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求你，救我妈妈
    从具容回来，云简担心了几天，没想到事情却是异常顺利。除了那天下午有警察来问话，做了笔录，其他一切风平浪静。
    叶知秋的大病医疗报销款居然在第三天就打到卡里了，云简大大松了口气，十分诧异于部门的办事效率。前两年，这些钱都是三两个月才到位。
    云简没有见到郝婆婆，宁晓冉就自己回了一趟具容，陪着郝婆婆住了几天，没事和云简微信聊天八卦。
    “简！你知道嘛，贾主任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停职待审！该！”
    云简发了个松口气的表情包。
    “还有更劲爆的呢！”
    宁晓冉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贾司彣真倒霉，医院里半夜起来上厕所，大吊灯掉下来，碎了他一裤裆，旧伤加新患，啧啧，躺医院出不来了！贾老头要绝后咯！”
    宁晓冉微信上发了个大大的捂嘴笑：“简，你这是替天行道！”
    云简有些发懵，这么巧？
    “这是老天要收他！”宁晓冉这么解释。
    这样也好。云简并没有多余的同情。
    贾主任下台，这父子俩也就没机会为难她了。
    今年暖得特别晚，到了三月底，才终于有了春天的样子。
    暖阳微醺，花香弥漫。
    叶知秋虽然还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但是精神状态还是比以前好了许多。这天去医院的时候，叶知秋翻出了很久以前的黄格小短裙。
    “妈妈今天真漂亮！”云简也跟着高兴，特意找出件颜色款式类似的衣服来，“咱们穿母女装吧！”
    叶知秋也笑，配了双和云简同款长靴，手挽手出门。
    姐妹一般的。
    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然而医生残酷地将她拉回现实。
    叶知秋的病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做肾移植。
    以前做过配对，云简自己不符合移植条件。
    去哪里找肾源？去哪里找钱？
    云简心里苦涩无比，还是只能对叶知秋笑。
    从医院出来，起风了，有些凉。
    “咱们换件外套吧，妈妈，我的厚些，”云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叶知秋换上，把毛帽子扣上，将叶知秋裹了个结实。
    叶知秋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自己也笑了，声音还是虚弱：“有些饿。”
    云简环视四周，离公交站台几百米的街角处有一家面包店。
    “吃面包好吗？”云简问。
    “小小的斋包就好了，我先垫垫。”叶知秋点头，指着面前的休息椅，“我这里歇着等你。”
    云简扶叶知秋坐下，替她把帽子裹紧，才转身往街角跑去，转头看时，叶知秋趴在椅背上笑。
    面包店生意不错，耽误了一会儿，云简买单出来，朝着公交站台一路小跑，就怕叶知秋等急了。
    叶知秋趴在椅背上冲她挥手。
    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来，又在离叶知秋不远处急刹，发出“嘎”的刺耳声响。
    云简脚下一滞。
    面包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冲向叶知秋，二话不说就将叶知秋拖起来，毫不费力地塞进面包车，然后绝尘而去。
    不过转眼工夫。
    云简愣怔了一瞬，发足狂奔！
    “妈妈！站住！站住！妈妈！”
    云简追了一路，哭了一路，哪里还能看到面包车的影子？
    当时隔得远，她甚至连车牌都没有看清。
    “怎么办？怎么办，妈妈……是谁，是谁？对，报警，报警！”云简满脸的泪，她摸出电话，颤抖着却怎么也拨不出号码。
    拨了几次，电话黑屏，再也开不了机。
    扔了电话，云简方寸大乱，跌跌撞撞地穿梭在车流之中。
    一辆接一辆的车子在她面前急刹，司机咒骂声此起彼伏，云简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云简的眼前，只能看见漫天大火；耳边，只听见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就是那次爆炸，从她眼前带走了云启哲的生命。
    这次，又要带走妈妈了吗？
    “妈妈……”
    “爸爸……”
    云简失了心智，喃喃自语，满脸是泪。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往哪里去。
    暮然，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有人紧搂着她，拍她的脸，焦急地喊：“云简！简，简！”
    云简略略回神，泪眼中模模糊糊看他的脸，目光定定落在他上扬的唇角上，似乎想起了点什么：“安……连城？”
    安连城终于松了口气，把云简抱进车里，让她在自己怀里低低啜泣许久，才出声再问：“出什么事儿了，简？”
    云简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握紧安连城的手，不住颤抖：“我求你，求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我爸爸死了，我，救我妈妈！妈妈……我求你，求你……不要伤害我妈妈！”
    安连城似乎并没有听懂云简的话，盯着自己的手，怔怔地出了神。
    后视镜中，冯乔伊的目光也落在安连城的手上，满脸疑问。
    “要我帮忙吗？”冯乔伊低声问。
    安连城摇头，回过神来。
    安连城从云简的手中抽出一只手来，绕过云简肩头，略顿了一下，才轻轻揽了上去，柔声问：“简，你慢慢说，妈妈怎么了？”
    云简紧拧着安连城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有人，刚才有辆车，把妈妈抓走了。我追不上，我不知道是谁……为什么抓我妈妈……”
    云简不停喃喃：“求求你，安连城……你帮帮我！求求你……求求你……我妈妈身体不好，她怕生人……怎么办，怎么办？”
    安连城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尽量使她不要颤抖，“你冷静点，冷静点……简，一切会好的，会过去的！我会把妈妈送回来，你信我吗，简？”
    安连城递了一个眼色给冯乔伊。
    冯乔伊立刻路边停车，打电话叫人去查。
    云简不答，她只是哭，在他怀里一直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哭得没力，云简低声啜泣似自语：“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我不能失去妈妈……不要带走妈妈……”
    安连城的心像被刀子割成一片片，疼得钻心。然而这种疼痛，又与他惯有经历的疼痛完全不同。
    安连城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疼痛。
    他下意识把手伸进自己西装口袋，刚摸到口袋角落里的刀片，手臂就被云简用力握住。
    云简的两眼肿得不成样子：“安连城，你能救我妈妈，对吧？能吧？我求你，求你……”
    安连城的心再次抽搐。
    安连城把手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来，两手捧住云简的脸颊，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能吧？能吧？”云简还在问。
    “能。”安连城说，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心，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