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丽丽的疑问让凤燕神色有些复杂,“关于这件事……我不太清楚。”
“你为什么不清楚,你跟秦玉山可是师兄弟呀,你们平时总在一块,何强对他怎么样,你总能看得到吧?”
凤燕轻轻摇头,“我平时很少和玉山他们在一起。”
秋丽丽愣了一下,拍着脑门:“哎呀,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凤燕的性格本就不爱凑热闹,就算大家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凤燕却不像秦玉山那么善于交际。
何强对秦玉山私下好不好,凤燕怎么可能看得见。
“对不住,这个问题我不应该问你。”秋丽丽歉意道。
凤燕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师父的事,我还没谢谢你,你帮了我太多,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
秋丽丽笑呵呵的,“跟我不用客气,谁让我们关系好是朋友呢。”
“朋……友?”凤燕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恍惚。
曾经,他的第一个朋友,是秋大哥。
可是现在,他却再也没有秋大哥的消息。
他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不管他怎么打听,都找不到他的一点行踪。
凤燕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当年是否真的见过秋大哥,还是秋大哥只是他臆想当中的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秋丽丽出来吃早饭。
大家都在,唯独少了秦玉山。
秋丽丽看了一圈众人,“秦玉山呢?”
“他在屋里不肯出来吃饭。”一个小师弟弱弱道,同时抬头偷眼去看柳胡仙。
柳胡仙就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喝着粥。
秋丽丽又看向凤燕。
凤燕站起身,“我去叫他出来吃饭。”
秋丽丽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来到秦玉山的房门口,敲了敲门,“玉山,出来吃早饭了。”
屋里没有动静。
“玉山?”凤燕再次敲门。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凤燕转回头问跟秦玉山住一屋的小师弟,“你出来时玉山还在睡吗?”
小师弟吞吞吐吐,“还,还在的吧。”
秋丽丽盯着小师弟,目光不善,“你确定你离开房间的时候,秦玉山还在床上?”
“我……”小师弟抵不住秋丽丽锐利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秋丽丽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你没说实话。”
“我,我错了,秋姐你别打我。”小师弟慌得不行,连连摆手,“我说,我……我不是故意骗你们,昨晚玉山师兄哭了半宿,求我帮他一个忙,我不好意思拒绝……所以……”
“所以怎么样?”
“所以他后半夜悄悄离开了剧团,我装作不知道……”
柳胡仙手里筷子啪地往桌上重重一放。
众人打了个哆嗦。
秋丽丽放开小师弟。
柳胡仙怒道:“把门给我打开。”
小师弟连忙跑过去把房门打开。
凤燕和秋丽丽走进去,只见秦玉山睡过的铺上空无一人,他的行李也不见了。
凤燕出来对柳胡仙道,“师伯,他真走了。”
柳胡仙气得直拍桌子,“大半夜的,他能去哪?”
晚上是没有长途汽车的,秦玉山趁着半夜走,明显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他去了哪。
“你跟秦玉山住一个屋,你知道他去了哪吗?”凤燕问刚才开门的小师弟。
小师弟吓坏了,使劲摇头,“玉山师兄什么都没说,他只说师父还有二师兄都误会他了,他只是想要一个上台的机会……他并不是故意要害二师兄。”
“他只顾着他自己!”柳胡仙怒骂,“他只想着台上的光鲜,从来不肯下苦功,他只看到了凤燕的风光,他哪怕有凤燕一半努力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地步……他不是故意要害凤燕?如果凤燕真的喝了那水,他这辈子就完了!完了!”
众人见柳胡仙动了真火,吓得把手里的早饭都放下了,一个个缩着脑袋,跟瘟鸡似的。
秋丽丽挺冷静:“还是要先找个人给秦玉山家里去个信,如果他真的回去了也好报个平安。”
柳胡仙随手叫了个人过来,“你去,往秦玉山父亲单位去个电话,告诉他如果秦玉山到家给我们来个电话,别的不要多说。”
“好哩。”打电话的人先出去了。
柳胡仙又看向众人:“你们谁知道秦玉山会去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柳胡仙气哼哼的,“秦玉山在县城除了剧团,还有些什么朋友,你们有谁知道?”
还是没人说话。
秋丽丽突然抬起头,看向凤燕。
正巧,凤燕也在看她。
柳胡仙感觉到他们两人似有某种默契,“你们想到了什么?”
“秦玉山也许是去找何强了。”秋丽丽幽幽道。
凤燕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很可能会去找何强。”
柳胡仙沉默了片刻,“你们谁去跑趟何强家?”
凤燕身体一滞。
他知道何强家住在哪,可他真的不想去那。
秋丽丽看出凤燕的为难,“你们谁知道地址就告诉我,我去找。”
凤燕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好,就让秋丫头去,她办事我放心。”柳胡仙发了话,大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秋丽丽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问凤燕要了何强家的地址后准备出门。
“你等一下,把这个带上。”凤燕塞给她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秋丽丽隔着手帕摸了摸,感觉到里面包着煮鸡蛋。
“本来还有豆浆,可是没有东西装,你凑合着吃吧。”凤燕小声嘱咐道,“实在渴了就买瓶饮料。”说着他又塞给秋丽丽五块钱。
秋丽丽拿着煮鸡蛋和钱心里甜滋滋的,小声问他,“早饭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桌上有煮鸡蛋?”
凤燕微微红了脸,“……只有师父和师伯才有。”
秋丽丽挑眉:“这么说是你偷来的。”
“嘘……”
秋丽丽嘿嘿地笑,“谢啦,改天我请你吃烤玉米,我自己家地里种的老玉米,烤出来可香啦。”
凤燕生怕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门口说话,急急地把秋丽丽推出门。
其实这一幕早就被柳胡仙看到了。
柳胡仙眯着眼睛,把看到的告诉了卧床的富常生,“你那个宝贝徒弟,早晚得让那个混丫头拐跑了!”
富常生淡淡地笑,“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不想走。”
柳胡仙也跟着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会是秦玉山。”
富常生神色落寞,“师兄,我看人眼光就那么差吗?”
“是挺差。”柳胡仙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不过,你看凤燕这孩子的眼光倒没错。”
“以后咱们要是都没了,这剧团可怎么办啊,传给谁?”
“反正没毁在我们手里就算对得起祖师爷。”柳胡仙叹息着,“别说我们这小县城里的剧团,就连市里的剧团也没一个挣钱的,全都在赔钱。”
“听说省里的剧团也是因为有政策扶持才撑到现在,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年轻人听戏的越来越少,学戏的也越来越少……”
“唱戏,真的没有出路了吗?”富常生似在喃喃自语。
柳胡仙没有接他的话,因为他也给不出答案。
两位在戏台上摔打了一生的老人,就这么沉默着,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