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络琦早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只觉得,若隐若现,云消雾散。
原来,自己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虽说从小到大,都似乎被人安排好了,可她忽然觉得并未有什么值得伤感的。
她该得到的,都有了,友情,亲情和爱情。
许是老天都觉得她太幸福了,因为屏蔽了她所有的悲伤,只将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她。在她愈渐长大成熟,有能力承担一切情绪的时候,忽然记忆如开闸的潮水袭来。
她祖辈所打下来的江山,自己所继承的血统,以及历年来的天下纷争,都历历在目。
凌络琦看到了,她很清楚地看到了所有家族的龙争虎斗。
就是因为人类忘却了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忘了那些自然竞争的法则,最后导致秩序紊乱,一发不可收拾。
烧杀抢掠,生离死别,破镜重圆这些景象落在凌络琦的眼里,都变得感慨万千。
这些并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凌络琦很深刻地知道,这些其实都是那位名叫奎因·索芙特的女人,她所经历过的一切。
她知道我们所有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凌络琦心里,她感受到奎因·索芙特起初是个十分纯净善良的人。
但,往往最纯净的善更容易沾染上最极致的恶;最白的光更容易被黑夜吞噬。
更悲伤的是,当你变成了那个穷凶极恶的人,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再也变不回白色,也不是当初人群眼里的那个形象。
一错到底,在所不惜。
宁愿毁灭自我,葬入十八层地狱,也要达成不断浴火重生的理念。
奎因·索芙特这个人,真的已经死了,死了百年。
可她那份如魔鬼般的执念记忆,却植入了不少人的脑中,成为了自己延续意识的希望。
意识是个很薄弱的存在。
奎因·索芙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早已去世多年,也争不过任何人的主人格,也主宰不了任何人的意识,不过是自欺欺人。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被逼到如此境地。
凌络琦心想一定是与四十年前那场没有结局的案子有关。
背叛的嘴脸,人心的丑恶,扭曲的人格生生将她撕碎,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继承了明知是错误的实验,但依旧执着于此下去。
形同一缕没有归处的亡魂,只有靠附身、飘荡,来尽看人间悲凉。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奎因·索芙特所犯下的罪孽,连她自己也不足承担。就如她刚才所想的,当她选择了穷凶极恶之时,她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没有任何人会饶恕她所犯下的罪行,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她曾经又遭受到了如何的非人对待。
这就是残酷的人心道德。
包括她,也不会去同情奎因·索芙特所犯下的罪孽。
设了这么大个局,间接害死了多少条人命,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如果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计划,就要将用这些无辜人的死来葬送,那未免代价也太大了吧。
她,她母亲凌珖,扎缪,还有炎亦烽,都遭到过催眠术的魔爪。
母亲曾经三番几次打破过奎因·索芙特的梦境操控,反倒习得了点道行,但不料还是被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暗算,从此记忆断断续续,被改变了意识后,就按照某个指令继续进行下去,但是自身却毫无察觉。
等同于洗脑术,稍微令人认可一点的理论,都可以把整篇长篇大论给带跑偏。
而炎亦烽,本来就是身世叵测之人,背后永远炎家势力以及凌珖认可的九大势力继承人之一,朝他早期伸出魔爪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人最难把控的就是感情,一旦动了情,就会容易根深蒂固。奎因·索芙特知道葇绿对炎亦烽其实已经动了情,便利用这份微妙的感情让炎亦烽痛苦内疚。因为人无法还清自己所欠下的,当自己所欠下的是与生命息息相关的时候,这将成为自己一生的束缚。
只是没想到,炎亦烽最后还是遇到了自己。
她曾经几次从中作梗,有几次将他们拆散过,却没有彻底成功,于是,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执行多年的计划。
接下来的,就是操控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人。
葇绿混成了lilith界界主,也就是扎缪的义女。起初,以扎缪的智商恐怕早就猜到了葇绿的图谋不轨,也断定了她的行为举止与幕后人的阴谋有关,但是犹豫葇绿借力推力,反过来又将扎缪的意识掌控住,从而借他的手来杀害更多的人。
只不过,扎缪实在太难操控。
他早已被除去了人类该有的意识和情感,成为了冷血无情的人,一旦冷血,就没了牵绊,没了牵绊,那么控梦一切的都变得没有意义。
……
她还记得,自己被带入那片荒废实验基地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在测试自己的细胞血液对他人的影响,实验失败了无数次,无一成功的。之后,没有其他办法,就将她带回了原秘密组织基地进行囚禁。
那时候的她还太小,记忆薄弱,越小的孩子越容易操控,所以也就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完全没有孩提时代的记忆,真正有记忆的开始都是在七岁以后,前期的记忆十分模糊,是被人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被囚禁了整整六年却不自知。
她是狄尔斯实行所有计划的启蒙钥匙,也是推动时代未来的替死鬼。
用完之后,立即处理抹杀。
而即便没有他们,她的命运还是会被抹杀。
因为她没有选择,只有用死亡来解脱。
原来,她这颗棋子早已被安排好了。
……
“宫粼,醒醒。”溪然推了推宫粼,此刻她早已将他身上的仪器拔除,也按照了凌珖所说的步骤执行。
宫粼逐渐醒来,意识还很混沌,他睁开了一只眼,“溪然,你做什么,我已经有点感应到络儿的存在了。”
“任何人都唤醒不了她,只有她自己。既然她已经逐渐有了意识存在,那这就是好现象。你已经找回自己的潜意识了,这就已经足够了,现在命令你醒来,这是你母亲的意思。”
溪然用十分严肃地态度将实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雪花宴需要你来拖延时间。你是她哥哥,你们本就是一心同体的。”
听溪然这么说,宫粼自然也不是固执到没有理智的人,最后只能靠着自己最后一点意识,一点点,艰难地冲破梦境回归现实。
当他两只眼睛极力睁开的时候,一下子从地上坐起,一手捂着头,此时的意识混沌到他站不住身。
“宫粼,你消耗精力太大,待会儿跟我去另一个实验所配合休息治疗。”
“……好。”宫粼昏昏沉沉道。
他向左看了床上沉睡的凌络琦一眼,发现她沉静的睡颜忽然变得痛苦,而后又隐隐担心了起来,“络儿她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清楚,但我相信她。”溪然肯定道。
“我没有在潜意识里与她正面交锋,却看到了有关我和她的部分记忆,也算是,对我的指引之旅吧。”
宫粼自嘲地笑笑,“一直以来,我都没能为她分担痛苦。”
“别这么说,宫粼,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不是所有人都是圣人。如果没有你,光影社已经被幕后人控制,络儿也不会一路这么顺利地完成目标。”
溪然发自内心地说着事实。
“可是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她是我妹妹,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平日里也只有我能欺负她,别人,休想,尤其是狄尔斯的人。”宫粼逐渐在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想到了妹妹被囚禁的这些年以来,所遭受的虐待,每一项画面都令他痛苦不堪。
“我已经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我一次,又再次眼睁睁看着她危险而救不了。”
宫粼很自责,他更希望自己才是那个被命运安排的人,所有的痛苦让他来承担,不要强加到络儿身上。
溪然生气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凌络琦?换作是她,看到你这么多年以来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受折磨,不敢相认,付出了半条生命换来了光影社的安宁,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么多,她也会与你一样难受,她也会甘愿自己担下一切,也不愿自己旁边的人糟害。人都是相互的,你并不用内疚什么,你已经拼尽了全力,这就够了。”
她知道宫粼是个随性爽朗,腹黑傲娇的人,所以更不希望看到宫粼这么快乐的人郁郁寡欢。
“对她来说,你是她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哥哥。所以,趁现在,赶紧去做尽你所能的事情才是正确的。络儿需要你,否则,整个雪花宴都将她视为攻击目标,那么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溪然的这番话,终于还是点醒了宫粼。
是的,已经没时间去犹豫了。
宫粼立即站起身来,最后被溪然带到了另一所实验室进行修复治疗。
在修复之前,溪然问宫粼一句话,“潜意识里,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宫粼默默回答,“看到了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也知道了整个局的幕后人是奎因·索芙特,是个活了百年的怪人,一直研究着一些恶心人的计划。”
“是吗?”溪然暗自想来,可又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索性不去想那么多,“那就先开始吧。”
“好。”
……
雪花宴那边,由于炎亦烽坐镇,暂时还没有人敢提起有关光影社的事情,大会依旧在持续进行,所谈论的都是有关未来的蓝图变化,以及自己的势力发展所向。
但所有人的执行权,都掌控在狄尔斯的权威之下。
人人都要看九大圣主的脸色,否则,谁都不会想到等雪花宴结束之后,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狄尔斯,早就变成了一个绝对权威性的存在。
唯一在暗中反抗狄尔斯的,就是六大家族与世家三杰,以及九大势力。
全程,只有这些势力并未发话。
九大圣主里面的红衣男子,以相当不羁的坐姿,坐在高位上,两脚悠闲地敲在了沙发柄上,目光惬意地望向了斜对面最高处的炎亦烽。
炎亦烽察觉到了那名男子的目光,浑身全然一顿,是上次那个令他觉得感觉异常强烈的人。
这个时候,不知哪方势力无意中提到了有关世家三杰的事情——
“只可惜,世家三杰中也只剩下了两家,这竞争可谓是真的残酷,析家惨遭灭门,真是天道轮回。据说,炎家的掌舵人身上还流淌着析家的血呢,不知道炎家是怎么认可的。”
“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只要你够厉害,就能称王称霸。”
当听到“析家”二字的时候,炎亦烽整个人的眼神都降到了零度,他直接挥手下令,“污蔑世家三杰者,没有资格参与雪花宴,带下去,听候发落。”
“是。”
“哎哎哎,你干什么干什么?”男人怒了,“你别以为你坐得高就了不起,不过就是个混合这两个仇家血液的孽种,你——”
那人话还没说完,突然脑袋被子弹射穿,当场倒在地上。
雪花宴有祖训,不得见血,但此刻已经有人大胆破戒。
到底是什么人?
所有人瑟瑟发抖朝着九大圣主之中的红衣男子看去,那男子眼底不带丝毫温度,只是云淡风轻地吹了枪口上的烟气,道了一句,“虽说,祖训有记载,雪花宴不得见血,但是污蔑任何势力,引起平衡动乱者,更加罪不可恕,我这,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这人究竟是谁?
如此清楚雪花宴的规矩?
雪花宴百年才开一次举世大会,很多人也并不清楚其中的门第,但也有不少高级势力会花大量时间去查询由来,但资料屈指可数。
这番举动,一五一十落在了炎亦烽的眼里,他目光更加复杂地打量着那名红衣男子,正巧红衣男子也朝自己这边看来,眼神不羁淡漠,但虹膜深处,他似是看见了一抹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