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瑜毫不尴尬的摆起她贵妃的架子,拉起了家常:“听说启生做了太守,你们墨家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墨老夫人忙微微一笑,说:“皇恩浩荡。”
现在她亲外孙女又是皇后,墨家荣耀,的确是又回来了。
林天瑜又说:“是啊,皇恩浩荡,论起来,你们墨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那时,赶过来的元氏在门口听了听,没敢立刻进来。
这林贵妃怎么也来了。
她在门口纠结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墨老夫人继续面带着得体的微笑,回她说:“托了外孙女的福。”
的确是无上的荣耀。
就听林贵妃又说:“这段时间,咱们就先住在墨府吧,兰兰,你去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
好像她还是当年的林贵妃一般,没有丝毫的别扭。
墨老夫人面上有些难看了,笑不出来了。
他们住在这儿,恐怕多有不妥。
她只想自己的孙女住在这,旁人,并不欢迎的。
他们可是皇室逐出去的人。
想当年,这姬昌伤她家墨兰是何等的深?
虽然墨兰是有错在先,可现在两家人也算扯平了,互不相欠,也可以互不来往了。
墨兰忙道:“娘,我们一会就回去了。”
带着婆婆住在娘家,多有不妥。
看奶奶的表情,也是不乐意的。
她识相的赶紧打圆场。
元氏悄悄走了,退到外面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林贵妃眼睛一瞪,不悦:“你刚回娘家,不多住几天,回去干什么?”
姬昌跟个不存在的人一样坐着,姿态上有几分的慵懒。
他娘这脸皮是够厚的,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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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老夫人面上又绷了绷,没再搭理林贵妃的话,直接唤婢女说:还都愣着干什么?端茶来。
她让人准备茶水先招待着,又对林贵妃道:“林夫人,我有几句话要和兰兰单独说一说,你们就先坐一会。”
林天瑜摆摆手,由她去了。
多半是要商议她们住下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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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跟着墨老夫人一块出去,迎面就见她母亲元氏迎了过来。
三个人去了隔壁会客厅。
关上房门,墨老夫人直言:“姬昌和林夫人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也是很清楚的,这姬昌终归不是你的良配,你不要再做糊涂事。”
墨兰垂眸。
在外面的时候,她与姬昌都是以夫妻之名相称的。
虽没有正式拜堂,但林夫人,她也跟着唤一声娘这么久了。
林夫人也默认了她这个媳妇。
听奶奶这意思,是不愿意接受他们了。
墨兰说:“奶奶您放心,兰兰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皇上已答应过我,时候一到,会给姬昌封地。”
墨老夫人冷笑一声。
封地,就算封王又如何如?这辈子也只能是一个闲散的王爷,就像之前的静安王,混吃等死,一点实权没有,人生也就这样了。
墨兰跟了他,也注定这辈子就这样了。
而且,她也略略的听派过去的人说了。
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都是墨兰在照顾这娘俩。
这娘俩生得金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脱离皇室,一点用处都没有。
出去做工,怕羞。
也做不来。
吃喝拉撒全指望墨兰在外面行医挣些银钱供他们开销。
了解这些过往后,墨老夫人心里一百个不舒服。
身为墨兰的母亲,元氏内心也是不舒服的。
她劝慰道:“不要再多说了,这次就听你奶奶的。”
墨兰不肯听,又说:“皇上已答应我,让我在太医院做事。”
以后,她就可以与自己的父亲,以及二叔三叔,平起平坐了。
墨家女子中,她是第一人。
却不知这话一出,在墨老夫人心里又激起千层浪。
皇上专门派人把墨兰召回来,让墨兰去太医院做事,那是说明皇上看中墨家,信任墨家,也是看中墨兰的。
墨兰能得皇上的信任,日后再择一良配,会是什么难事?
姬昌这个人,绝对不行。
思及此处,墨老夫人说:“你和姬昌的事情,不作数,你是墨家的姑娘,以后,就住在墨家,等过段时间,奶奶为你做主,再为你择一门良婿。”
墨兰怔了怔,摇头,道:“奶奶,您别这样。”
墨老夫人说:“因为这个姬昌,你吃尽了苦头,他现在,已经配不上你了,皇上看中你,你将来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吗?听奶奶的,你若是不好意思与他了断,奶奶就去和他说。”
墨老夫人声音平淡,却是一脸坚定,仿若已下了决心。
元氏附和。
分外认同墨老夫人的决定。
墨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央求:“奶奶,娘,你们别这样,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墨老夫人冷呵一声,道:“夫妻?谁认可了?有婚书吗?”
墨家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几时跟姬昌走在一起的。
他们拜堂了吗?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最起码的聘礼也没有。
墨家养大的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岂能便宜了他姬昌。
墨兰这两年受这么多苦,也是他姬昌的功劳。
墨兰这一世,就是毁在这些个人手上的。
想起往事,墨老夫人心里是有恨的。
她培养长大的姑娘,本来是要当皇妃的。
甚至,是做皇后的。
最后,这个姬昌,一事无成。
墨老夫人脸色沉了沉,说:“当年萧神医这件事情上,你不肯听我的,当断不断,吃了大亏,现在姬昌这件事情上,你若当断不断,会继续吃大亏的。奶奶这次再不能由着你任性,胡来,就算你恨我也罢,今天这事,我必须给你解决了,你且在这儿待着。”
她又交待元氏好好看着女儿,让她不要乱跑。
墨老夫人转身要走。
“奶奶。”墨兰伸手拦她,有些慌。
元氏赶紧把女儿拽过来,墨兰挣扎着要跟着一块出去。
元氏忽然就跪了下来说:“女儿,娘求求你了,这次就听你奶奶的吧。”
她已经两年没见着女儿了。
这次相见,与她来说,女儿是失而复得的。
元氏眼泪啪啪往下掉。
墨兰心里嘴里都发苦。
她忙跟着跪了下来说:“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先起来。”
元氏不肯起来,哭着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你回家,哪怕你一辈子不嫁,在家做一辈子的姑娘,娘都愿意养你,娘不能让你在外面,受那些苦了。”
这些话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她的泪腺,墨兰眼睛红了红。
她微微哽咽,唤一声娘,扑在元氏怀里。
母女抱在一起低声哽咽。
墨老夫人已来到墨姬昌和林天瑜面前。
姬昌人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做了二十年的皇子,现在忽然变成普通人,骨子里的尊贵依旧是无法抹去的。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墨老夫人,她微微一笑,看起来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林天瑜喝着自己的茶,也不说什么了。
她当然感觉得出来,人家好像不太欢迎她,去了好一会,也没有旁的人过来招呼他们。
墨家这帮势力眼,当初她得意的时候,恨不得把全府的闺女塞到她面前来。
现在她失势了,就恨不得当作不认识她。
她正想着这事,墨老夫人开口说:“林夫人,姬公子。”
现在他也成了姬公子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兰兰回家了,她依旧是我们家的姑娘,等过段时候,我会恳求皇后娘娘,再为我们兰兰择一良配的。”
一句话,把所有的关系都挑明了。
墨兰与他们家,没有关系了。
姬昌忽然就笑了,问:“让兰兰出来与我说话。”
墨老夫人说:“兰兰是待嫁的姑娘,不好与外男见面,还请姬公子自重。”
自重?
姬昌品味着这两个字,又笑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以夫妻之名在一起的。
夜夜欢好。
他要与自己的妻子说话,何来不自重一说?
姬昌站了起来,往外走。
既然她把墨兰藏了起来,他去找回来便是。
墨老夫人唤住他说:“姬公子,墨兰即使是亏欠过你什么,这两年来,也已经还清了,从今天起,你与墨兰,两不相欠了。”
姬昌转身看她一眼,说:“墨老夫人,我若还是当初的姬昌,谅你也不会对我说这话。”
墨老夫人低眉顺眼的笑了一下,说:“姬公子,你已不是当初的你了。”
姬昌没有被噎的尴尬。
墨老夫人说:“兰兰这一生遇人不淑,也都怪我这个当奶奶的监管不力,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教育她,督促她,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
就是他姬昌这样的人不该交呗。
这些势力的墨家人。
姬昌拔腿就往外走,因为不知道墨兰在哪儿,他走到外面就唤了两声:兰兰,兰兰。
墨兰人在屋里,一听见他的唤声,就要往外去。
元氏死死抱住她,跪在地上不起来,低低的求她:“兰兰,娘求你了,和他断了吧。”
外面,墨老夫人已出来赶人了。
她对自己家的婢女吩咐:“把这位公子和这位夫人请出去吧。”
姬昌又喊了几声兰兰。
墨府的家丁和婢女连拉带拽的把这两位给请出了墨家了。
不管怎么样人家之前一个是皇子,一个是贵妃,哪受得了这鸟气。
气得姬昌甩袖就走了。
林天瑜满心不甘的跟着一块走了,一路上骂骂咧咧道:“这姓墨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以后,你们给我小心着点。”
等她儿子哪天翻身了,得势了,求着她,她都不会要这个儿媳妇了。
这段时间在外面,若不是要靠墨兰养着,照顾着,真以为她愿意墨兰做她儿媳妇吗?
这个狐媚精,除了会勾引她儿子,还能干什么。
两人被轰了出来。
姬昌脸色难看。
林天瑜倒是没有灰心,道:“刚你皇叔不是说了,让你一会去找他,咱们现在就去他府上。”
“别看了,等你翻了身,有了实权,这墨家会抬着女儿扔你床上的。”
林天瑜气呼呼的拽着儿子走。
她觉得静安王定然是关心自己儿子的。
说不定静安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她儿子皇子的身份又给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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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姬昌人是被轰走了,人在屋里的墨兰面如死灰。
墨老夫人和她说:“兰兰,他们已经走了,你以后就安心在府上住下吧。”
元氏已吩咐奴婢,把她以前的房间收拾收拾,又派了奴婢护送她回去,让奴婢好好看着她。
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去与姬昌接触了。
墨兰回到自己原来的院子,坐下。
姬昌这个人,性子向来傲,哪里受得了这等气。
林天瑜这个人,心眼向来小,岂会不记恨。
她倒不怕林天瑜记恨。
只怕委屈了性子高傲的姬昌。
脱离了皇子的身份后,他这个人虽然什么都不会做,但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她闭了闭眼。
在外面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取暖,还是能够过得下去的。
她在外面行医,刚开始的路是有点难的。
第一次行医,那是知道姬昌死后,她独自走了。
带了自己的两个婢女。
后来,红果一路追了过来,定意要跟着她。
为了不让日子太难过,她开始给人看病。
由于名声没有打开,患者对她不信任,有的也不愿意让她看病。
即使后来得到一些患者的信任,她也只能收个坐诊费。
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医馆。
再则,她也没有固定的居所,随走随医。
那段时间,她靠一双脚去过不少地方。
第二次出来行医,是带着姬昌和林天瑜。
他们身上带的一些银子,很快被林天瑜挥霍一空了。
出门在外,她要住最好的客栈。
要**贵的菜肴。
还要穿绫罗绸缎,擦胭脂水粉。
连个药馆也没有,只能收些坐诊费的她,养不起,真心养不起两位贵人。
好在姬昌体贴她,知道日子过得窘迫。
不挑食。
也不挑床。
再后来,索性就在一个镇上落了脚,租了个便宜的房子住了下来。
她白天依旧去出诊,想多挣些糊口钱。
姬昌也学她,摆了个摊,要帮人写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