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先生笃定的话语,我心中一动。确实如他所说,若能将《鉴龙经》全篇融会贯通,甚至可以定龙脉,寻天下皇陵。
即便我现在只悟透了一小部分,凭着鉴龙天眼,找出一个矮骡子的藏身巢穴应当也不难。
因为那些东西本就不能算是活物,而是死尸再生灵智,类似诈尸一般的状态。在它们出现时,我也闻到过浓重的阴气和尸气,毫无疑问,能把它们养出来的地方必然是天阳山中的阴晦之气聚集的地方。
没有目标的地方不好找,但是有了目标,以我的鉴龙天眼观山脉气势走向。再配合登顶,观整座天阳山的山势,我花了两天的时间,确立出了七、八个阴气凝聚沉积的地点。
白先生作为看客一般,一直也只是跟在我旁边看着,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会在我困惑,不得解的时候偶尔提点几句,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感。
不夸张的说,我觉得白先生是在引导我。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在风水这条道上涉猎不深,仅限于他这个层次该有的程度,远不能与真正专研这一门的术者相比。
至于他说的这个‘层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程度,白先生只是笑了笑没有细说,只道:“你若沿着这条路走,早晚会知道。”
尽管白先生自己说的很谦虚,但我对他依然很感激。《鉴龙经》初篇就有许多能难倒大贤高人的奥妙,《宿土观星法》也不过成了一块敲门砖,让我能理解古经中的描述。
假如没有白先生引路,我今生未必能得入门。
我也不急着去找矮骡子的巢穴,天阳山宛如一个可以让我操练的练习场。我细细琢磨着每一条脉络变化,体会每一处阴阳变动,处处都能让我如有所悟。
两天内,我的足迹踏遍天阳山的角落。
两天之后,我在自己画下的山势途中标出了几处阴穴与阳穴的位置。若在图上连贯起来,赫然如一头盘卧的金乌。
难怪此地为天阳山,阳气升腾,千年不减。这般地势,世所罕见了。
我不能保证这就是天阳山中藏着的全部秘密,但图上所画,已经是我这个阶段能判断出来的全部和极限了。
白先生看罢图后欣慰一笑,道:“孺子可教。”
能得到白先生的称赞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相识时间不是很长,可我对他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心目中,我把他当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是将我带入一片崭新领域的引路人。
也许白先生有着什么目的,这也是我一开始提防和担心的。但是到了现在,我衷心希望我可以信任他。
在确立阴阳穴的对立位置后,我和白先生一同对各个阴气沉积的山坳阴穴进行了逐一排查。
那些山体有的很阴森,鬼气道道。
有的地势险恶,石棱似犬牙交错,滋生煞气无尽。
有的隐于山坳之中,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漆黑寒潭。
还有的地方干脆就是一片荒废的古墓,棺材露土,破旧不堪,仿佛会有老尸掀棺拜月。
我和白先生走了四处阴穴,逐一排查,虽有遇到徘徊的阴物鬼魅,但并非矮骡子的巢穴。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坟头破棺材的棺材板上,生了一株长着雪白鬼脸的伞菇。
那张鬼脸宛如骷髅,扎根棺材板上,以阴气尸气为滋养。长的尤为诡异可怖,远远看去,就像一张人脸在笑。
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敢摘才怪。但是白先生不一样,他一见难得动容,称之为补阴的灵草,可以入药。
我试着想了想这东西入药后会是什么样子,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想想也是够惊悚的。
第五处的阴穴是在一处林地之中,树高林密,常人一眼望不到顶。阳光也难照入,让林地变得阴暗潮湿,终年缭绕雾气。
一走进这里,我就感觉到有阵十分唉然的情绪袭来,不知道源于何处,却让我仿佛共鸣了一般,心脏犹如被捏住般,种种悲苦从心中一涌而出。
“这里常年有人来自杀。”白先生走入,白衣如雪,面色如常,他的双眸中仿佛有一汪清泉波动,“死前的感情与执念徘徊在这里,渗入了泥土和树根。即便魂魄不在了,这片树林也会感染进入者的心境。”
我几乎难以抑制那突如其来的哀伤情绪,深吸了几大口气,再将金光咒和天师道心术在心中默念了数遍,这才稳定下浮动的心情。
“我没事了。”我说道,同时也惊讶提防这片树林的不凡。
白先生点头,又道:“把噬仙虫放出来吧,这里可能有危险。你把它带在身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我听后有些犹豫,噬仙虫差点袭杀白先生的画面可是历历在目:“我怕它杀性太重。”
“那是它的本能,只是需要一些教导而已。”白先生温和笑道,“就像一个孩子,出世之后只会凭借本能做事。需要父母的教导和细心呵护,他才能长大,懂得是非。噬仙虫出生此世,没有父母,你便是它的监护者,还是说,你想把它一生困在镜中呢?”
面对白先生温和的话语,我无话可说。他说的也确实是我想的,我把噬仙虫带来这世界上,自然对它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放心,我有办法让它熟悉你我的气息。”白先生再度说道。
我只能同意了,一来白先生应该不会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二来小东西被关在了镜子里两天,天天嘤嘤嘤地鸣叫,十分可怜,因残镜在我灵台,与我天魂胎光相近,我每天感受最深,也不忍心再关它。
晦暗的林中,忽然银辉一片,半面残镜出现在我头顶。没有支撑,却能悬与头上,仅与灵台有肉眼不得见的光芒维系,不管看几次我都觉得十分奇妙。
而残镜一出现,镜面闪动,笼罩我们周围的雾气仿佛都消退了许多。
但紧接着,躁动又兴奋的‘嘤嘤’声就大肆作乱了起来。噬仙虫从镜子里看到我后就不断地倒腾扭动,试着从镜子里冲出来,但被阻挡后撞的鼻青脸肿。
白先生轻笑,我则有些心疼。毕竟它从人类角度讲还是个幼儿,不安和委屈都快从那双水银色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把你放出来,但是你要听话,不准再乱行动。”我把残镜接到手中,再一次地告诫。
噬仙虫把小脸贴在镜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白先生笑道:“小友把它放出来吧,我想它也该饿了。”
白先生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这小东西活在上古年间,于现代苏醒,它吃什么啊?以前的食物,恐怕早八千年前就灭绝了。
“白先生,它是以什么为食?吃肉?还是吃素?”我问。
白先生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指,道:“噬仙虫,为什么叫噬仙虫?因为它是传说以噬食仙血为生的异虫。曾有人复原古籍残篇的记载,噬仙虫这种异虫以血为食,血为它们的能量来源。”
以血为食。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岂不是意味着,要养它,我以后得天天割手指了?这是异虫还是蚊子啊?
但这样一想,也难怪它会在阳极之泉中苏醒。想来也是那一池子鹿血把它惊动,等于是个‘开饭’的信号啊!
这么一想,似乎以后不用我自己的血也没事,可以买点鸡血鸭血猪血给它当饭吃。
“嘤嘤嘤。”在见我们两人自顾自说话,噬仙虫又不乐意了,发出嘤嘤的抗议声。
我哑然失笑,现在我的金光讳存入镜中,对残镜也有一些操控力,心中一想,残镜便翻转过来,雪白的光辉闪烁中噬仙虫就像条银色闪电般冲了出来。
一道银链刹那间四下纵横,重获自由后欢欣的不得了。这片树林的阴郁气氛对它完全无效,灿灿银辉包裹下,好似一条小龙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不凡。” 白先生做了两个字的评价,颇为感慨,“刚刚出生而已,天生的宝术与道纹碎片还没有觉醒,却已经可以辟邪。”
他的目光绽放清辉,视线一直跟着噬仙虫的运动,仿佛可以清晰捕捉到它的运动轨迹。
“它应该不是祖虫,但有一定的血脉继承。可惜,但也幸运。”白先生收回目光,而这刹那,噬仙虫划出一道银光停在了我的手上。
小家伙触摸上去有金属的质感,通体银辉闪烁,犹如精钢打造。浑身包括腹部都有细密的鳞片保护,弹指会有颤音。
也是因此,它有着无物可挡的惊人贯穿力,无惧于任何阻挡。
然而在我手掌心,它表现的很放松,身上的细鳞都仿佛舒展了,没有那么紧密。
我心中大受触动,忽然感觉,两天不见,它似乎长长了一些,原本应该是一枚手指长短,现在已经能有一截半的长度了。
真是惊人。
“先喂它你的血吧。”白先生开口道,“这样,它就永远记住你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