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之处,亦有生机。这在死山的紫水潭已经得到了充分证明,而顾氏花园中的那块死地也恰如其分,在夜晚时吞吐着无尽月华,远远看去仿佛九天上有匹练倾泻而下。
只是这种奇观只有一些特殊的人能看到,一般人无法观测到,所以南月市的普通人还是很平静。
守着花园的人亦然,甚至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让他们不分昼夜地密切守护这座没人的院落。
我和白松道人在饭后又回到花园处看了一番,确定眼下死地处杀机四伏,唯有等正确的时间到了才有进去一看的希望。
白松道人和小羽道士等也在花园外和我告别,另有别处云游,约定一月之后再见。
“此地中可能孕有地宝,届时必然会出世。”白松道人临走前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是他从九天月辉倾泻而下的奇景中察觉到的异样。
这般奇景,定然是死地之下有什么奇珍之物在吞吐月华。
我此时也正需要寻找地宝,大地母乳来治愈我金光讳的道伤,于是把这句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此时陈慕晴还是在老家照顾陈老爷子没回来,打电话传来消息,老爷子的病情稳定了一些,已经送回家照顾了。
这也让我松了口气,同时把自己从死山里带出来的小半瓶紫潭水托人给陈慕晴送去,希望可以帮上一点忙。
这种紫潭水对常人无效,但对病入膏肓、死气缠身之人却能洗涤掉他们身上的死气,焕发出生机,也许可以帮老爷子度过这一劫。
在陈慕晴还没回来的时间,我搬到了姬浩阳的家里去住,一来人多,二来他的手下眼线众多,更容易得到童阿奴的消息。
这天我因为熬夜彻读《鉴龙经》,读到自己忍不住睡着,忽然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好不容易等着熊猫眼,没好气地抬头去看是谁扰人清梦,没想到一张毫无瑕疵的雪白小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
“哇——!!!”
一声惊叫把楼下的姬浩阳手上的茶都差点洒出来,而坐在他对面,一脸淡然,白衣无为的青年人却微微一笑,不为所动地抿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这是杭州最新的龙井芽尖,您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包新鲜的。”姬浩阳很少会对人热情,尤其是对不怎么认识的人。
可是眼前这位绝对当得起他这个态度,因为正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不必了,如此香茗,浅尝即可。”白先生浅笑婉拒,轻吹手中茶盏,将热气吹散了一些。
与此同时,在房间里,我被几乎贴脸的嫁衣少女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哐啷一声就摔下了床,后脑勺撞在了床脚上,摔得眼前金星四溅。
嫁衣少女半坐虚空,掩唇轻笑,最后倒是装着一副受伤的模样说:“小阿哥好伤人心啊,我又那么可怕吗?”
“拜托,姐姐,我还年轻,不想被吓死。”我定了定神,揉着发疼的后脑勺坐起来。看到是她,其实我心里已经没最初那么警惕害怕了,“干什么突然叫我?我才刚睡没两小时呢。”
嫁衣少女噘嘴说道:“可不是我非叫你不可,是白哥哥来了。”
“白先生?”听到白先生来了,我大吃一惊,立即站起身匆忙穿衣,几分钟里就奔下了楼。
“真是的,干嘛听到白哥哥就那么亲?”嫁衣少女面露些许不满,嘴里轻轻嘟囔一句,立即跟随着飞了下来。
我到楼道口一看,果然看到姬浩阳和白先生对面而坐,正在论茶。
姬浩阳别的爱好没有,对茶却很有兴趣,正好和白先生兴趣相投。
白先生依然是一身无暇白衣,加之一头黑发披肩,气质超凡脱尘,宛如一位降世仙人一般。
他很快察觉到我下楼来,在我刚出现在楼道口时便向我望来,微微点头算作招呼。
“白先生。”我有些压制不住的兴奋,“您怎么会来?”
白先生放下茶杯,唇角露出轻笑说道:“听小丫头讲了你们的死山之行,我亦有些兴趣,因此特来叨扰一番,讨碗茶吃。”
他说的小丫头自然是嫁衣少女,此时她已经从二楼飘然而下,正冲白先生伴着鬼脸,十分俏皮。
姬浩阳此刻也知道我们身边有个他看不到的‘鬼物’在,见我来了,便也没有在此多停留,起身道:“老三,你陪白先生吧。我还有些事,得去处理一下。另外,白先生既然也深谙茶道,下次有新茶到时,一定给白先生送去一些。”
“呵呵,小友客气了。若是那时,白某闻香而至,不请自来,还望小友不要嫌弃。”白先生浅笑以对,言谈颇有古人风骨。
见姬浩阳离去,厅中只剩了我们三个。我也没有隐瞒,将在死山中的经历,一一告诉了白先生,并着重讲了那三处绝地风水的存在。
白先生也静静听着,不时询问一句不清楚的部分。听到最后,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妙之处,当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此地多年,竟然从未察觉到,能被你们进入其中,不得不说也是一场造化。”
“切,什么造化?差点害得我们殒命在里面,死地还差不多。”嫁衣少女躺进沙发里,不满地嘟囔说。
白先生摇了摇头,点了她额头一下道:“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万事皆有两面性,既有大福之处,必有祸殃,此乃亘古不变之真理。”
“哼,白哥哥又拿这套大道理来压我,我听的耳朵都要生茧了。”嫁衣少女又撅眉,挥手拍开了他的手,“你的道跟我又不同,我可不想走。”
“你呀。”白先生笑了笑,不知何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无奈。
“白先生?”我心中一动,想趁机询问这嫁衣少女的真实信息。然而我刚开口,白先生就淡然地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面:“小友这次听说还得到半面古镜?可否给我一观。”
“当然。”我点头,心念一转,将半面残镜拿在了手中向白先生递过去。
白先生看到残镜时,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了几分凝重。放下手中折扇,将它接过,拿在手中细细观摩,然后又擦了擦镜面,镜面照到他的脸。
我因为在他对面,看不到他所见到的东西,但显然白先生脸上露出几分惊色。这让我不禁好奇,因为仅有几次见到白先生,他对任何事都表现的相当淡定从容。
接着白先生又看了镜子的背面,细细观摩着背面那一片片飞羽般的纹路,轻叹一声,感慨道:“浑然天成的道纹,藏着悟道的秘密。”
说完,白先生将残镜递还给我道:“这面残镜你要好好保存,它以后对你的修行绝对大有好处。”
我看得出白先生对残镜的在意,因为他这般淡然出尘的人都对它露出两次动容之色。于是我思忖了一下,就道:“白先生,你对我有两次大恩。若是您喜欢这面镜子,我愿奉送。”
白先生闻言一愣,目光又落到手中残镜上,但接着他便摇头,把残镜放到了桌面上道:“这当是属于你的造化,即入你手,便是你的缘分。我知道小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这面残镜今后希望好好保存,莫要轻言送人了。”
我又坚持了几次,但白先生始终不同意接受残镜,反而说出了另一个顾虑:“此镜这么拿着可也不行,很容易被人夺去。小友需要将自己的烙印留在镜上,这才能真正将它留住。”
把烙印留在镜子上?
听到这话,我也是一愣。学道修道十多载,早说遇到的奇事,今年算是最多了。
“这···留下烙印,是要怎么个留法?”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因为白先生说这话时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果然,我这句话一出,嫁衣少女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手舞足蹈地笑的肚子疼。
白先生似乎也是一怔,但反应并没有嫁衣少女那么大。
“天哪,我的小阿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嫁衣少女笑个不停,我的脸瞬时红了,不满地说:“我又没听说过,当然不知道了!”
白先生苦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丫头你也过分了,哪儿有你笑的这么夸张的?但这也是我的疏忽,忘了小友是正经修炼,还未曾有过灵器法宝。”
嫁衣少女这才把笑容止住,我梗着脖子不理她眨动的大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听着白先生的话,总觉得又要从他口中得知到我未曾知晓的知识。
“请问,小友以往是如何修炼金光的?”白先生思忖了一下,开口问询。
我皱着眉,讲道:“先运心术,再念金光咒。在识海中构筑出金光讳,观想无尽金光从金光讳中出现,照耀全身,最后收据回金光讳中,隐入眉心灵台,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白先生听着点头,道:“嗯,确实是比较正宗是金光咒修炼之法。既然有这般经历,烙印之事便也简单了。”
“还请白先生赐教。”我感到一阵兴奋。
白先生道:“所谓烙印,便是你的一缕气机、一道精魂、甚至是一束法力。由你的魂魄与肉身产生的能量,都会构筑属于你的独特印记,而将这些印记刻在法器、法宝上,便是烙印。从此那样东西有了你的烙印,便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你的,除非有别人同样用烙印覆盖了你的烙印,或者抹去你的烙印,才能抢占属于你的法器。”
“属于你的最强烈的烙印,无疑就是你的金光讳。那是你修道十多年的根基所在,它有你的全部印记。”白先生伸手,指尖点向我的眉心,“你要把金光讳放进这面残镜之中,那便是你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