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已经压在心里多久了,沾染着红色血水的回忆一并涌进眼眶,历历在目。
史前绝无的大火吞并了所有,她站在那抹烈火中,那充满了不舍而决绝的眼神。
哪怕一点,只要一点点,他有眼前这小子一半的坚定,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写?
巨大的变迁和打击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所有。
他答应了析暝临终前的愿望,真正做回自己一次。
他想要多笑,多有些感情色彩,尤其是对于展露在她面前的温柔。
可是,这些她再也不会看到了。
阴阳相隔,是作为世上有情人最惨痛的代价。
明知炎家水深火热,劣迹斑斑,却还是宁负她不负自家。
这个决定,想必是他今生中最错误的。
如果可以自私一点,利己一点,多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及时应对她的感情,恐怕,他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爱明白得太晚,这一天,也熬得太晚。
哪怕是至亲骨肉站在自己面前,他也宛如当年一样,下意识选择了否定。
他压下了所有的愤怒与仇恨,借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在狄尔斯卧底了数年。
狄尔斯是掀起世家三杰动乱的罪魁祸首,也是在析暝牺牲之后,他才彻底调查到的这个突破口。这股势力不灭,未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势力惨遭清零。
当年狄尔斯的清零计划,也是由于析暝的牺牲,被暂时打破
在没有延续完析暝的理想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认炎亦烽的。
只是在后来他默默观测炎亦烽动向的时候,发现他终究还是太嫩,还没有完全掌握调动炎家所有的势力的方法。炎家的资源,远比这孩子想象得要大许多。明明可以借用炎家,调动更多,他却迟迟没有出手。
而且,那个时间段狄尔斯正巧想从炎家的新势力下手。
这个是高层的计划之一,炎亦烽自然是完全不知情。
可他作为超高层,得到密报的他在第二天就乔装身份,利用炎家家主执掌人的身份,调兵遣将,将计就计阻止了这场危机,也混过了狄尔斯的眼线。
至于凌络琦,他早些年就曾指点过她的母亲凌珖很多运营布局,才有了后来的九大势力。他是觉得,九大势力在未来很有发展的潜力,也是唯一敢于狄尔斯幕后抗衡的一个庞大势力团体。但,经营起这番概念的路程实在太过艰辛,艰辛到也同样以生命为代价。
潜伏了这么多年的他恍然发现,狄尔斯的首脑竟然常年以机器人的身份与人对话,也从不轻易露面。
也有三番几次,他发觉组织的人员总有那么几个会精神恍惚,甚至忘了自己先前做过什么,就好像被洗脑,亦或者是换了意识般的在进行着什么事物。
他就隐隐发现了不对劲。
他曾潜入信息库资料,发现他们始终在调查凌珖的脑数据。
他怀疑,该不会,这群人也对凌珖下手了?
再后来,他调查出了越来越多的信息。
记忆催眠,复制,移植,竟然真的存在,而是是一个过程相当可怕的操作。
内部已经有不少组织人员成为了试验品,试验成功的人,加入了另外一个秘密组织,也就是以找到凌络琦这种特殊基因的人为目的的存在团体。
凌珖已经失去了很多她原本该有的东西,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凌络琦身上了。
他只知道当年的情形很复杂,没想到会如此复杂,影响到了未来开拓。
但令他更加意外的是,自己的儿子其实还隐藏着最后一个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比凌络琦还要藏得更深,连他都无从预测。
否则,首脑为什么会率先接近炎亦烽,将他视为重点试验品培育对象?
记忆不断回溯,最终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雪花宴将继续进行严肃的表彰环节,炎亦烽也早就坐在了原处那个高高的位置上。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可是他一味否认,他也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后来的会场上忽然站了一堆看起来十分可怕的人。
现场出现了恐慌现象。
“这是人吗?”
“太恐怖了,这什么呀?”
“早就听说lilith界属于黑科学方,但没想到进行的实验也是这么的变态。”
“我的天呐,我快看不下去了。”
观览的群众已经有人想着要撤离了。
高位上的凌珖睁大了眼,这些,正是扎缪所研制的生化人计划,生死人,肉白骨,换个词来讲就是活死人。
扎缪这是疯了吗?
宫迎飒发现凌珖的身子在抖,他将手搭在她的手上,“别怕。”
他知道,凌珖以前曾遭受过那样的恐惧。
凌珖缓了缓神,表示自己没事,可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地方。
不对。
如果说狄尔斯在进行秘密的记忆移植实验,相当于操控一个承载着他人意识的催眠人,可lilith界却在研究人造人,这点,正好对应上了。
两方都是十分极端的存在。
扎缪要做什么?
紧跟在恐怖生化人的后方,又来了一批特殊的生化部队,不同的是,后面那一批明显要比第一批要正常多了,但是身上却多了些机械类的产物。
这就是他所经营的人肉武器部队吗?
他终究还是靠自己完成了。
她想,其中这些部队中,还隐藏着自己的基因。
她被囚禁的这些年来,都无时不刻被他进行着不知名的研究,甚至还将她的记忆差点抹杀,可想而知是多么前所未有的可怕计划了。
“现在,很明显,是狄尔斯与lilith之间的战争。”宫迎飒看出了局势走向。
暂时,还并没有将问题衍生到光影社上面。
“不。”凌珖轻声否决,“这批部队,大多数的资源还是来自于我。”
宫迎飒一下子紧绷了眼,难道说,小珖被囚禁在lilith秘密基地的时候,除了保护她,同时也进行着实验。
扎缪,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她吗?
至少宫迎飒觉得,他绝对不会利用凌珖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年也正是因为他无法接受凌珖无条件的馈赠,从而选择了离开。他想要什么,会自己去争取,不可能靠利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是他的绝对原则。
可扎缪应该是早已失去了人性,能够狠得下心来也很正常。
他毕竟不是扎缪,不可能站在扎缪的角度上去思考。
所以,他倒是要看看,扎缪究竟搞什么名堂。
凌珖正托着下巴在思考,不知狄尔斯那边的记忆移植,能不能在生化人身上实现?
雪花宴自打lilith界占领焦点后,变得越来越有看点。
lilith界属于黑科学方,稀奇古怪的发明和实验更是数不胜数,应有尽有,除了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以外,还是可以认可的。
只是相较于明界科学,他们这里的取材更为大胆恐怖。
连xd的投影也极为仿真,让人身临其境。
眼花缭乱的成就一一呈上,令人群目不暇接。
但凌珖的内心却越来越复杂。
站在宫粼后面的溪然,倒是轻声问了他一句,“你觉得,扎缪要干什么?”
“我看,是与狄尔斯的干货正面交锋。”
宫粼一副王者姿态,评判着此时的局势。
“这等同于是摊牌了?”
“算是吧。”
“你觉得后面还会隐藏什么倪端?”
“总之,是福是祸,你们光影社都逃不过。”后面传来一道熟知已久的声音。
溪然背后怔了怔,转身一看,惊讶万分:“你,你是羿痕?”
羿痕,这两个字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溪然都快忘了这个朋友的存在。
羿痕略显失望地皱了皱眉,“溪然,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你已经忘了我了?”
溪然连忙道,“怎么会,只是意外,你也会在这里。上次雪花宴,可没见你身影。”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羿痕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淡淡地说:“雪花宴可以邀请一批观览群众,我也是其中之一。观览群众可以自由出入,所以……”
宫粼淡淡地斜了羿痕一眼,“你是想找她,单独聊?”
羿痕笑了笑,“在这里也可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有事想要跟她单独聊。”
溪然看了宫粼一眼。
宫粼点头,表示同意,“没事,你去吧。”
“好的,多谢。”
见溪然走后,宫粼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思索了几番。
看来,也只有旁观者才最清楚溪然此时的处境了。
宫粼看向了远方的白侦军团,以及坐在首位的南势侦。
看样子,他正在认真推断着面前的情形。
是没有发现溪然了。
还好。
如果太快发现,事情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不过依照南势侦的敏锐度,察觉到溪然的行踪也是迟早的事。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宫粼暗自摇了摇头。
……
羿痕与溪然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两人开始会谈。
“好久不见了,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来特意嘱咐我吗?”
溪然多久不见羿痕,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她早已把羿痕当做了特别好的朋友,在他三番几次帮过她之后,她更加认可了这段友情。
而且,羿痕也是最接近lilith界情报的人,同时,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你看起来,神色比以前虚弱了许多。”羿痕的神色凝重,他本想找溪然讨论有关未来几个方面的事情,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溪然的脸色。
溪然以前从是清冷优雅,神采飞扬的样子,如今,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看人的眼神,都纤弱了几分。
就算是因为她出生的影响,也不至于衰退了这么多。
这段期间,她究竟做了什么傻事?
溪然倒是不以为然,不好意思道:“你在说些什么呢。凌络琦昏迷不醒,雪花宴危机四伏,周边势力虎视眈眈,神也一时之间顾及不到那么多吧。”
“溪然,你可以骗得了南势侦,却骗不了我。”
溪然最大的特点就是冷静,拥有超越常人的精神力。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分散的事情而劳累虚弱,不可能的。
羿痕态度相当严肃,上前一步抓起了溪然的手腕,却发现她身上的体温很不对劲。
他又抓起了溪然的两只手腕,突如其来的力道,令她喊疼,“你干什么?”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一只手腕的温度很高,另一只手腕的温度很低。
突然意识到什么,羿痕放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溪然,声音都连着颤抖道:“你疯了——”
“我很清醒。”溪然淡淡道。
真不愧是羿痕,一下子就探出了她隐瞒的事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怎么能这么傻!你明明可以——”
羿痕不知不觉在怒吼中红了眼,“你为了他连性命都不要了吗?”
“就算不为了他,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溪然红了眼,渐渐湿了眼眶,她像是在祈求般,哽咽道,“就当是,成就我最后一点心愿。我只想他好好的。”
眼前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溪然,是羿痕从不曾见过的。
溪然是什么样的人?
她有不可一世,有狂的资本。
她可以比任何人都要冷静,都要沉着,让千万人敬仰。
溪然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坚强得像块石头,却为了心里的那个人,掉泪了。
眼泪中包含着太多缱绻而又复杂的情感。
“羿痕,我生来就是为了大义。我的使命,就是为了公众的利益,必须需要很乐意的迎接死亡。当我有了感情,男女之间的感情,就会在利己和大义之间徘徊,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今生,我不能为自己而活。”
“我无从选择。”
溪然掉了几滴泪后,很快被风吹干了眼,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一时之间,羿痕狠狠控制住想要抱她入怀的冲动,却无从下手。
溪然站得笔直,尽管内心支离破碎,也永远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