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满身疲惫,亦是我第一次也是人生之中第一回见到他的头发是乱着的。他来了以后既不摆着皇帝的架子也丝毫不急躁,似是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了解的清清楚楚。
同苏犰安道一声“对不住”,这是他来了这里之后的第一件事。其目的,是对先前因为漏嘴让我险些因多思多虑引得损了身子差点儿死掉。
同苏犰安道一声“多谢”,这是他来这里之后的第二件事。多谢他在最繁复纠结在他不能保全长公主母子的时候用计将他们保了出来,多谢他这段时日对长公主的照拂。
我从未见到这样的杜颜秋,一个可以为了皇位放弃自己兄弟情谊,一个愿意为了权利忤逆了自己亲人父亲的男子,纵然他是一个好皇帝也绝不可能会是好人。可此时此刻,他放下了他最尊贵的身份,抬起头仰视这苏犰安。
因为,在他说完了“对不住”和“多谢”后,便忽然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不仅我没有料到,早就已经知道他会找来的苏犰安也没有料到。
我和苏犰安两两对视许久,没有想出什么对策。我只好笑着用力将他扶起来,可任凭我如何用力,他都不愿站起。他用力的跪着,我用力的将他拉起,拉到最后还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我喘着气放弃了,带着些许哀求的口吻道:“皇兄......我们有话好好说。就算这里没有别人,你也是烟国的国君,这样不太好......”
他叹气,低声道:“药儿,你难道想要你皇兄当一个没有皇嫂,孤独终老的人么?你既知我性子又知晓我待易冉的情谊,就应当知道,或许,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娶了。皇族无后,又如何呢?”
我终于还是放弃了,无助的抬头望着苏犰安。
他只是笑笑,也站了起来。这几日又冷了一些,他虽然不说,可我也能感觉他平日里的疲惫,他站起来的时候都是要撑着手边的东西才能站起来。
他不说,我也能看见。
可我也始终不愿多问什么,我知道,我害怕,他也害怕。
他一直走到杜颜秋的对面,而后缓缓蹲下,与他平时。一个跪着的人,一个病着的人,两两对视,气势上竟然谁也不输给谁。
我看见苏犰安轻轻地笑了笑,仿佛没有将他放下身份的低头放在眼里,没有将他的真诚的歉意放在眼里。他他缓缓道:“有件事我还记得,不知您现在,还记不记得?”
“何事?”
“十多年前,您曾答应一个叫做‘未冉’的女子,许诺她这一生都非她不娶,可是......您还是娶了我的长姐,并且爱上了她。”他勾唇轻笑,“并且爱到愿意向这样对着一个金丝国的王爷下跪。您对长姐的爱,我颇为感动,可对那位叫做‘未冉’的爱,我并不很懂。”
杜颜秋的眼睛瞪的老大,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脸上的神情似是惊异又似是了然,“怎么会......苏易冉......未冉......”
苏犰安轻叹了一口气,“您终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