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昏暗的走廊里有人嚷嚷着,“警察来了!”
人群一下子让开一条道。
陈医生和凤燕冲进去。
那是一个ktv的包间,里面站了一屋子的人,大屏幕上还在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包间里的球灯转个不停,晃得整个房间忽明忽暗。
凤燕很不适应这种场合,他拼命在人群中搜索秋丽丽的身影,耳边全都是嘈杂的人声和噪音般的音乐。
一不小心他撞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不知冲他说了句什么,凤燕没有听清,但他看见了对方脚下的红色高跟鞋。
亮晶晶的,在地毯上特别明显。
陈医生猛地拉了他一把。
女人的高跟鞋离开了凤燕的视线。
凤燕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差点脸朝下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陈医生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喊。
凤燕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把音响关了!”有人在高喊。
终于,刺耳的音乐消失了。
凤燕松了口气,意识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刚才打架的……都是谁?”门口站着一个警察。
“是她!”一个ktv的服务员指向包间里。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包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的脚下踩着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艰难地移动着肥胖的身体想要爬起来,但是一连几次都失败了,都被女人踩了回去。
“秋……丽丽?”凤燕终于认出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就是秋丽丽。
因为球灯的关系,秋丽丽的外套呈现出了陌生的颜色,他刚才没有认出她来。
秋丽丽看到他时并没有惊讶,还冲他招了招手,“你来,把这货带走。”
说着她回手从沙发后面揪出一个狼狈的年轻人来。
年轻人缩着肩膀,用手遮着脸,似乎不敢见人。
秋丽丽一把扯下年轻人的手,露出他涂了口红的嘴。
口红特别的艳丽,而且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弄花了,抹得他嘴巴上到处都是,看着就像刚生吃了活物,看着血淋淋的。
“二、二师兄。”年轻人看见了凤燕,突然哭出来。
凤燕呆住。
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他的师弟秦玉山。
“二师兄……呜呜呜……”秦玉山拉着凤燕的手不放。
凤燕疑惑地看向秋丽丽,“这是怎么回事?”
秋丽丽重重踩了一下脚下的男人,“怎么回事?你问他!”
胖男人被她踩得嗷嗷叫。
门口的警察看不下去了,进来把秋丽丽和胖男人全都叫走。
警察看向秦玉山,“你也来。”
秦玉山缩到凤燕身后,不敢抬头。
秋丽丽对警察道,“跟他没有关系,我跟你们走。”
警察原本想要说什么,陈医生马上过去解释,“同志,我是医生,有谁受伤了我可以帮忙治疗。”
警察马上把陈医生叫走了。
逐渐的,包间里其他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凤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玉山就站在他的身后,紧贴着他的身体,瑟瑟发抖。
凤燕心里积着火,乌黑的眸子深处迸发出的火星已经到了临界点。
只要一点点引燃物就能炸开,将他自己焚烧成灰。
因为秦玉山闹出的一幕一幕全都印在他的脑海。
秦玉山还在哽咽。
“不准哭,给我憋回去!”凤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惊得秦玉山差点一把呛住。
“二……二师兄?”
“我不是你二师兄。”凤燕缓缓转回身,直视着秦玉山,“我是小常生剧团的人,你是平阳剧团的人,我不配做你二师兄。”
“二师兄……我……”秦玉山结结巴巴,“我不是平阳剧团的人,我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师叔收留了我。”
“师叔?”凤燕唇边的弧度透着戏谑与嘲讽,“不知道你说的师叔是哪一位。”
“是何师叔啊,你怎么不记得了?”
“师父已经代师爷将他逐出师门,亏得你还记得他。”凤燕一字一顿,“你跟着一个背叛师门的人,还叫他师叔,在你眼里还有师父吗?”
“我……”秦玉山委屈得不行,“可是师叔对我真的很好。”
“如果因为他小常生剧团不在了,他对你再好有什么用!”
秦玉山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反正现在剧团也不景气,解散都是早晚的事。”
“啪!”秦玉山脸上重重挨了一记。
秦玉山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凤燕。
凤燕居然打了他!
这跟学戏练功时的教导和处罚不同,凤燕刚才是真的给了他一拳。
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他们唱旦角的都知道平时保护自己的脸,就算是打架也不会打脸。
可是现在……凤燕居然给了他一拳。
颧骨上火辣辣的疼。
秦玉山又害怕又愤怒,“你为什么打我?”
“我早该打你了!”凤燕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我如果早点打你,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看看你的脸,这是什么鬼样子!”
他把秦玉山拉到一旁的玻璃装饰跟前,让秦玉山的脸对着上面的小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秦玉山的脸:苍白的,颓废的。
艳丽的口红抹得满下巴都是。
“你看看你自己!”凤燕对着他的耳朵怒吼,“你看看!这是你吗!”
秦玉山睁大眼睛。
割裂成数块的小镜子里,他的影子也被分割成数块,晃啊晃啊,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只怪异的妖物。
凤燕按下他的头,让他的脸紧贴在镜子上。
“看到了吗?镜子里的这个人,就是为了他,我和秋丽丽两个蠢货才会在晚上跑到这里!”
秦玉山的脸距离碎裂的镜子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生怕自己的脸会被镜子割破,吓得他大叫起来。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凤燕的手。
他喊了很久,可是包间外没有任何人进来。
渐渐的,秦玉山喊救命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
凤燕放开了他,任由秦玉山脱力摔倒在布满玻璃碎片的地毯上。
“说吧,今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凤燕居高临下,直视着秦玉山的眼睛。
他的身影被包间里的球灯笼罩,忽闪的光线中,就像一尊雕像,伫立不动。
秦玉山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凤燕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