病好了，无需我照料了。”莫志刚说完这话，内心隐隐不安，他不敢直视李琴。
    带有寒意的夜风又一次吹起，李琴感到了冷。她的内心更是悲凉。她将双手抱在胸前，开始慢慢移动脚步往回走去。
    她在对自己说：李琴啊，不要心存幻想了，这个男人他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了，即使他离开了五道湾，他仍然不会属于你！你们之间的缘分尽了！
    她调整了一下心绪故作轻松地对莫志刚说：“我现在相信缘分，你和她很显然是有缘人，好好珍惜吧，祝愿你们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走到了李琴住宿的招待所的楼下，李琴停下脚步，“明天会议就结束了，我们彼此都将踏上各自的归程，希望你们以后有时间到我那里去做客，我爱人是个非常好客的人，他一定会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的。”
    莫志刚脸上那一丝阴云瞬间散去，他温和地说着：“你看，尽我说了，你还没有介绍你的情况呢，快说说，简单说说也行，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老大不小了，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不过，他对我很好，我们生活还算幸福。”李琴在编造理由，敷衍莫志刚。
    “你们有小孩吗？”
    “没有，他那边有孩子。好啦，就这些，别问啦！没有你的经历坎坷，你的经历都可以写成剧本啦！哈哈！”李琴故意轻松调侃，然后挥手告辞走进招待所。
    “呵呵！”他似笑非笑。
    望着李琴的背影，莫志刚的心头涌来一阵酸楚。
    她还不到20岁就钟情于自己，可自己什么都给予不了她，她为了坚守对自己的爱，竟然一次次地错过择偶的机会，老大不小的最后嫁个二婚的人。她自己对这段婚姻不愿多说，那么就有可能是并不是很幸福。唉，说来，还是自己害了她……
    研讨会进入收尾阶段，中午时分就结束了。莫志刚和李琴都是当天下午就返程，可他们乘坐的是不同的车次，走的是不同的方向。
    李琴乘坐的那趟车，发车的时间稍早一些，莫志刚送她到站台。
    列车徐徐启动了。李琴在车厢里向他挥手。
    莫志刚望着她，随着列车行驶的方向奔跑着，他的眼前出现的是三十年前，李琴毕业离校时他送她的画面。
    画面中，年轻的李琴含泪向他拼命挥着手，‘志刚哥，保重……再见……’列车渐行渐远……
    莫志刚的双眼模糊了，他望着伸延到远方的铁轨，再一次挥挥手，“李琴……再见……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