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过了一夜,宇文伽南心里也是十分记挂着自己儿子的,女皇知道她们一个个都不是独自一人来西羌国的,都是拖家带口,也明白她们的心情。所以在她们提出要出宫的时候就没有拦着了,反而说话间隐隐暗示了让她们下次进宫将人带进来,特别是宇文伽南的儿子,那可是她的曾孙子。
曾孙子……按照凤歧国和西唐的习惯,天佑应该是女皇的外曾孙,是宇文伽南的外祖母。但是女皇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在西羌国,女尊男卑,从来都是男的嫁进女方家,而非女方嫁进男方家,所以有些称谓就和凤歧国西唐那边不一样了。
按照西羌国的规矩,宇文伽南应该叫女皇祖母,那天佑就是曾孙了,而非外曾孙。女皇在听到宇文伽南叫她外祖母的时候就面色一沉,立刻纠正了过来,还说了白朗月一通,让她别忘记了她自己是西羌国皇女的身份。嘴里还念叨着说她教坏了宇文伽南什么的,让白朗月哭笑不得。
至于宇文伽南是无所谓的啦,反正左右也就是个称呼问题,陛下喜欢怎么就怎么样咯,她也是不会吃亏的。
女皇嘴上虽然嫌弃着宇文伽南生了个儿子,很是遗憾的说如果她生的是女儿,白朗月不想当女皇,那倒是可以培养她的女儿来当女皇的,只可惜生了个儿子。不过嘴上是嫌弃,心里却还是很高兴很期待的想要尽快见到这个曾孙子的。
宇文伽南心里也是很担心天佑的。昨日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会在皇宫里住一晚,所以根本就没有用多说什么,也不知道天佑会不会闹腾。现在能出宫了,她是一点都不想等坐着马车飞奔着回到了宅子。
天佑终于又看到自己的娘亲了,高兴得不行,她还没有走近就已经在凤明阳的怀里扑腾着要自己的娘亲了。
宇文雍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见她精神尚可,脸上并没有什么忧虑便知道她们进宫的结果想来是不错的,起码和女皇谈得应该还算是可以的,不然也不会这种表情了,一心扑到自己的儿子身上。至于妻子,他转眸往了过去,正正和妻子的双眼对上,他眸色微微一闪。
两人没有在大厅坐太久就回房了。
回房后白朗月先是一阵沉默,宇文雍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只好先开口道:“怎么了这是,不过是进宫了一趟,怎么回来似乎就心事重重了?”
白朗月抬眸看着他也,一时间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因为她也不知道说了出来他会怎么想。
宇文雍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是不是女皇还没有放弃让你继承女皇之位的想法?”
白朗月一愣,很是惊讶地看着他,吐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宇文雍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是嫡出,而且又是从小就按照皇太女标准来培养的,再加上你大姐和三妹也并非好的继承人人选,女皇将希望寄托到你身上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他把话挑开了来说,白朗月觉得想要再开口似乎就不是很难的事了。
她吁了一口气说道:“你猜得没错。母皇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大姐做的事母皇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她觉得大姐并不是一个明君,若是她当了女皇,西羌国怕是会成为她满足私欲的工具。而三妹又太过胆小怯弱,如果她当了女皇,很有可能会引发朝廷动乱。”
宇文雍点着头,“而你,即便做不了开拓疆土的君主,好歹也能守成,让西羌国稳步发展是吗?那你是什么想法?”
白朗月身体微微一震,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垂下了视线,良久之后才抬眸定定的看着他,态度坚定的道:“阿雍,我虽然离开了那么多年,可是我到底是西羌国的皇女。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任性,或许我们就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多年了。而现在,我有你,一双儿女也好好的,那我也该回来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了。”
“所以你打算以后就留在西羌国当女皇了?”宇文雍问,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内心的思绪。
白朗月瞧着他的面色都摸不准他此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反正迟早都是要说的。
昨晚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想了很多事情。从她记事到后来长大,遇到阿雍,然后两人相恋,到后来她放弃皇女身份和他私奔,因缘际会之下去了凤歧国,后来又中了大姐的诡计,陷入昏迷,到回到西羌国……所有的事都在她脑海里重现了一次。
她确实是没有后悔过的,即便这中间她昏迷了十几年,她和阿雍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其实也只有几年,可她还是没有后悔过。只是有些遗憾,到底是日子不长,原本他们可以有那么多年幸福日子的,可惜都是命。
没有回到西羌国之前她或许还能自我欺骗说西羌国的一切都很好,母皇也很好,没有了她,大家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女皇的位置,她也不在乎,可以给三妹。但是她没有想到三妹长大后性子会变得如此胆小,没有一点魄力。
母皇的话一下子就打破了她自以为是的好,让她愧疚万分。她到底是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正统教育,心里到底还是记着自己西羌国皇女的身份。
人可以自私,但是却不能一直这么自私下去。如果因为她一个人而让西羌国陷入了不幸,那她即便离开了西羌国,以后也不会幸福的。她们谁都不敢赌,让大姐或者是三妹当女皇,大姐当女皇,她不会放过她,说不定最后还会引发两国,甚至是三国战争,这种罪谁担当得起?
想想也罢,好歹她自由了这么多年,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以后履行自己该履行的职责,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也是应该的。
人生总是有舍有得的,不可能一直这么完美。
“对不起,阿雍。曾经我为了你放弃了西羌国,现在我不能了,母皇已经老了,我不能再那么自私了。”她叹息道。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事?”宇文雍又问。
问到这个问题白朗月就为难了,她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下然后态度又一下子变得十分强势了起来,昂着下巴道:“我们之间的事,我们既然已经是夫妻,那就不能再更改的,你也休想再娶别的女人!如果你胆敢娶别的女人,你就别想认伽南和镜城这两个孩子了!”
宇文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所以你想让我留下来当你的皇夫?”
白朗月哼了一声,“有何不可?还是你觉得你西唐摄政王当我的皇夫有失你颜面,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
看似是不经意的问,但这实际上正是白朗月担心的。
西唐的男子可不像西羌国的男子那般以女人为尊,特别是阿雍又是堂堂摄政王,若是他留下来当了皇夫,传出去自然是会有人耻笑的。这不但会影响到他个人,甚至会影响到西唐。若只是他个人,他应该是不会在意的,可一旦牵扯到西唐那就不一样了。
她当然是想他留下来了,可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他。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丈夫。
宇文雍皱着眉头神情严肃认真,半响才道:“确实是担心的。”
虽然早就猜到或许他会有这种顾虑,可当亲耳听到他承认,白朗月又止不住的有些伤心失望。
她半垂着眼眸没说话,神情有些失落。
宇文雍瞥了她一眼,好笑又好气,可心里却是有心想要故意让她着急一下的。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即便是中间她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在他心里,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居然一点都不了解他,还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气不气人。
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当然知道,也明白她心里的顾虑,也理解她。可是他很生气她居然不相信他!她能为他牺牲,为什么会觉得他不能为她牺牲呢?他是这么自私的人吗?
其实来西羌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这个结果了。所以在离开之前他也和彧谦谈过了一次,做好了准备。
彧谦登基的时间还不长,国内说不上太稳定,这个时候他离开西唐的话确实不妥,他也没有打算这个时候就离开西唐。就算要离开,他也会等彧谦彻底的坐稳了那张龙椅,他才能放心。
白朗月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禁抬了抬眸蹙着眉心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打算怎么办?”
宇文雍看她一脸严肃,脸上神情紧绷,扯了扯嘴角道:“我能怎么办?你都已经做好决定了,我还能怎么办?”
白朗月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留着来陪着她还是要回西唐继续当他风风光光的摄政王?如果是后者,她也不会怪他的,毕竟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没有办法像寻常人那样任性。至于将来,唯有到时候再看了。
宇文雍见她还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你我既然是夫妻了,自然是要在一起的。你要留在西羌国当女皇,我只好随你一起留下来了。”
白朗月浑身一震,惊喜又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真的?你真的……你真的要留下来陪我?”
宇文雍忍不住笑了笑,“还是说你想趁机撇开我,再娶一个皇夫?”
见他笑了,白朗月愣了一下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想要娶皇夫我早就娶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人老珠黄吗?”
“你哪里人老珠黄了,还年轻着呢,和伽南走出去别人都以为你们是两姐妹。反倒是我,老了。”宇文雍忽然有些惆怅的说道。
他说这话倒不是开玩笑。白朗月昏迷了十几年,容颜上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衰老多少,那十几年宇文雍将她养护得很好,她也似乎格外的得到时光的眷恋,脸上岁月的痕迹比起同龄人要少很多。
“胡说,你我年纪相差不大,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会一同变老。”
“是啊,所以我得陪着你。”
白朗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问,“那西唐怎么办?”
她知道他的责任心不比她少,他心系西唐百姓。
他笑了笑,“西唐不是有彧谦吗?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难道你还不信他?只不过现在西唐还不稳,所以我还是要回西唐一趟,等西唐彻底的稳定下来,彧谦也坐稳了龙椅,我再回来陪你,如何?”
迎上他深情的目光,白朗月忽然眼眶一热,感觉眼眶里多了什么,她忙用力的眨了眨眼,“自然是好的,我会在西羌国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就像他曾经等着昏迷的她醒过来一样。
宇文雍朝她伸出了手,白朗月愣怔的望着他的手一会儿才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他紧紧的握住,然后轻轻的一拉,白朗月便顺势的坐在了他腿上,他一手圈住了她的腰。
“以前是你为我妥协,以后换我为你妥协。”
“阿雍,谢谢你。”
宇文雍笑了笑。夫妻之间何须说谢谢。
相拥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大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宇文伽南哄了哄自己的儿子便不放心的过来了。她知道娘会和父王说宫里的事,也一定会说到将来的打算,她担心他们会吵起来,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没想到根本就没有她担心的事发生,两人似乎也已经谈妥了,看样子不用说她也知道结果了。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种难言的幸福感。
父母恩爱,互相理解,而自己也有深爱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堪称完美了。这是现代她从未体会过的父母之情,男女之爱。
或许人的每一种际遇都是上天有意的安排,端看个人怎么理解,怎么接受。如果当初她过来的时候自暴自弃,很有可能就没有今天的一切了。
她悄悄的过来,然后又悄悄的离开了。
眼下只要好好处理了哥哥的事,那就真真是完美了。
不过这件事还真是有些棘手,明晃晃的说吧,他肯定会大受打击,可制造机遇吧,怎么制造,何时制造又是个问题。她得回去找凤明阳好好商量才行,处理好这些事娘才能专心应付西羌国朝廷上的事吧,毕竟明日娘就要重新回到西羌国的朝廷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