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湛并没有选择。
    不要说他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关野击倒，就算有，他恐怕也不能完全保证在这过程中他不会对简欢和孩子下手。
    到了这个地步，他一点都不敢冒关野还会心软不会对他们母子下手的险！
    “霍云湛——”
    疯了吗？
    他们都疯了吗？！
    “关野，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关野又一次扣响了扳机，还是对着明明的方向，而这一次，依旧是没有子弹射出来，也便是说，霍云湛若是开下一枪的话，很有可能就会中枪！
    或者，他继续对着明明开枪……
    简欢咬着牙不敢再说一个字，她只能像是个傻子一样看着所有的一切！而且还是她一手造成的这一切！
    “爸爸……”明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关野笑着将枪递给了他。
    霍云湛伸手接过。
    关野也并不怕他会拿着枪对着他，手一抬，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把枪，直接被吊在半空中的简欢，这一次不是明明，而是直接对着她！
    他怎么会真的完全毫无顾忌地玩这个游戏？
    霍云湛完全可以拿到枪之后直接对着他开的啊。
    他要的就是堵死了他所有的后路，让他不得不陪着他玩下去！
    “霍先生若是还不快点的话，恐怕霍夫人就要葬身大海了！”
    他不怕死。
    有她陪着他，他有什么好怕的？
    “关野，我求你——”简欢哭喊道。
    霍云湛举起了枪对着自己，眼皮也没眨就直接叩响了扳机。
    简欢的心脏仿佛要裂开了似得。
    没有鲜血横流的场景出现，没有子弹！依旧是没有子弹！
    “看来霍先生的运气不错！”
    霍云湛一言不发，将枪递给了他。
    关野接了过来。
    “够了——”简欢喝道，歇斯底里，“够了——够了——”
    关野笑着对着自己叩响了扳机。
    还是没有子弹。
    轮到霍云湛了。
    与其说这是在折磨霍云湛，不如说是在折磨简欢，比起直接杀了霍云湛，这样从天堂掉下地狱又从地狱被拉上了，更让她痛不欲生！
    还是没有子弹。
    简欢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都在痛着！
    “够了——够了——够了——”一边喊着一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挣脱手上的绳索，可那明明不粗的绳索却始终坚固地绑着她，便是手腕已经磨出了血了，也依旧是没有一点破损。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已经开了好几枪了，还是没有子弹，那便是说接下来每个人的存活的机会更少了，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靠运气。
    可对于懂枪的人来说，子弹到底在哪里还是能够感觉出来一点的，其实从一开始，这场赌命就不怎么公平。
    霍家是混乱不堪，不过哪里比得上在中东那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关野？
    霍云湛知道自己赢的可能性不大。
    “放了他们母子！”
    当枪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如是说道。
    “阿湛——”简欢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关野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甚至有些淫邪，“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他们母子，好到让你永远放心！”
    霍云湛抬手将枪对准了自己。
    “霍云湛你住手！”简欢挣扎的更加激烈，便是手腕都已经脱臼了都没有感觉出来，双眸欲裂，疯狂叫喊，“你住手——”
    霍云湛看着她，目光深邃的难以言喻，包含的复杂情绪更是让人看得心酸心惊，其实，这样或许也是好事，至少她只需要痛一下，而不是漫长的折磨，对不起，小欢，我不能陪你了，可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他的手指慢慢地扣下。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厉害。
    比霍云湛扣响扳机也要快。
    船体晃动的更加厉害。
    而他们这时候在夹板上，没有支撑更是难以稳住身体。
    “啊——”
    简欢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绳索，可明明那边却相反，在船体巨量晃动了之后，绑着他的绳索不知道为什么从另一头松开了，他急速地往下掉，如果真的掉下去的话，他必死无疑。
    “明明——”简欢厉喝。
    两道身影在喊声响起的那一刻如利箭冲向了孩子，即便没办法及时接住孩子，但是却在最后的时刻拉住了那绳子。
    “啊——啊——妈妈——妈……”孩子直接摔了下去，起初还有喊声的，可很快便消失了。
    简欢头晕目眩，心脏痛的难以呼吸。
    两个男人一边快速卷着绳索一边冲向栏杆往下看，孩子是摔下去了，不过离水面还有距离，离船尾的发动机还有一段距离。
    只是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撞上了船身，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状况不明。
    先前还在你死我活状态的男人在这一刻却是出奇的同心协力，小家伙很快就被拉上来了，“滚开——”
    霍云湛将关野一把推开，将孩子搂在了怀中仔细查看，没有外伤，应该只是吓到了，脸色很难看，但是呼吸尚好。
    应该没事！
    应该没事！
    关野的脸呈十分诡异的扭曲状态，“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笑的疯狂无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理状态了，但不正常是可以肯定的。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不是炸弹的爆炸声了。
    是被人从远处轰炸。
    船又猛然晃动了一下，尔后开始往一侧倾斜，恐怕是已经被击中了要害，怕是要开始沉了，霍云湛抱着儿子撑起身来想要去救还被吊着的简欢，只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前一刻还恨不得他们都死了的男人现在竟然反过来救人了。
    简欢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一直都挣脱不了的绳索这一刻终于松开了，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喜悦，她仍是昏昏沉沉的，直到听到了有人喊她，直到依稀看见了眼前的脸。
    是关野。
    是他——
    是他——
    明明摔下去的那一幕又一次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明明手腕已经处于脱臼状态，可疼痛好像消失了，甚至她还能控制住，还能拿起东西。
    果然在仇恨之下，人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的出来！
    “嘭！”
    那颗没有射进霍云湛脑袋的子弹，被她亲自射进了关野的胸膛，而且在这一枪之后，似乎忘了那手枪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一刻子弹，她一下一下地开着。
    关野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没有侵犯和禁锢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护着她，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胸口渗出的血，然后抬头看着她，满目恨意，恨到了骨子里，恨到了失去理智……
    果然，老天爷还是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那枪霍云湛扔下了的，在船体倾斜严重的时候早就已经滑到了船舷边的，可偏偏那么巧的他们也在这个位置。
    那么巧，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它这是要让他死在她手上啊。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恩赐？
    “呵……”
    关野笑了，然后像是飞蛾扑火像是要在临死之前完成最后的心愿似得，完全对胸口中枪无感，伸出了手狠狠地将她搂住，狠狠地吻上了她那双苍白的刺目的嘴唇。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从他上了这艘船看到她开始，他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原本以为她会好好地待在他的庇护之下，远离这一切，不会目睹他的所有残忍和报复，不会亲眼看着不管他有多爱她，都未曾放弃过杀了霍云湛报仇，可是，她还是来了！
    就算黑寡妇的计划失败了，她成功逃离了，也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还是来到了这里，还是亲眼看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一切！
    他真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只是想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走下去！
    “啊——”简欢疯狂地推着他。
    可关野就是不放，这是他最后最后想要做的事情，最后在他意思还清醒的时候想要做的事情，他想要她记住自己，想要她一辈子都记着自己，他怕她会将他忘了，怕她会很快就将他忘了，哪怕是不好的回忆，至少不会忘了自己！
    嘭——
    最终，他还是被推开了，重重地摔在了船舷边上，大口的血从口中呕出来。
    “啊——”
    “小欢！小欢！”
    可就像是被刺激过度了，简欢根本便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关野还是霍云湛，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反抗。
    “小欢，我们走吧。”
    霍云湛紧紧地抱着她，“小欢，是我！是我——”
    又一声剧烈的轰隆。
    船体倾斜的更加厉害了。
    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可是霍云湛一个人根本便没办法既要顾着昏迷的儿子又要护着歇斯底里的妻子，难道要放弃一个吗？
    若是要做选择的话，答案是什么也很清楚。
    可如果这样一来……
    他谁也不能放弃！
    谁也不能！
    他扬起手狠狠地打了简欢一巴掌，“简欢！”他只能用极端的办法，必须让她清醒，至少不会再挣扎，“是我！你看清楚是我！”
    果然有效了。
    简欢开始不挣扎了，混沌的眸子也开始慢慢地恢复了清明。
    “在这里！”
    “快——”
    有人来了。
    霍云湛看清楚了来人，原本焦灼的心也定下了许多，虽然事到如今他亦不能再相信这个男人，但是至少先逃离这里再说。
    莱昂公爵来了，原本优雅的外形此时也有些狼狈，可以看得出来这场叛乱也让他手忙脚乱，“快走！”
    “明明——明明——”简欢猛然惊恐地喊道。
    “明明没事！他没事！”霍云湛一边护着她艰难地离开一边安抚道，“小欢，我们先离开这里，明明吓坏了，他需要医生！”
    不知道是那句话，简欢不再惊恐挣扎了。
    “快走——”
    船体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倾斜的幅度更大了。
    莱昂公爵神色凝重，“救生艇已经准备好了，你带着小欢和明明快走——”
    霍云湛看了他一眼，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过多的怀疑，点了点头就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
    “呵……”
    霍云湛回头看了一眼，是关野在笑，还是在笑，只是此时的笑容让人看得有些触目惊心罢了。
    只是他也就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的打算，他很感激在最后放弃了，放了他们母子，可是，所有的一切不都因为他而起的吗？！
    他不会再又任何的感激更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愧疚！
    关野，他该死！
    莱昂公爵目光冰冷地看着远处悬挂着国旗的某国军舰，船体倾斜的很厉害，可他依旧稳稳地站着，像是风雨当中都绝不会被摧毁的铁人。
    “主人，该走了！”
    莱昂公爵收回了视线，然后落到了已经奄奄一息却依旧目光执着地盯着某一处，已然笑着的关野，顿了一下，说道：“带走！”
    救生艇很快便脱离了邮轮下沉的范围，只是，庞大如邮轮都能被击沉，这小小的救生艇岂会没事？
    霍云湛将妻儿抱在怀中，目光也盯着前方的军舰，不仅仅是一国的军舰，而是两国的，除了他们国家的，还有那个从来都自诩是世界秩序维护者的某国。
    莱昂公爵和他们并不再同一艘的救生艇上面，甚至离的很远，海面上还飘着好几艘的救生艇。
    两国的军舰似乎成了对峙状态。
    他们飘在海面上，也只能静观其变。
    而前方，邮轮一点一点地坠入海中，最终消失在了海平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便是这旋涡，也很快便在不久之后恢复了平静。
    海面平静了下来。
    而飘在上面的救生艇，上面带着的人都不多，全部人估计下来也不过是十来个。
    当时船上的人有多少？
    可活下来的却只有这么几个。
    可想而知有多惨烈。
    霍云湛看到了一艘救生艇上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打晕了，趴在了救生艇上面。
    她也活了下来。
    从上船开始，他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她，可现在见到她还活着。
    他还是松了口气。
    他不该这样，可终究还是这样做了。
    他更清楚，他活下来，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又是另一场灾难！
    可她是——
    “明明……明明……”简欢低喃着，便是孩子已经在她怀里了，她依旧不安心。
    “没事了，没事的。”霍云湛抱着他们，也低声安抚着。
    同时在盘算着若是真的落到了对方手里，他该用什么来让对方心动。
    而这一次，薄言津也未必能够帮得了他们。
    这不再是国家对待海盗，而是国家与国家之间，尤其对方还是那样的一个行事风格。
    但有一点是绝对的！
    那就是小欢和莱昂家族的关系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这里能够活下来的必定都是莱昂公爵的心腹死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