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应做的礼仪结束之后,老伯将其他人安置了而后拉着我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晚上,我们一边用着晚膳一边说话也依旧没有把话说完。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忽然发现,望竹还没有回来,我问老伯,她去哪里了?
老伯吃着苦的让他直皱眉的药膳,听了我这样问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放下筷子,疑惑的看着我,“望竹?那个从金丝国来的女子么?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呢?你……莫不是,觉得今日,她来找我了?”
“她,没有来找老伯么?我还以为她……”我一惊,既然望竹没有去找老伯,那么,她又去哪里了呢?!
老伯见状,将手中的碗也放下,“你先别急,那女子并非等闲之辈,一般人很难为难她。而且,她的性子,也不似无故失踪的人,药儿,你好好想一想,昨日……或者更早的几天,她可曾有过什么不同于往日的反应。又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顿时,我的脑中一团乱麻,仿佛炸开了锅一样的不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答案又一次次的否定,浮现,否定,再浮现,再否定。
望竹,我的望竹,陪伴了我那么长那么长时间的望竹,她怎么,怎么会一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呢?怎么会呢?
昨天的时候,一切照旧,反常的只是杜颜枫。一向八面玲珑的他,在昨天,有某一次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不仅目光闪烁,而且言辞逃避。对,逃避……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说到了王府,我调笑着说,近日我的身子渐渐好好了,千阳大师也说最近一大片都是好日子,我说,不会马上就要下聘了吧。然后,他开始慌了起来。
至于望竹,她没有一点点的不自在,没有一点点。
前天,大前天……也都没有,她比什么都要正常。是真的,事发突然,还是她有意隐藏?
望竹从来都是一个无比聪明的人,她,也有很多我不曾知道过的秘密。至今,我也没有把她看一个明白,看一个透彻。我只是知道啊,望竹她,很爱我,很爱很爱。
因为爱,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方式陪伴着我。
可是……如果爱,她为什么要走呢?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呢?
如果不是她自己要走,又是谁,又有谁,有这个本事让她走呢?
那么,望竹她,现在是不是很危险呢?
我又该如何找到她,帮她呢?
她不见的可能性无非就是这两种:她自己想要消失不见,有人让她消失不见。
那我,宁愿是第一种。
“可若是,有人将望竹带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望竹她,虽是无亲无故之人。可是她也帮苏犰安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她什么都精通,她现在陪着我,而我……我是烟国的公主,我是芍药族的族长,还有……望竹身上的利益关系不是一个两个。把望竹绑架起来的理由也不是一个两个。也许,她之所以会遭遇危险,就是因为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急的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头皮上一阵阵的疼。
老伯见状,赶忙将我的手拉开,怒道:“又不是一定会出事,你不必这样着急。你的身子终于好了一些,不要再糟蹋自己了!那些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人,其实都希望你好好的。姚药,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你这样糟蹋自己,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的泪止住了一些,我抓紧了老伯的手臂,“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只要等着就可以了。”老伯道,语气之中沉稳的安慰让我不由的安心了一些。
后来,我们的这顿苦涩的晚膳真的变成了苦涩的晚膳。不仅苦涩,而且吃得很少。老伯怕我放不下心,当着我的面招来了今天来山谷里的所有侍卫,吩咐他们,一部分的人在山谷外两里之内地毯式搜寻,不管有没有找到每隔一个时辰回来集合一次。一部分人在两里之外搜寻,不管有没有找到,天亮的时候回来集合。
若是按照老伯这样指派的话,最后留在老伯身边保护他和太妃的,就只剩下两个侍卫了。那个领头的侍卫宁死不从,保剑单膝跪地,悲愤道:“太上皇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不要让您只有两个年纪这样小既不懂事也没本事孩子护着您!这样,太危险了!”
老伯当即气得猛的一拍桌子:“难道太上皇不管用了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么?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
君命不可违,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我赶忙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也是担心太上皇!请您切莫生气!”
最后,在几个迂回之后达成了这个双方都同意的局面——侍卫首领留下来保护老伯,另两个侍卫,一个出去找望竹,还有一个去国都将杜颜枫和更多的人手给请过来准备接着找。
再处理好了这里的事情后,老伯让太妃带着我下去休息。太妃是一个厉害的说客,不管说什么都能成,包括说服我,让我快快躺下来休息。因为她让我相信,望竹本事这么大,很少有人可以将她悄无声息并且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的给带走,她或许,只是临时外出有事。再言,纵使有,若是想要杀了她,有本事悄无声息的潜进来自然也是有本事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把她给杀掉,没有必要把她带走再杀掉。之所以要带走她,那么一定是有所图谋。既然有所图谋,那么……望竹就一定会是安全的。利益在,依旧在,那么望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愿意相信,关乎望竹得一切,都和太妃所说的无异。除此之外,我还认同她说的另一句话,我这样的执着不仅害了我自己,还会害了别人。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她说,人总是要服软的,跟比自己高贵的人服软,跟命服软。不服输,只会输的更惨。
我沉沉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却仍旧没有天明,可是外头一片灯火通明。太妃仍旧衣衫未解的守在我的床边,撑着头睡着了。我悄悄的起身,将她安置到床上,而后披上厚重的披风,出去了。
夜已深,深秋时分夜晚的药老山谷冷的可怕。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身子一惊可以抗冻成这样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药老山谷里头醒来的时候,只是一阵微风都可以吹的半坐在床上的我瑟瑟发抖。望竹说,金丝毒深入骨髓,虽然全都被清理掉了,可身子造成的损伤,是挽回不了的。而现在……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么一吹的后果是怎样的,至少此时此刻,我与常人无异。我,并不觉得很冷,更不会瑟瑟发抖。
我不怕被人发现醒来,我也不怕在这个混乱的时候被抓到我四处走动。但是,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我谁也没有唤来,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慢慢地走在山谷之中,一点点往灯火最闪耀的地方走去。
老伯如我所想的,就在那片灯火通明的中心坐着,而他的周围,是一批一批整齐站着的侍卫,领头一个个走到他的面前汇报着什么。
这时,一队侍卫从我的身边走过,当他们看清我后便准备行礼,我赶忙把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又用眼神扫了扫老伯的方向,示意他们莫要暴露我。
他们很快明了,于是向我微微颔首后便急匆匆的走到老伯面前等待着汇报情况。
他们走后不久,又来了两队,我都用了同样的方法示意他们不要暴露我。我悄悄的躲在一个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却能听到他们对话的石块对面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好似都在向老伯汇报有无找到望族的踪迹或者有无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几乎……每一队给出的都是:既没有找到人,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纵然有个别队找到了一些线索,也都是一些没有太大作用的的线索,用希望来徒增失望罢了。
我想,老伯是跟我一样失望的。
我听见老伯说:“都辛苦你们了,剩下来没有回来的那一队,就不等了。你们,继续四处搜寻,再过一个时辰,再来这里集合汇报。若有人找到人了或是有用的线索,一人有功,全队领赏。”
“是!”在场近卫的声音之中的疲惫终于褪去了一些。
正在一队队的撤离的时候,我看到老伯身边的那位领头侍卫又一次抱剑半跪在他脚边,关切道:“太上皇,已经三个时辰了,马上就要天亮了,请您先去歇息一会儿吧。”
老伯只是摆摆手:“不了,人找不到,我便不回去歇息。你起来吧,不必劝我了。”
他仍旧未站起,在地上又无声跪了一会儿后,无比关切却又视死如归地道:“太上皇,虽然奴才不知那位叫‘望竹’的女子究竟有什么重要的,可奴才觉得……不管有多重要,都不会有您的身子重要。外头有那么多精锐的侍卫正在极力寻找,加之,七王爷马上也会带着人过来支援,您……大可以安心的休息。又何必……”
这一回,老伯直接气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愤怒地望着他,他呵斥道:“卫领头,你的话太多了!我不是第一次这样说过你了,可你总是不听。既然你如此……”
而,就在我准备着冲上前去将老伯拦下的时候,一支队伍带着风急匆匆的从我身边经过。注意,是经过,是经过!他们并不是没有看到我,而是……看到了也依旧选择经过。而后,他们直奔老伯面前,直接就将他的话给打断了。
“太上皇!奴才们,虽然没有找到望竹姑娘,可是,却在一里之外的路上,发现了重要线索!”领头的立刻冲到老伯面前急匆匆却又无比兴奋地说。”他将手中的一个手帕递交给老伯,“这样……绣着竹子的手帕在山谷门口有一条,在一里之外那条河边又有一条!而就在那一条丝帕的旁边,是一道并不明显的脚印,按照公主殿下描绘的望竹姑娘的身高看,那个脚印十有八九,应当是望竹姑娘的。它们看上去都是都并非陈旧之物,而竹子,竹子,望竹姑娘的名字中也有“竹”字,奴才想,这么多的巧合,是不是,一定不是巧合?”
老伯细细的翻看着手中的丝帕,眼神仿佛若有所思,却不由的眉头紧皱,“你们,可还有发现其他这样的手帕?”
领头歉意摇摇头,“由于规定好了一个时辰须得回来汇报一次,所以这一个时辰内,奴才们仅发现了这两条丝帕还有第二条丝帕旁边的一个脚印。”
老伯捏紧手中的丝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你们,做的很好,继续搜寻,直到……也再试着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确认这个丝帕是望竹之物。”
“老伯!”这时,在石块背后偷听已久的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我绕出来,而后在那一队侍卫的目视下,我走到了老伯的对面。
老伯忽然见到我,愣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可随即又叹气,无奈地问我:“药儿,你怎么在这?还有你们……”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冷冷地扫了身边的一队侍卫。
“父皇不要怪罪他们,是我半夜睡醒一路顺着灯光寻来的。也怕老伯将我赶走,所以叫他们不要声张。”我慢条斯理的向他解释,而后用眼神示意这一队侍卫走,赶紧走。在他们走后,我抽走老伯手中的两条丝帕,伸手触了触那上头绣得栩栩如生的竹叶,“老伯,我可以确认,这就是望竹的丝帕。”
老伯一愣,皱眉看着我又看了眼我手中的丝帕,“你,真的可以确定么?”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指尖轻轻滑过竹叶,望竹一针一线绣这竹叶的样子仿佛在我眼前闪过。
“对,我确认。因为,这时她在,我面前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