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黄府,燃起了灯火,从窗外望过去满院通明。
漆黑安静的房内,女子安静的呼吸就在身边,楚知白从窗边回过头来。原先以为是药物的缘故她才嗜睡,如今才知是怀了身孕。
皎洁的月光幽幽地从窗外倾泄在屋中,在月光拂不到的床上,君溪的脸庞消瘦雪白。楚知白坐在窗边,眼神幽静地瞧着她。
她瘦了许多。
柔和的夜风吹来,窗幔轻轻飘动。
楚知白伸手去抚摸君溪的脸,默默地想着,也不知到了临安之后他和她会是怎样的光景?
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温柔,楚知白下心中一片悠闲和宁静。他和衣躺在床上,目光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只觉那游曳在屋内的风,都带着暖人心脾的感觉。
一夜无梦,君溪醒来便发觉了对劲儿的地方。
她偏过头,望着坐在窗边喝茶的楚知白,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婉死了。”
君溪一愣,因为刚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随即便见楚知白放下茶杯,朝自己走了过来。他拿起屏风上的衣衫替君溪穿好之后,又搅了帕子给她擦脸,梳头,做好这一切之后君溪才蓦然反应过来说:“那现在我们都是嫌疑人?”
楚知白点头,轻声道:“只怕我们现在走不了了。”
君溪点头,心中却如是想到,黄府出了命案,那么官府一定会介入。她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自己的身份透漏出去?
这样的想法一起,便听楚知白在耳旁叹道:“为何只要突生一点变故,你总是想着离开我的身边呢?”
君溪心中一惊,抬头望着楚知白。
但见他双眸含笑地凝视着自己,轻声道:“阿月……”
阿月应声而入,君溪眉头一蹙,望着那从门口走进来的身影。
“主子。”
阿月并不看君溪,只恭谨无比地站在楚知白面前。唤他主子的时候,阿月的声音里分明带着几分克制的欢喜。
楚知白目光落在君溪脸上,淡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月听了这话,微微垂头,片刻之后才轻声道:“是。”
抬头看着楚知白的身影走出门外之后,阿月才收回目光,目光怔怔地看着君溪。
君溪也望着她,过了良久才笑了起来,淡道:“我原来还在想你怎么出现的如此凑巧,又被楚知白利用的如此凑巧,原来啊……”她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却没说接下来的话。
同以前的活泼比起来,此时的阿月便像是沉寂的夜,只是走到君溪面前说:“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一片氤氲地日光里,君溪抬头,笑了笑:“篡改我的记忆,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阿月闻言,轻笑了一下,那笑声短促,神情有些苍凉和迷茫。
君溪听着她那轻的飘渺的声音,心里一沉。她抬头望着阿月幽幽的眼神,忽然一笑,轻声道:“你爱他。”
阿月的眼神一顿,有些诧异地看着君溪。
君溪收了笑意,垂下眼,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轻声道:“不管表情如何变,藏在眼底的情意总是那么抢眼。”她声音平静而淡然:“我很高兴,你爱他。”
阿月的表情震了震。
君溪却从镜中望着她笑,笑容深处带着一丝尊敬和怜惜。
阿月转开眼,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你们汉人终于说了一句让我高兴的话。”
君溪一怔,便见阿月蹲在自己面前,忽然轻声道:“你是他的心上人,你却抛弃了他!”
君溪被阿月的话震住了,她缓缓低头,看着她,望着阿月那双干净简单的眸子,好半天才说:“我没有抛弃他,我只是不爱他,就如同他不爱你一般。”
“不。”阿月的声音坚定:“你敢说你就没有对他动过心?哪怕是一点点?”她的话像针尖戳到了君溪心里:“你不抗拒他的拥抱,你总是无意间为他感觉到心疼。你对他的温柔,是他一直眷恋你的初衷。”
君溪瞳孔一缩,不明所以地看着阿月。
“他对你的爱已经是深入灵魂,除非他死了才会结束。你和他的结局要么是你杀了他,要么是他一辈子囚禁你。”
阿月咬着牙:“他对你强取豪夺,你对他欲拒还迎。这在你看起来是计谋,在他看来却是情趣。”说道这里,她凄然一笑:“他那样的人,爱上了谁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他若是不爱你,怎会把自己落在这样的困境之中。他若是不爱你怎会为你负了天下。”
君溪蹙眉,看着她。
阿月苦笑:“来时,陈大人曾和他争执,他怒极拔剑刺向陈大人。陈大人却自己撞了上去,血泊之中,陈大人仰天长泪‘陛下要为了一个女子负了天下吗?’主子笑:“负尽天下也终不负她。’那时候主子不管不顾地将你带出了皇宫,陈大人不惜带伤安排局势……”说道这里,她抬头望着君溪:“陛下为了你放弃了整个天下。”
君溪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才打开了阿月这番话的另一个方式:“你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在说陈大人和楚知白之间的虐恋情深吗?”
原谅她的脑洞,可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就是这个场面!
阿月本来是一脸苦楚地说着这句话,听了君溪这话,整个人忽然就凌乱了。
她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君溪:“从今以后,你会爱他的。”
君溪心中一沉,却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月对着自己施蛊。
窗外的阳光炙热,楚知白立在游廊之下,面色平静地看着黄文带着一个捕快从外面走了过来。
背后的门忽然打开,阿月面色苍白地立在门口,见楚知白神色温柔地透过门口瞧着屋内,她面上浮上一抹失落的笑容,她上前走到楚知白面前轻声道:“夫人,已经醒了。”
楚知白闻言点了点头,轻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以后你自由了。”
看着从身旁走过去的那抹身影,阿月翘起嘴角笑了笑,她回头望着天空,心想,族人遭难的时候,她领着大巫的预言来到中原。没有如期见到夏国的女帝,却见到了她此生的劫难。
她想,或许不管怎样,至少他还是救了自己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