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文西
职业:摄影师
1.
在2014年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民谣歌手赵雷出了一张新专辑《吉姆餐厅》,里面有一首叫《少年锦时》的歌曲,第一次听的时候就热泪盈眶,说不明白是为什么,简单的民谣调调,每一句就能揪住我的心,尤其开头的第一句:“又回到了春末的五月。”
听这首歌曲的时候,会不自觉想到一个现在已经没有联系的朋友。因为跟这个朋友就相识在春末的五月,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认识的第三年的春末的五月。
他叫文西,来自湖南长沙,是一个很职业理想的摄影师,也是我来北京的第一个合作室友。特别的幽默开朗,每天都喜欢哈哈大笑,这间接治愈了那时负能量满满的我。
2.
我是2011年的春节后开始北漂的,一开始住在北京最北边的天通苑,半年后因为跳槽换公司,我想找个距新公司的近的地儿,彼时就在网上找合租帖子,正好就看到了当时文西的合租帖,在北四环惠新西街北口地铁站附近,就打了个电话约在他住的小区楼下见面。
第一次见面,互相不熟,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防备心理。因为我是找人家合租,也不好意思多问,就简单问了问职业、籍贯,到时文西对我盘问的仔细,连公司的全名和具体的办公地址都要说明白,我还给他看了当时我的工卡。
他这次决定可以合租,我们约定周末搬家过来,临分开的的时候,他还警惕跟了一句:“周末来的时候记得带张身份证复印件。”我点了点头,没搭理他走了,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赚钱了,一定要自己买个房子,那住得多舒服,后来才明白北京的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奋斗出来啊。
3.
周末顺利的搬完家了,我和文西还是蛮尴尬的,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我打破这种谜之尴尬:“一起吃个晚饭吧。”
文西点燃一支烟,吐了口眼圈说:“要不吃街边烧烤吧!我想吃大腰子。”
我点了点头说:“好。”后来才知道文西虽然南方人,但酷爱吃北方烧烤中的大腰子,每次最少能吃五个,然后满嘴都是油的点一根烟,一种爽得不能再爽的样子了。
也是因为这次烧烤,我和文西才算真正熟了起来。我彼此说了自己的缘何北漂,奋斗几何。
我记得他先让我说的,我记得那会儿我说话带着家乡浓重的东北口音,还有点儿口吃,每说几句就被文西打断,说没听清楚让我重新我说。
我告诉文西,我是今年年初大学退学来北京的,算是一个文人,喜欢写小说,不过也没写明白,每个月在杂志能发表一两篇,赚个五百八百的稿费,混得蛮可怜的。来北京第一份工作在一家特别不靠谱的小公司,一个才开1200元工资、每天只吃一个煎饼果子、每天晚上口渴喝自来水、穿三十元批发鞋把后脚跟磨出血这些事儿都碰到过,不过乐观想想也没他妈的什么,要不以后成功了拿什么出来吹年轻适合的经历啊。
我以为文西会被我感动,会安慰我几句正能量的话。然而并没有,讲完之后换来文西哈哈大笑,我当时特别的生气,估计文西看出来了,连忙解释道:“对不住,小江。你还不了解,我笑点跟别人不一样。”
说着举起啤酒瓶子要跟我干杯,喝完之后,拍了我几下,对我竖起大拇指说:“男人就要多经历,这样人生才没有白活。”
文西也给我讲了他为啥北漂,他自小就没有母亲,父亲一直在珠海工作,他从小在长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做过很多工作,后来阴差阳错给一个摄影师大哥当学徒,阴差阳错就干上摄影师这行。学成之后听说北京干婚纱摄影更好赚钱,于是就跟着三个哥们一起闯北京,一直住在我跟他合租的这个房间,当初这张床挤了他们哥们四个,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所为对的人生,聚散都是缘分。
我听完蛮感慨的,发现其实奋斗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每个人都不容易,谁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和感慨。
4.
记忆中和文西一起合租了半年,在这半年里我们几乎每周都要吃一次烧烤,这已经成为我们俩每周在一起交流的保留曲目了。每次他都吃好几个大腰子,满嘴是油举着酒瓶子一个劲儿的跟我干干干。都说东北人好爽能喝酒,但是我这个东北人在文西面前还是蛮汗颜的。
其实说起起来还是蛮感谢文西,后来我有一次他的同事和朋友们一起唱歌,认识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也是文西工作上的搭档,做婚纱化妆的。那阵子,文西也谈了个女朋友,名叫君君,是一个北京大妞儿,却在深圳工作,每个月飞回北京一次。比文西大几岁,是一家集团公司的高管,身边有钱的、长得帅的、勤奋的、有才华的男生都不缺,不知道为啥就看上了文西,连文西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次跟文西吃饭,文西喝多了跟我讲,君君最初是他的客人。他不仅接婚纱照,也接个人写真的,有一类女孩儿喜欢拍全裸的个人写真,可能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是水做的美感,都想在最好的青春年华记录自己美好的那一瞬间,这本也无可厚非。
不过拍这种写真很考验男摄影师的专注和定力的,毕竟异性都有生物本能,这么大尺度两人共在一室拍照,或多或少都会有激情的荷尔蒙在燃烧。只是彼此定力好且无眼缘的,只燃烧在心中,摄影师和客户更像是只是配合把一项目工作完成好。如果彼此没定力还有好感,那就让这荷尔蒙燃烧的再猛一些吧,干柴烈火,欲罢不能,比如文西和君君。
文西那一次是在君君在北京自己的公寓里拍的,一直拍到晚上才结束。然后在相机定格最后一张后,文西冷静的内心告诉自己,这是工作了,不能想入非非。然后收拾器材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君君一把从后面抱住,才子佳人、明月长夜,一切都在君君温润的发香中发生了化学反应。
文西跟我讲,第二天早晨,他搂着君君说:“我们这算一夜情吗?”直接被君君扇了一耳光,然后哈哈大笑说:“不,我男人!”然后他们真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谈了恋爱,一谈就一年多,先我和我女友前分的手。直到分手后,文西都不明白这到底算不算爱情。一个月见一回,一回三天,三天吃两次饭,一次是接一次是送,接的当夜上一次床,每次要求必须有安全措施,仅此而已。
文西很迷茫,真的很迷茫,除此以外他多君君的生活一无所知,那会儿没有微信朋友圈,君君也不玩微博、人人网、qq空间,无从得知她在深圳到底每天是什么样的生活,包括是否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君君也从来没说不让文西过问自己的生活,该电话电话,该视频视频,该文西不要过问的文西从来不过问。
以至于后来分手,两个人好像都特别看得看一样。互相没问理由,但好像互相都知道导致分手到底什么理由。这点儿我没问过文西,文西估计也不愿意说,只是在许久许久之后,有次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君君打来求帮一个工作上的忙,互相加了微信,我在她朋友圈看到他和一个岁数很大男人和一个看样子四岁多孩子的合约,文字配的是:“惜福,感恩现在的一切。”如果孩子真实君君的,照孩子年龄往前推,那君君应该是在跟文西认识之前就有孩子。
人世间会有很多让你错愕的事情,不必深究,因为无聊且乏味,而且你最终你还是弄不明白,这个期间除了让你心情越来越差,其它什么都没变。
我久久望着照片,想起文西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摄影是一件很自欺欺人的事儿,我们大多数定个最美的那一瞬间通常都不是最真实的自己。”我也曾问过文西,那什么时候才是你觉得最真实的瞬间,他说另一句我此生都很感动的事儿:“有很多,可以先说一件,觉得每次跟你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能一起吃烧烤、喝啤酒、吹牛逼就很真实啊,而且特他妈的轻松快乐。”我哈哈大笑,没有说什么,举酒瓶子干了吧,这是男人之间最好的表达方式。
5.
记得最后一次见文西,是2013年的五月,文西约我去朝阳公园遛弯。我对这地儿太熟了,当年他和他给我介绍的前女友就从来这里拍照,他也带君君来过,没想到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直男过来逛了。
在夕阳下,文西帮我拍了几张帅照,我每次拍照都要收腹,他就在拿着相机嘎嘎大笑。我们俩像两个大男孩儿在草坪上嬉笑打闹,真正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俩坐在草坪上,感慨从相识到现在各自经历的事儿。
我们都特别渴望回到十年前,那时我们的共同的名字叫“男孩”,可以无拘无束,可以天马行空,可以青春热血,那时候只要自己开心一切都好。而现在我们共同的名字叫“男人”,为爱情迷茫、为事业打拼、为长辈尽孝、为同事客户负责,我们每天都要让别人开心,而好像越老越缺少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了。
可这就是成长和成熟,尤其对于一个有梦想的和担当的男人,这是一生最重要的必修课。
那次晚上我喝到伶仃大醉,文西告诉我要回长沙了,开一个属于自己的摄影工作室,结束自己的北漂生活了。我由衷的祝福他,他是一个心存美好的大男孩儿的,我相信他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后来的后来,我在一次偶然的时候听到了赵雷的歌曲《少年锦时》,听完第一遍一下子眼泪就夺眶而出,我觉得这首歌就是我们曾经最单纯最简单的青春,就如歌词写的那般:“晴朗蓝天下,昂头的笑脸,爱很简单。”