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丽丽和柳胡仙越聊越起劲。
陈梅倒了两杯热水过来,“柳师傅,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她顺手把另一杯热水给了秋丽丽。
秋丽丽接过道谢。
陈梅望着台上演员的精彩表演,露出羡慕的神色。
“陈梅你也有看家底的本事吗?”秋丽丽问。
陈梅一脸惭愧,“祖师爷没有赏饭吃,我会的不多。”
柳胡仙喝着热水,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师父是谁?”
陈梅说了个名字。
柳胡仙嗯了声,“你师父当年最擅长水袖。”
陈梅又惊又喜:“柳师傅,你看过我师父的表演?”
“很早以前……”
“真可惜,我没能学会我师父的本事。”陈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柳胡仙难得地安慰了陈梅,“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又没有师父一直带在身边还能独自坚持活跃在戏台上,已是不易。”
陈梅觉得眼睛发涩,“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行。”
“你是从小学戏吧?”柳胡仙问。
“是。”
“挨了不少打吧?”
陈梅破涕为笑,“学这行的,谁小时候没挨过打啊。”
“说的是啊。”柳胡仙叹息着,“这行苦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让我的儿子,孙子学戏。”
“柳叔,你的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秋丽丽好奇地问。
“他学了开车,在一家厂子里当司机。”
“柳叔你不觉得遗憾吗,没有把自己满身的本事传给儿子?”秋丽丽问。
柳胡仙摇头,“我儿子小的时候我曾带他来过剧团,可是他对唱戏根本没有兴趣,天天就知道蹲在马路边看汽车。”
“看来他小时候就喜欢车,长大了当司机也算是从事了自己喜欢的工作。”秋丽丽支着下巴,“我小时候就喜欢打架,所以后来学了武术。”
柳胡仙忍不住笑起来,“我听常生说,你小时候是秋家台一霸。”
陈梅目瞪口呆,“秋丽丽,你这么厉害啊。”
秋丽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什么一霸,我还是很讲理的,我揍的都是那些欠揍的人,我从来不欺负别人。”
“不欺负弱小的强大,才是真本事。”柳胡仙点着头,“你小时候要是学戏会是把好手。”
“我小时候想过要学戏的,但是……”秋丽丽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陈梅和柳胡仙都在等她把话说下去。
谁知秋丽丽喝水好像被呛到了,咳起来。
陈梅忙上前帮着秋丽丽捶背。
秋丽丽余光看到凤燕就站在不远处,她佯装咳得停不下来,冲陈梅摆着手跑进了车里。
柳胡仙和陈梅并没有发觉秋丽丽刚才是装的呛水,两人继续说话。
“柳师傅,我想……来你们剧团,不知你们收不收。”
柳胡仙挺意外,他上下打量着陈梅,“你不是平阳剧团的人吗?”
“是,可我不想回去了。”
柳胡仙似乎想到了什么,“哦”了声,“你师父那边……”
“过年时我会去师父家拜年,我会跟他商量这件事。”
平阳剧团让何强搅合得乌烟瘴气,她相信师父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她继续留在平阳剧团。
秋丽丽躲在车厢里偷眼往外面看。
好险好险,差点说走了嘴。
秋丽丽拍着胸口。
小时候她真的生出想学戏的念头。
那时凤燕也住在秋家台,他们私下经常一块玩。
她听凤燕唱戏觉得好听,就缠着凤燕收她当徒弟。
凤燕也是个老实的,说自己年纪小,不能收,他让秋丽丽等他长大了再收她当徒弟。
不过那时候凤燕并不知道秋丽丽是女孩子。
秋丽丽也不知道凤燕没拿她当女孩子。
两个孩子就这么误会着。
等到两人分开了,秋丽丽逐渐长大,她却没有忘记他当初的承诺。
以后他要教她学戏,收她做徒弟。
于是她一直等啊等啊,希望有一天凤燕会回村里来找她。
可是直到她跟着城里的师父去学习武术,也没能等来凤燕。
凤燕其实也回过秋家台找她,只不过那是在她离开之后的事了。
凤燕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到处打听。
他们两个在一块玩的事只有村里很少几个人知道,秋丽丽的三叔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们都没当回事。
再加上他们认为唱戏的上不得台面,一般家庭都不想让自己家的孩子跟一个唱戏的做朋友。
所以凤燕一直没能打听到秋丽丽的消息。
秋丽丽在车厢里又躲了会,衣箱师傅喊她帮忙。
她这才颠颠地跑去。
凤燕站在车厢的帘子后面,默默地看着秋丽丽的背影,若有所思。
终于到了小常生剧团上台表演。
秋丽丽跑到车前面的驾驶室,拿出几大摞宣传单来:“来来来,大家帮把手,发一发。”
柳胡仙看到急忙让几个小徒弟上前帮忙。
要是没有他们县城百货商店赞助,他们这次可以说是又要白忙活了。
“每张宣传单上面都有一张优惠卷,剪下来带着它到店里去,可以打七折。”秋丽丽大嗓门,嚷嚷着。
看热闹的老百姓本来都怕冷,谁也不想伸手接传单。
听了这话,他们不但收了传单,还有人主动过来多要了几张。
秋丽丽发了会儿传单就把剩下的单子全都塞给了身边的小师弟,“你来帮我发。”
“秋姐?你要去干什么?”
秋丽丽嘿嘿笑,“当然是去看凤燕唱戏了。”她说完混入人群,找了个最佳角度。
凤燕的戏,她一个都不想错过。
台上演到第三场。
萧恩在官府挨了打,悲愤交加回到家中(西皮散板):“恼恨那吕子秋为官不正,仗势力欺压我贫苦的良民。上堂去他那里一言不问,责打我四十板叉出了头门。没奈何咬牙关忙往家奔,叫一声桂英儿快来开门。”
萧桂英(西皮散板):“忽听门外有人声,想必爹爹转回程。”
打开门(念白):“爹爹为何这等模样?”
萧恩(念白):“哎呀儿呀!为父上得堂去,那贼一言不问,将为父重责,喂呀……”
萧桂英(念白):“贼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