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覃挑眉,拢中秦家自古以来出帝师,而那祭酒的李蒙虽写的一手好文章,但也只是写的一手好文章而已。
祭酒祭天的祭词,无论哪个国家都是辞藻华丽的。
想到这里,楚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你传孤的旨意,让李蒙明日一早去子光那里报道。”
王春来连忙磕头答是。
当从楚覃的殿中出来之后,王春来那是满面春风。
当值的小太监见状,连忙凑上去找喜:“主子深夜宣王大人,可是有什么喜事?”
王春来笑:“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给咱们幼帝换个太傅罢了。”
“瞧大人说的,换太傅这种事情主子都交给大人来做,那证明大人在主子心中的分量那是这个。”小太监朝他竖起大拇指,拍着马屁道:“大人先前英勇擒了北秦陈煜,如今又得陛下厚爱,以后还望王大人多多担待。”
王春来不动神色的收了小太监孝敬上来的银子,在袖中掂量了一番,见分量十足,这才心情极好的拍着小太监的肩膀笑:“当然,本官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小太监闻言,脸上笑得跟菊花似的。
连忙弯腰恭送着王春来的离开,这才小步快跑到安子光所住的寝宫,将此事一一禀告。
冷风带着凉意从廊下吹进了殿中,安子光坐在窗前,只觉寒意头骨。那张同楚覃有几分相似的小脸上带着一些哀伤。
君父不信他。
思沉了良久,安子光低头看着来报信的太监,命人赏了一些金瓜子,便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望着漆黑的夜空,他只觉心里火辣辣的难受。
他对楚覃的濡慕之情,却没想换来的是这样的猜忌。
他越想,便觉心底越灼烧的难受。便披上屏风上的衣裳,大步朝外走去。
殿门外,侍夜的太监见状,连忙提着灯笼迎了上来。
可安子光却制住他们:“朕想一个人走走。”
话落,独自一个人朝殿外走去,完全不管身后那些宫人们的惊慌。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之后,等他回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生母水仙的宫中。
水仙的宫中很安静,只有前方的宫殿隐约有光透出。
安子光不欲惊动宫人,只想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远远的看一眼水仙便好。于是他绕过正门,朝旁边走去。
新建的行宫四处都散发着一阵油漆味,水仙宫中的偏门还在修建的时候安子光便来过无数次。
倒也是轻车熟路的,他走了过去,见偏殿的小门微开,守夜的宫人此时已经打起了瞌睡。
他抿了抿唇,并未惊动宫人,而是提起衣摆轻轻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夜深了,偏殿因为僻静并未点起灯火,安子光顺着记忆朝水仙的正殿走去。
还未走近,便见窗上倒映着水仙的身影。
他目中一喜,正欲上前,却见窗上又倒映着一个男人的影子。那心中一惊,以为是君父楚覃在那里。
正想悄悄离开之时,却听见水仙轻轻的哭泣声:“他要换了你,你走吧。”
这话刚落,屋内又想起一道熟悉的男声:“走,能走到哪里去?”那人嗓音黯然的道:“这个结果,我早就有准备的。”
听见这段对话,安子光脸色一变。
这道男人的声音他自小便听过千万遍,不会有错,是他太傅安容的声音。可是他怎会深夜在母妃的殿中?
安子光心中翻腾倒海,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母妃会和太傅有关系?
但转眼便想到刚才水仙说的那句‘他要换了你’的话,他心中一定,难道母妃也得知了君父要给他换太傅的消息?
他心中定了一番,悄悄的走到窗下,想听屋中的人到底怎么说?
夜色漆黑,院子中的花草在冷风之下发出一阵扑簌簌的声音。
殿内的水仙红着眼看着安容:“以他的脾气,你现在不走,以后你会走不了的。”
安容看着她,轻声道:“我知你心中难受,我也心中也难受……他狸猫换太子,玩弄权势将整个南秦掌控在手掌之中。先前我做了太傅,我想把幼帝教导成一个明君。可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幼帝不是我南秦的血脉,而他,那个乱臣贼子乱我朝纲,夺我安氏的天下。”
顿了顿安容道:“我不会走,在没复我朝堂之前我不会走的。”
听了这话,水仙和安子光都发了半天呆。
安子光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在他心中从来都把安容当做老师,把自己当做南秦的君主,可今夜安容的一席话中,他成了狸猫,成了一场笑话,他和君父楚覃成了安容口中的窃国贼。
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心寒。
而水仙发了半天呆,忽然抓起桌上的茶杯,一仰首像喝酒似地喝了一大半。
她放下手,水迹从唇边流向了衣襟,将那水红的软纱裙也打湿了。
她仰着头,望着安容。
握住茶壶的手捏的发白,安容见状却别过头去,淡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你告知我这件事。”
话落,他提起脚步朝外面走去。
临到门口,他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夜深露重,你早些休息。”
水仙目光直直的地看着他,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面前,看着那门扉将他的身影隔在了夜色中。
良久之后,她才松手,手中的茶壶应声破碎。
她轻笑一声,低语道:“所谓皇权更换,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野心。旁观人有什么活路?谁会放在心上?”
安子光眼一跳,小心翼翼的提起脚步,从水仙的宫殿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寝宫之中,他脸色暗淡的躺在床上发呆。
对于安子光来说,今夜发生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冲击。君父和太傅两人在忌讳他,都在厌恶他,他该怎么办才好呢?
安子光一夜都在胡思乱想,第二日刚醒来,便听见宫人来报,王春来带着新任的太傅来给他请安。
安子光稳了稳心神,见了新任的太傅李蒙。
李蒙是个年月四十左右的男子,虽然收拾的很干净,可浑身散发着一股百无聊奈的懒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